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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页
    她没有回头。
    “那么,像你这样的女士,为什么会到这片半废弃的街区来呢?”
    “……你知道这里有一个马上要被拆除的剧院吗?”
    对方回答道。
    “今天是它的最后一次演出,这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她放低了声音。
    “我无意干涉你们的恩怨,但是……”
    “什么?”
    “您受了很重的伤。”她说,“我想比起在雨中游荡,到干燥温暖的地方去要更好……而除此之外,我身上恰好还发生了一件巧合的事。”
    “巧合?”
    “关于我将要去的那座剧院。”她微微一笑,“尽管有过繁荣的时期,但如今已经相当冷清了,即使是告别演出,购买入场票的人也很少……在某种微妙心情的推动下,我购买了两张票,却一直没有找到能和我一起去的人。”
    她温和地看了一眼天空。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很少有人愿意到旧城区,去看一座老剧院的歌剧演出。”
    然后,她望向白兰。
    “您的敌人喜欢歌剧演出吗?”
    “不。”
    白兰笑了起来。
    “我不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
    她从手提包中取出两张稍微有点儿被浸湿的门票。
    “您会答应我的邀请么?”
    剧院不大,但是由于只有零星观众的缘故,给人的感觉十分空旷。
    票的位置既不靠前,也不靠后,恰好处于最为萧条清净的区域。
    今晚将要演出的剧目是魔笛。
    白兰的大衣仍在滴水,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在他脚边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他像第一幕中的落难王子塔米诺一样身陷困境,看起来却并不像他一样潦倒而精疲力竭。
    即使这里再找不到第二个如他一般形容狼狈的观众了。
    “这很奇怪。”
    白兰说道。
    “在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料到此刻我会坐在这里。”
    “我也以为我会独自前来,独自看完最后一场演出。”
    她说话的时候,白兰看向她的侧脸。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她也转过脸来,与他对视。
    “我还以为,你也和我一样已经习惯了人生的变幻莫测。”
    “……”
    白兰扬起了嘴角。
    “我也渐渐地,开始回忆起那种感觉了。”
    剧场暗了下来,奏鸣曲响起。
    光束从布景上掠过,将这仅呈现在两百平方码舞台上的微观世界划分成明暗分明的两块。
    白兰摘下了帽子,放在膝上。
    他坐在台下的黑暗中,而在这具躯壳以外,在剧场以外,在雨幕以外的地方,他一直俯视众生的灵魂也缓缓地具有了质量。
    他的灵魂从云端跌落,跌进这场雨,跌进剧场和他的身体,然后沉重不堪的湿透大衣,奏鸣曲中的婉转弦乐,色调阴郁的蓝色灯光——好或坏的各种事物,好或坏的各种感受,再一次变得饱满而鲜明。
    他感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却不知道要把它分类到哪一边比较好。
    “你的名字是?”
    白兰低声问道。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女高音的咏唱盖过了她的声音,但白兰切实地听到了那个名字。
    澄。
    存在于这个故事以外的另一个白兰也想起来了。
    这是在无数平行空间中,他与澄第一次相遇时发生的事情。
    回到教室的时候,澄发现白兰依然待在那里。
    他伏在课桌上睡着了。
    白兰睡着的时候,终于不再显得那么神秘而游离,他的白发看起来很柔软,这让澄在叫醒他之前,忍不住先伸出了手……
    她还来不及得逞,少年就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捉住了她正要收回的指尖。
    他还惺忪着,眼角带着浅浅的红痕,在看清楚身前的人的瞬间,笑意就从他朦胧的双眸中曳起,竟然温柔纯真得令人动容。
    “做了个好梦吗?”
    “嗯,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白兰缓缓坐起,久久凝视着澄的面容。
    “好久不见了,澄。”
    “这个梦真的有那么远么?”
    她笑着问道。
    “真的很远哦。”
    那段记忆只残余几个破碎的片段,白兰明白其中的原因,那正是他本人的手笔。
    此时他所处的,并非他初生的世界。
    白兰从上一巡的宇宙中来,他曾与世界前行的强大惯性为敌,扭转了绝不可能撼动的基本法则,然后时间轴重置,无数的世界回到了初始位置。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如何做到的,现在的白兰已经想不起来了,同时,他也并不打算去深究自己的过去。
    两个宇宙的距离,大约要通过非常复杂的维度和公式才能够测量,但对白兰来说,这种语言难以描述的遥远只要用一个概念就足以概括了。
    他从她的身边,跨越过重重星海,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96章 冻土
    澄没有在剧院终演的那夜得知陌生人的名字。
    他甚至没有将歌剧观赏到最后——在第二幕的第三场开始之前, 他在场景更替的短暂黑暗中悄然离开了,就像未曾到来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