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凌傲天语气中微微带着点儿疑问地说道:“孔慈,你也认识?”
步惊云深深地望进凌傲天的眼里,语气严肃地说道:“平生挚爱之人。”
尽管凌傲天原本就清楚这一切,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可看到步惊云这样认真的眼神,以及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还是险些忍不住就差点儿失态了。
凌傲天转过头去拉着步惊云就继续往前走,语气微微有点儿上扬地说道:“是吗?她现在是我天下会护法云澜的妻子,还有了一双儿女;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最好是想也不要想!”这语气里分明含着怒气,还有……淡淡的失落和伤心。
凌傲天自然不是因为孔慈的事情伤心,他早就知道步惊云的所有故事,自然也知道孔慈对他的意义——他只是因为憋屈、郁闷和无奈而忍不住伤心了——想想看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才和云儿走到这一步,二十年与共的感情,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这种气闷的感觉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头缠绕。
云飘啊飘啊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师父转过头去掩饰破裂的表情和心酸难过的语气,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他简直想把这个步惊云一下子扇飞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可是终究,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步惊云也知道这个孔慈并不是自己爱着的孔慈,原本他也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根本没想过要和这个孔慈有些什么关系;如今看着身前拉着自己一直走的人,忽然间,也有几分戳人伤口的内疚感——自己怎么说也是……占了别人爱人的身体,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会这样了……其实,谁都不想这样的。
自从见了孔慈以后,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也不再说话;凌傲天拉着步惊云把天山总舵的主要地方都逛了一遍——让步惊云觉得……这似乎是带自己认路……怎么有种要长期留下的感觉了——心里忽然就有了百般难辨的滋味萦绕纠结。
吃过晚饭后,凌傲天和步惊云在夕阳斜映下向着天下第一楼走去;步惊云毕竟是用不了内力,这到处逛了一下午,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凌傲天放慢了脚步牵着他,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地渡了过去,缓解了步惊云的不适——不由自主地,步惊云倒是放下了大部分的敌意和防备——原本彼此之间,就毫无交集,无所谓爱与恨……
两人回到天下第一楼,步惊云赫然发现原本被气劲轰成碎末的二楼几乎都恢复了原状——若不是那衣柜的款式有些许不同,简直要让人怀疑那遍地的碎片都是幻觉了——饶是早有准备,步惊云也不禁为天下会弟子们的效率惊讶。
此时夕阳已故,明月初生,在这静谧的天下第一楼里,步惊云忽而有了几分放松和宁静的感觉,就连被凌傲天拽着又去沐浴上药也没有多大反感了——尽管看着那家伙依旧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脱光光时还是有些别扭。
可是当步惊云看着今天一切的开端——那天下第一楼里唯一的一张大床的时候,心里的警惕又嗖嗖地窜了出来,不禁寒声说道:“你难道要与我同睡一张床?!”
凌傲天冷淡地瞥了步惊云一眼,语气微带嘲讽地说道:“其实本座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扔到地牢里过一晚。”
“你……”步惊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心悸感像是从灵魂最深处升起一般,让他立刻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而飘在一旁的云也在毫无准备的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拽进了黑暗之中,只觉得大脑里有嗡嗡嗡的声音作响,眼睑像是有万斤一般沉重。
凌傲天乍然见到步惊云没有预兆地倒在地上,也不禁有些怔愣;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而凌傲天也完全相信不论是哪个步惊云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连忙几步走上前去把步惊云抱起来放到床上,又立刻向脉搏摸去。
凌傲天只觉得那脉象忽而杂乱无章,下一刻就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减慢下去,片刻间就完全没了动静——凌傲天双瞳微缩,连忙伸手往步惊云颈边摸去,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凌傲天大惊失色,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即使他不在乎这个步惊云,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那云儿要怎么办?
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去,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这短短一刻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千万年那么长——凌傲天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凌傲天终于是停下了毫无作用的行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步惊云——心里还存着侥幸——或许下一刻他就醒了,再不是那个用带着防备和敌意看着自己的步惊云,而是会用柔和和满怀情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语气微暖地叫自己“师父”的云儿……
于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等到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连面色都开始变得青白的人,凌傲天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覆上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在下一刻收回手捂着自己的眼颓然地坐在床边——似乎,连心都空了。
当步惊云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父一手捂着眼坐在床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长而有力的手指都发了白。于是他喃喃地喊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