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送走金丝纠,回到母亲住处寻觅一番问道:“老仙丈呢?”
“我打扫了一间树屋让他住下了。”
其实,蛟龙对老者的去向并不太关心,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父亲为何那么负心薄幸?他冷冷地问道:“母亲真能原谅他?”
白雉仙说道:“为娘的有你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你是他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哼,他也果真是把我当作礼物送人罢了,这么多年对我竟然是不闻不问。”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蛟龙不愿再听母亲说那个男人的好处,借口倦乏离开了,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思绪万千,他想找那个男人算账,但是他本领低微,如何跟东海龙王斗法?此生实在窝囊,蛟龙恨恨不已。他起身前往老者住处,恭恭敬敬站在门外,听老者是否安歇了,却听老者问道:“门外何人?”
蛟龙低声道:“仙丈,是我蛟龙,怕扰仙丈清梦,是以不敢出声。”
“进来吧。”
蛟龙推门而入,见老者端坐于床,双目微闭,吐纳呼吸。蛟龙大气不敢喘一下,双手垂立于床侧。老者也不言语,打坐了约莫三炷香的功夫,这才睁开眼来,说道:“三炷香,你一动未动,心诚如此,所为何事?”
蛟龙立即跪倒在地:“求仙丈传我通天本领。”
“你我合该有缘,只是本领通天难得,雕虫小技易求。我就传你一点微末功夫,让你和母亲不至受人欺侮便罢。”
蛟龙磕头如捣蒜,喜极而泣:“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不可不可,我不是你的师父,你我只是有缘,就做个忘年之交吧。”
蛟龙问道:“仙丈传我武艺,却始终不知仙丈尊讳,晚辈很是惶恐。”
“姓也名也,皆是身外之物,何必拘泥于此?”
“晚辈受教了。”
“我且问你,你居于大泽之畔,又身负蛟龙之名,水底功夫可还使得?”
蛟龙道:“前些时日跟牛族大战,我一口吞掉了一方水塘。”
“此话当真?我却不信。”老者微笑摇头。
“千真万确,晚辈不敢扯谎。”
老者拿出一个紫金葫芦,说道:“那你把这葫芦里的水喝完试试。”
蛟龙笑道:“哈哈,这葫芦里能有多少水,仙丈也太小看我蛟龙了。”
老者微笑不语,只是将葫芦递了过来。蛟龙接过葫芦,那葫芦也不重,摇了摇,有水声,从葫芦口望进去,有水影。他举起葫芦,嘴巴对准葫芦口,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按说,这葫芦里的水,三两口也就喝完了,可是喝了十几口了,水流依然源源不断。蛟龙心中大奇,觉得有点古怪,赌斗之心大起,要跟这个紫金葫芦分个高下。他深吸一口气,要把葫芦一口喝干,说也奇怪,他喝得慢,水就流得慢,喝得快,水就流得快。如此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蛟龙双臂发麻,一个小小的葫芦,他却举不动了。但是,他不信这葫芦里的水喝不完,依然苦苦支撑。到最后,却听“嘣”一声,系在腰间的草绳竟然断了,蛟龙的肚子里再也容不下一滴水了,他放下葫芦,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圆滚滚的,仿佛皮球一般,说话都吃力了,说道:“仙丈,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老者往葫芦里看了看,说道:“你可真是个大胃王啊,快把水还我!”只见葫芦嘴向下倾斜,悬浮在空中,也不知道老者念了句什么咒语,水流从蛟龙的口中喷涌而出,径直注进了葫芦里。蛟龙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他的神色也便渐渐缓和了,待老者说一声“住!”水流不再喷出,葫芦落进老者手心。
蛟龙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障眼法而已,不须当真。”
“求仙丈传授此术。”
老者笑道:“你这夯货,这算什么法术?只是宝贝厉害罢了。想当初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仙游至昆仑山脚下,见一缕仙藤,上结着一个紫金红葫芦,就是它了。”蛟龙知道葫芦金贵,便不再相求,只听老者又说道:“我授你负阴抱阳之术如何?”
蛟龙喜道:“何谓负阴抱阳?”
老者侃侃而谈:“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上善若水,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混兮其若浊;澹兮其若海;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
老者一句一句说开去,蛟龙听得仔细,遇不明白处,立即请教,老者略加解说,蛟龙便茅塞顿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宇宙,他欣喜若狂如痴如醉地领悟着至妙大道,就这样从傍晚一直听到了午夜,又从午夜听到了天明。
老者最后说道:“你都记下了吗?”
蛟龙点头称是。
老者说道:“只要勤加练习,当可翻江倒海驰骋万里。”
蛟龙感激地跪倒在地,说道:“谢谢仙丈,晚辈粉身难报。”
“你这厮好不絮叨,还不快快退下,容我歇息片刻。”
蛟龙讪笑着,连声说着“好好好”离开了仙丈的树屋。他来到大泽之畔,吐纳呼吸,但觉一股真气在体内回旋激荡,丹田之中越来越热,真气鼓荡急于找到突破之口。蛟龙浑身难受,仿佛跌进火盆里一样,突然之间,他大叫一声,体内真气激荡而出,周围树林的鸟雀被惊得纷纷飞起直窜云霄,真气鼓荡而出掠过水面,掀起滔天巨浪。部落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出来观看,见是自己的首领练成了神功,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蛟龙心中大喜,日日夜夜在大泽之畔勤加练习,真气激起的浪花越来越高,他的吼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只要一张嘴,就能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真正是气吞山河万里如虎。
这一日,他正在练习,却见护送金丝纠的战士们无精打采地回来了,一问才知道,禺狨白已经捷足先登做了禺狨王,而金丝纠已经被狮驼王逼死在半路之上。士兵们当然不会说他们不曾抵抗乖乖逃跑了,而是极力渲染狮驼王如何藐视蛟龙部落,他们又是如何拼死抵抗,但是寡不敌众,这才眼睁睁看着金丝纠惨死。
蛟龙怒火中烧,他本以为金丝纠登基为王,蛟龙部落就可以得到一个有力的奥援,没想到功亏一篑,更不能容忍的是,狮驼竟然翻脸不认人,攻击蛟龙战士,真是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以他往日的脾性,肯定立即发兵攻打狮驼部落,但是此刻学得老者传授的负阴抱阳术之后,他反而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了。原来他自从得窥堂奥,便也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自知武艺尚未大成,此刻出兵,必不是狮驼对手,何况狮驼、猿族共立禺狨白为王,三者俨然已是联盟,他若攻击狮驼,猿族和禺狨部落必会出兵相助,他能向牛魔王求助吗?前番猿族私放了牛魔王,牛魔王即便不对猿族感恩戴德,也不会公然跟猿族做对。而大鹏部落又跟牛族一个鼻孔出气,如此算下来,蛟龙部落成了最孤立的一支。蛟龙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正在这时,老者前来,说要继续云游去了。
蛟龙说道:“仙丈何不多盘桓些时日?”
老者说道:“老朽本是江湖散仙,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浑身都要生出锈来。”
“既如此,晚辈就不相留了,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将来仙丈云游至此,若蛟龙还苟活于世,必倾力以报。”
老者惊问道:“小友语中多暮气,不知何出此言?”
蛟龙看了看老者,低下头去,叹道:“东胜神洲六大部落,唯蛟龙一族独木难支,大厦将倾,是以心忧。”
老者沉吟道:“身处乱世,只能以暴制暴。”
“我以一敌五,哪是人家对手?”
“待你负阴抱阳融会贯通,再辅以神兵利器,足可横扫天下,万夫莫敌。”
蛟龙惨笑道:“我何处去寻神兵利器啊!”
老者略一沉吟,说道:“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知。”蛟龙大喜,立即附耳过去,只听老者说道:“此事千万不要对外人讲起。”
“晚辈知晓。”
“昔日太上老君在八卦炉中用天外来石练出一块神铁,后来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不合,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最后共工失败怒触不周山,不料,大灾难随之降临。原来不周山是根撑天的大柱,柱子一断,半边天空坍塌下来,露出石骨嶙峋的大窟窿,顿时天河倾泻,洪水泛滥,这才有了女娲炼五彩石补天,大禹十三年治水的故事。为了治水,大禹向太上老君借得神铁做定海神针,不管洪浪如何滔天,只要插上定海神针,立即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治水成功之后,大禹将定海神针留在了东海海底,由东海龙王敖广看守。那敖广,毕竟与你有血脉之亲,你当可向他求取,只要神铁在手,天下你有。”
“可是……”蛟龙面露难色,“敖广他……我……父亲,他会认我吗?”
老者说道:“老朽言尽于此,如何作为,你自斟量。老朽告辞了,后生小辈好自为之。”老者说完飘然而去,蛟龙望空而拜,待起身,眼中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父亲,我们是不是该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