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也是你儿子。”陆天祁很脾气地纠正。
“少转移话题,我看你儿子就是你的翻版,一个大鬼一个小鬼,一个比一个难缠。”苏觅懒得再和他继续争辩这个话题,转身上楼。
三天后,一家三口在清晨出发,赶往墓园。
陆天祁的大哥葬在苍山上,那里是h市最大的墓园,陆天祁把车子停在山脚,从后备箱拿出一束白菊,花束里的每一朵都是他亲手挑选,然后由苏觅亲手包起来的,洁白的花瓣纯净漂亮,出门前喷洒的水珠缀在花蕊上,更显清新淡雅。
苏彧琛主动从他手里把花束接过来,“爹地,阿琛替你拿。”
从今天早晨出门开始,原本爱笑爱闹的儿子就变得格外安静,乖乖巧巧坐在苏觅身边,路上也不吵闹,只给他递水,拿吃的,问爹地开车那么久累不累。
苍山墓园在市郊,两个小时的车程,小家伙儿在车上安静了两个小时。
苏觅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隐隐的担忧一点一点显露出来,根本就藏不住,他知道她是在担心他的情绪,担心他会被往事勾起伤痛。
陆天祁把花束放进儿子怀里,摸摸他的脑袋,露出温柔的笑意,然后牵住那只没有拿花的手,“爹地带你去看大伯。”
苏彧琛点了一下头,“好。”
父子俩沿着石阶向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终于让苏觅如释重负地把那颗忐忑的心放回肚子里,她轻轻笑了笑,抬起脚步跟上去,却又刻意放缓了速度,远远缀在父子俩身后,不上前打扰。
她想,对于现在的陆天祁来说,或许阿琛才是最大的安慰。
山顶的墓园管理严格,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陆天祁亮出证件,带苏觅与苏彧琛往墓园深处走去,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与脚步声交叠,在一片寂静中带着安静的旋律。
最后他停在一块打磨精致的墓碑前。
碑上的男人看起来比现在陆天祁还要年轻一些,容貌俊朗,笑容温润,很有邻家大哥哥的温暖与阳光。
苏觅忽然想,如果大哥还在,一定也会喜欢阿琛。
苏彧琛轻轻把花束放在墓碑前,鞠了一个躬,轻轻叫了声大伯,陆天祁眼底透出欣慰的笑意,他看向照片上的人,一一介绍苏觅和苏彧琛。
耳边只剩下陆天祁缓缓流淌的声音,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山顶风大,陆天祁没有待太久,与大哥说完话便带着苏觅与苏彧琛到山脚吃午餐,这里店铺疏落,只有一家餐厅与一家卖香烛纸钱的店面,看起来是专门为上山祭拜的客人服务。
餐厅经营得很好,客人不多,却很整洁,环境也很是清雅。
陆天祁点完菜,苏觅靠在他旁边小声嘀咕,“这种地方客人那么少,这餐厅竟然还能开得下去?”
陆天祁笑笑,把菜单上的价格指给她看。
只一眼,苏觅刚才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吐出来,她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是语气里仍然充满不可思议,“这是明抢吗?”
陆天祁解释道,“会到这里来的人身份都不普通,附近只有一家餐厅,别无选择,他们自然肆无忌惮。”
那倒也是,能够把家人葬在这片墓园的,恐怕也不会在乎菜品的价格是三位数还是四位数,苏觅努努嘴,看向陆天祁的目光忽然像是在看一座金山,直到饭菜上桌她才转移注意力,把陆天祁看得有些发毛。
苏彧琛把陆天祁的盘子拉到面前,仔细地把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又推回去,立即惹来苏觅的不满,“阿琛,你不爱妈咪了吗?”
苏彧琛抿了抿嘴角,“阿琛今天最爱爹地。”
苏觅无言以对,只好低头吃东西,陆天祁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挡不住,吃了两口便开始给儿子盛汤,父子俩你来我往,脸上写满嫉妒的苏觅觉得无比肉麻。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陆天祁脸上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拉着儿子的手在小声说着什么,苏觅又落后了几步,慢悠悠跟着两人。
阿琛果然是治愈良药啊。
开车返程的路上便不再那么安静,苏彧琛和陆天祁换了无数个话题,不变的父子两人永远都洋溢在眼底的热情,仿佛这样聊下去,能够聊到地老天荒。
苏觅已经认命地接受这个现实,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道,“打断一下,请问二位要不要喝——”
身体猛地向右倾斜,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翻转过来,最后的水字被这一番变故卡进喉咙里,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头顶的手柄,五指在车身的翻腾震动中不断收紧,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把手柄捏碎。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往一旁的下坡冲了去,混乱中她听见苏彧琛的惊呼声,艰难地抬头朝后视镜看去,小家伙儿脸上闪过惊恐,身体却被安全带牢牢禁锢在靠背上,并没有危险。
就在她感到稍稍放心的时候,忽然车身巨震,随着一声巨响撞在高高的石壁上,然后哗的一声,挡风玻璃在她眼底结出蛛网,碎裂,坍塌。
天旋地转的世界终于停下来,胃里却一阵翻腾,让人想要呕吐。
苏觅终于松开攥得发疼的手指,狼狈地靠在座位上,大口地喘息,“天祁,陆天祁,你......你还,还好吗?”
胸口剧烈起伏,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坐在她的位置上,能够从右边的后视镜里看到副驾驶上毫发无伤的苏彧琛,却看不到驾驶座上的陆天祁,耳边的安静忽然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她咽了一下口水,正要再次开口,车里响起陆天祁干涩的声音,“我和阿琛都没事。”
他说着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苏彧琛,小家伙儿被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吓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身体却被安全带好好保护着,没有受伤。
苏觅呼吸一滞,缓缓闭上眼睛。
陆天祁最先从死里逃生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他向后歪了歪身子,解开苏彧琛身上的安全带,柔声问,“阿琛,你能听到爹地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