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脸好端端被捏,于是目光很快在段汀栖手上扫过了一遍,转而看了看江鲤。其实她们两个都对孟羡舒有所了解,但毕竟已经没来往很多年,而且有些事是受到个人主观因素的随时影响的。
段汀栖说:“孟羡舒应该是以前碰到过一件类似的事情,所以想要随手捞一把程勇的家人。”
余棠点点头,“那你是怎么想的?”
段汀栖双手拢着一次性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其实这件事很普通,但社会性质非常恶劣。而且从程勇所采取的手段以及过程来看,大巴没有翻下悬崖完全有运气成分的因素,而且最后的结果是取决于公职人员的挽回,也就是你套住了那辆车。”
余棠:“……最后这句可以不说。”怪不好意思的。
段汀栖好像是觉着她可爱,又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江鲤则是又翻了个白眼儿。
“要说,这点很重要,因为不是他主动回头,没有类似‘自首’的情节。所以当时只要有了任何一点别的变故,这车孩子已经没命了,加上老师是二十三条人命。”段汀栖继续说:“所以在量刑和法理上,程勇受再重的刑罚也说得过去,甚至死有余辜。”
段汀栖说得很认真,但转而多聊了一句:“其实我一直觉得在司法的量刑中,过于以‘既定结果’为准也并非很合理,因为很多案子其实可以有很明显的情节判定。就像程勇这件案子,当事的人质没有死亡并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当事人’自己命大而已。”
江鲤知道她说的是个什么东西,连连点头,显然很赞同这个观点。
“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因为情节过程的判定并非条规可以做到,需要人为的参与。而人心复杂,很容易被钻空子,现在的法律设定只能做到规范既定的行为,希望以后进步吧。”段汀栖倒不care她赞同不赞同,转而说:“只是程勇受再重的刑罚都不为过,可他的家人可以得到善待,从人类的同理心来说是这样。”
余棠听到这儿其实就已经大致了解段汀栖的想法了,她觉着程勇罪有应得,但她的家人应该可以少受波及,尤其是舆论这种无形的刀。
而且就像宋端说的,程勇在过往的四十多年里始终处于一种社会底端的挣扎状态,他有很多在犯罪边缘跨出的契机,但并没有那么做。所以在情理上,这家人也不是需要同情,她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
但是这种事,余棠其实回来的路上就想过——
“余棠,”段汀栖忽然将她的手轻轻包了下,放在手心说:“这世上的事很多很杂,许多复杂的社会问题并非朝夕间可以解决和完善,但由此导致的具体事件却一定可以尽力而为,再复杂的情况也是能做些什么的。”
余棠“嗯?”了一声。
段汀栖揉了揉她的手指,“我的意思是你想帮一件事就帮,不想参与就不参与,都没有问题,也无所谓。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顺其自然和开心就可以,不要想太多。”
余棠忽然觉着段汀栖也是一个很细腻很温柔的人,而且很会哄人。所以如果不是江鲤现在还炫目地待在这里……她其实,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她转头问道江鲤:“你今天跟宋端打电话的时候,她怎么说的来着?”
“宋端这个人还能怎么说,”江鲤摊摊手,“这事儿害她抛头露面的,被那些记者追了一路,可能还得堵上两天。她不甩冷脸都不错了,你还指望她能捐两块吗。”
余棠倒不是指望她捐两块,而是想到了孟羡舒,也想到了这俩人没在一起之后,做事也是南辕北辙。
“问题是这件事真的很莫名,”江鲤也喝了口水,“这是哪颗脑袋能想到这种劫车卡悬崖的法子?最佳办法难道不是把这事儿挂上微博,然后买水军冲上热搜吗?”
余棠:“……你是机灵了,但程勇这个层面的人不一定能想到,而且他的情况有特殊性,不一定能实操。”
她说着说着老感觉哪里不对,忽然撩了一下眼皮儿,段汀栖也思索了很久,这时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余棠柔和地转眼看向她,“你怎么这么能干。”
“夸我还是损我呢。”段汀栖今天第三次捏她脸了,余棠也已经习惯了,对她好看地一笑,“夸呢。”
江鲤却一脸懵逼,打岔道:“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的脑子呢?”
余棠嗯了声:“你不是当初嫌贵,没买这个东西吗。”
“……”江鲤打了她一下,“快点借我用用。”
余棠:“不借,脑子借一点少一点。”
……
在江鲤终于要拔刀的时候,余棠终于恢复正经说:“这件事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骗了程勇钱的黄牛。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这个黄牛轻则是压死程勇的最后一根稻草,重则他还在里面扮演了别的角色。”
江鲤还是一脸懵批,“对叭起,我真的是个没有脑子的女同学,所以你能给我详细总结一下吗?扮演了别的角色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总结的,因为只是怀疑。比如程勇真的只是被黄牛骗了吗?这个黄牛有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潜移默化地怂恿和唆使过他什么事情?有没有暗示引导他用这种挟持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