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天,天冷的有些凄凉,他和弟弟穿的都有些过分单薄。哥哥身上的长裤只有九分,弟弟穿着长一截的裤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残留着青紫的伤痕。
“我记得你。”我有些意外,他愿意开口和我说话。
“哦?”这感觉很有趣,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善于交际,却愿意主动开口和陌生人交谈。
“那天晚上,黎叔叔带你回家。”小孩子的记忆是永久的,只要他们想,一点事也能记上一辈子。
“为什么会记得我?”我想知道。
“你长得好看,但你不是好人。”他看着我,大概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色显得蜡黄,就是这样一张蜡黄的小脸,却长出了一副看穿人心的眼。
“谁是好人?”我弯腰蹲下,视线与他齐平,我看着他,这是一双麻木的眼,褪去这个年纪本身该有的童真。
“没有好人。”说完这句后他抿了抿嘴,垂下头。
一旁安静坐着的弟弟扯了扯哥哥肥大外套的袖口,“哥哥,我饿。”说这话时他还偷偷看了我一眼,等我眼光扫过去时,头又垂下去了。
蹲累了,我站起身,腿有点麻,脚在原地踱了几下,“走吧,带你们去吃早餐。”
听我这样说弟弟很开心,小孩子的快乐总是这样容易满足,哥哥没说话抬头看着我,也不起身,也不拒绝。
“我不是好人,但我至少不会打你。”说完这句后我先一走出大院,不再管身后那两个小鬼,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没走几步,手被人从身后牵住,弟弟的手牢牢拽住我。和我的手相比,那是一双黑手,指缝里都是泥土,手面上满是污渍。
就是这样一双手,寒冬腊月里传过来一丝暖气,他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眼神里一片纯粹,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天真,这很难得。
“姐姐是好人。”他说这话时并不看我,而是看向他哥哥,似乎是在反驳哥哥之前说的那句话。【你长得好看,但你不是好人。】
来警局之前我吃过早餐,带这两个小朋友过到早餐点也只点了两份,我坐在一旁看他们吃。
“我和弟弟吃一碗就够了。”水饺一碗有八个,两个小孩吃是不够的,他大概是看我只点了两碗,所以才这样说。
“我吃过早餐,你和弟弟一人一碗,不够再加,但是不可以浪费。”
店里的饺子很大,一口塞满他们整张嘴,借着他们吃东西的点,我和哥哥聊起来。
“你刚刚说没有好人,你黎叔叔不是好人?”照我的判断,黎炽应该是他接触过的为数不多肯释放善意给他的人,但在谈论到好人时,他依然将黎炽排除在外。
“你是为了问这个才请我吃早餐?”他停下了筷子,一本正经地问我。
“如果我说是你就不吃了?”我看着碗里剩下的4个饺子反问他。
“吃。”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进一个饺子,脸因为咀嚼被撑得有些变形。
是个聪明的,知道吃人手短,就算现在停手也没有回头路索性吃到底,至少挣了一个饱肚子。
“人都只愿意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你也一样,为了从我这打听点什么才请我吃早餐,其实谁都一样。”
咽下那个饺子后他说出这段话。
缺爱的人情商都极高,不少成年人都参不透的道理他一眼就能看透。
人生在世,谁不是这样呢。
谁是你女朋友?
黎炽一整天都很忙,那两个小孩吃完早餐后我回到警察局,他们没有跟来。再看到黎炽时他已经开完会,办公室里还有另外几个人,看样子是在讨论案件进展。
我在他里面那张行军床上躺下,冬天的被子有股潮湿,裹着黎炽身上的体味让我昏昏欲睡。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一年前,那天我和妈妈之间迎来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在这之后我和她分道扬镳。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天灰蒙蒙,午休睡醒后她没有在家,卧室的门敞开着,我走进去看到她桌面上那本笔记本,鬼使神差地打开,失手打翻了潘多拉的魔盒。
月亮的背面原来这样丑陋,她并不爱我,为了反抗那些看不起她、唾弃谩骂她的人,她选择生下我向他们证明自己。为了过得更好,她不停物色金主,向上爬行,没人知道她生育过,对外只道我是亲戚家的小孩。
画面从她歇斯底里的呐喊:“你嫌我的钱脏,可你就是靠着这脏钱长大的!”切换到她站在一个高楼的天台上,我离她有点远,她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看到她手里握的那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的花瓣,下一秒她抱着那束花坠下楼,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垂落在地面上。
我从睡梦中惊醒,后背一身冷汗,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这是睡了多久?
黎炽还在忙碌,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他的手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相机连好线放在一旁。
我走过去趴靠在他背上,脸贴着他侧脸,“饿了?”他停下动作摸了一下我交叉叠在他胸前的手,转头问我。
“没有。”刚睡醒没有胃口,我有点蔫。
“做恶梦了?”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好,他转过身揽我入怀,侧坐在他腿上。“先去吃点东西?看你睡得沉,没叫醒你。”
“我不饿,你刚刚在干什么?”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没看懂。
“在弄相片,8号那天的已经恢复好了。”把恢复后的图片文件夹打开给我看。
李天磊只拍到一张,但万幸没有糊,照片像素十分清晰,画面上一男一女对立站着,女人怀里抱着的那束玫瑰花,花瓣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
“这个男人你认识吗?”我问黎炽。
“市里长岭科技的总经理,高景烨。”他果然认识,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清楚。
“就是他收买的你?”我不客气地问,语气咄咄逼人。
“我会帮你,”他扣住我后颈,额头抵着我额头,目光注视着我的双眼,在我耳边蛊惑。“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
“那我要拿什么来收买你?”我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我告诉他,“我早已经一无所有。”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凶狠地吻上我的嘴角,力度大到几乎磨破我一层皮,分开时牵扯出一丝暧昧的银线,“你还有你自己,”话里的情浓得能揉出水,“既然已经分手了就离他远一点。”
“多远才算远?”我知道他说的是杨明。
“至少不要让我看见。”贴在我嘴角,一字一句低沉缓慢地吐出声。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最后落在嫣红的唇瓣上,拇指虚压在上面,左右揉弄,我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他收买了你,你背叛了他。”
“他收买的不是我,我没有背叛任何人。”巧妙的避开了第一个问题,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支撑我得到答案。
“所以你还是不肯解释为什么愿意帮我。”他的头发比起初见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