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果断的玉石俱焚战术虽然在短时间内让世军损失惨重,但同时,也硬生生的打退了汉军将士们的赤诚之心。没有人会为一个不爱惜士兵性命的将军卖力,于是,在短暂的猛攻之后,汉军再一次选择违背高荣的命令,开始了全面撤退。
“怎么回事?谁让他们退回来的?!”高荣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眼看着函谷关就要告破,关键时刻手下将士居然不听指挥了,但不管高荣再怎么暴躁、怒骂,都没有人搭理他了,很显然,高荣的做法着实让这些忠勇之士寒了心。
“大将军,今日相比之前,已经有了不少进展,不如暂且撤兵吧?”高季也同样感觉到了众将士之间的压抑氛围,为了不让将帅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恶化,赶紧劝到。
“退兵!”高荣不是傻子,他也感受到了周围人看向自己那微妙的眼神,心中的怒火不禁一滞。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手底下的将军们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指挥能力产生质疑和不满了,如果自己再继续专断下去,恐怕会激起众怒,只好无奈的下令,鸣金收兵。
看着潮水般的汉军退去后,函谷关头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世军们在断垣残壁中用鲜血和拥抱庆祝着战后余生,脸颊被乱世挂下一层皮的左缙之半趴在城头上,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汉军,心中却是半点高兴也提不起来。虽说今天汉军不知为何在关键时刻突然撤退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汉军还会卷土重来,到那时,自己还守得住这函谷关吗?
高荣心中打着也是同样的算盘,只要回去休整一段时间函谷雄关,必为自己囊中之物!
接下来的时间里,汉军不断地恢复士气,重铸攻城武器。虽说汉军将士们对高荣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大家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都是打回洛阳,解救家人。所以像这种窝里横的事情,没有人会真的蠢到去做。更何况函谷关已经被打残了,关内的世军也只剩下了强弩之末,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伤了和气。
五天的时间,汉军精力和武器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在高荣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攻函谷的时候,另一个坏消息传来了世皇慕容皓亲点十万大军,正在火速向这里赶来,先锋已经接近函谷关了,后续大军也在马不停蹄的赶来,战局再一次颠覆,汉军在和西汉打完之后,又急攻函谷,现在高荣所剩的兵马,只有五万多了,面对着十余万大世生力军,高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从高荣进攻函谷关的第一天起,左缙之就向洛阳发了求援信,慕容皓自然不会坐视函谷关失守,所以在安顿好洛阳诸事之后,便亲提大军赶来救援。慕容皓很清楚高荣这个人的能力,此人一天不除,自己就一天睡不踏实。眼下正是个好时机,斩草除根,鼎定中原,在此一役!
在慕容皓后续大军到达函谷关的时候,高荣已经将军队撤向了弘农方向,并在地势较高、易守难攻的关马原驻扎。此处面向平坦,背依弘农,不仅有着丰富的水资源,后方的运输补给线也相对来说十分安全。高荣相信,凭借着如此优厚的战略条件,足以拖住世军,并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也同时送上了门,高剧率领的豫州残军也开始向关马原赶来,并成功的绕开了世军的耳目,顺利和高荣会师。高荣手上的兵力再度变成了八万人。高荣相信,就算现在和世军全面开战,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获胜的。
那世军在干嘛呢?就在高荣紧张的的布置关马原的布防时,慕容皓正在接见西汉赵家的使者。
赵德虽然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但好在还没有出现什么老年痴呆的症状。几个儿子虽然不争气,没有特别耀眼的人才,却也彼此相敬相爱。东汉的败势,世国的强悍,赵德全部看在了眼里。但出于对东汉这个老对手的信任,赵德起初并不相信年轻的大世可以敌得过底蕴丰厚的高家。但如今,赵德才发现,原来自己错的这么离谱,不知不觉间,这个叫慕容皓的年轻君王,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高度。所以,赵德想要弥补两国的关系,不仅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更是为了让西汉以后少一个强敌。
慕容皓对西汉使者的到来也很意外,但却并不排斥。说实话,大世建国以来,灭了不少敌人,但真正建交的,却没几个。楚国算半个,但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是不敢恭维,慕容皓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雍、凉二国倒也常与世国往来,但也仅限于友好往来,薛伯和贺长干正在西北掐得死去活来,慕容皓在中原未定之前,也没那个打算和野心把手伸向西北。而眼下,西汉突然遣使而至,对慕容皓来说,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自然不会避而不见了。
西汉使者带来的提议很简洁,也很合理两家齐心协力,达成攻守同盟,灭掉高荣。战后,河东归西汉,弘农归大世。至于最后缴获的粮饷辎重、金银宝器,两家平分。最后,西汉使者还隐晦的暗示慕容皓,如果愿意的话,在灭掉高荣之后,两国还可以更深层次的发展友谊,携手共创美好明天。
话是屁话,但里面的利益却是货真价实的。慕容皓通过这份提议,就能看出西汉还是有点诚意的。首先,高荣从河东撤军后,西汉就已经紧随其后,攻下了河东,现在再提河东,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实际上对西汉一点利益都没有。此外,平分这个词,也很耐人寻味。什么交平分?打完仗,我死了五千,你死了五千,那平分没什么。但如果你死了一万呢?再平分就不公平了。慕容皓虽然不明白西汉为什么提这个,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件事情,对自己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赵德很讲信用,两国的国书刚到长安,赵德就命前线驻河东大将满师偃率军南下,从新安一带猛攻东汉军的补给线。高荣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西汉会突然插一脚,顿时有些反应不及。薄弱的粮草防线哪里是西汉军的对手?不过短短几天,东汉就有三条补给线被西汉掐断,并且,关马原通向弘农的重要道路也被西汉攻下,沿途据点纷纷失守。一时间,东汉军人心惶惶,士气大跌。
“众将士听令!张弓!”汉、世对峙的第二十二天,一队数千人的世军弓箭手突然出现在了汉军营前,防守的汉军瞬间紧张了起来,看着营外张弓搭箭的世军,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放!”随着一声梆子响,世军千余支箭应声而出,以一个完美的斜度从空中飞向汉军大营。汉军士兵们瞬间不淡定了,立刻慌张的举盾防御。等到箭雨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世军射出的箭头,并不具有任何杀伤力,只是磨的非常钝的石片而已。只是在每只箭的尾部,都绑着一小块玉帛,上面隐约还有着密密麻麻的字。
“预备,放箭!”就在汉军士兵们疑惑的时候,世军第二波箭雨到了,这次除了个别胆小的,已经没有人再去举盾了。先前是不知道,现在扫一眼就明白,还是石头片的箭。就算打在人的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伤害,更何况还有着甲胄的保护。
直到二十余波箭雨放完,世军才慢悠悠的整队归营。只留下了满营大眼瞪小眼的汉军士兵,还有地上密密麻麻的箭。
“愣着干嘛?!快把这些打扫干净,送到军械集中地去!”营门口值班的小军官咽了咽口水,向周围人喝道。心中却在不断的敲着小算盘,“世军这帮傻蛋,平白无故的送来这么多箭,这下我可发了,回头向上级请功,说不定还能得到提拔呢,嘿嘿”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一名他本家的同伴小心翼翼的递过来一小块玉帛“头儿,您看看,这好像是咱太奶奶的字迹。”
“啥?咱太奶奶的字迹?”小军官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接过玉帛,“不可能吧,太奶奶不是还在洛阳吗,怎么哎呀!真是太奶奶的字迹!”
“二狗,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老徐,这上面也有你的名字,还有小手印呢是不是你儿子的?”
“扯淡,老子三年多没回家了咦,还真是我媳妇的字迹,呜呜呜老子有后了!”
“这画的啥啊,圈圈勾勾的,哪家小孩儿乱涂吧”
“拿来!那是俺爹画的,小时候没念过私塾不行啊!”
汉营因为这些千里之外的信件,彻底陷入了动乱之中。紧接着,其余各营的士兵也闻声赶来,趴在地上寻找着家人的来信。找到的喜极而泣,没找到的黯然无声。直到将军们赶来整顿军纪,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诛心啊,这是诛心啊!“夜幕降临,汉营里却鲜有人能入睡。找到家人来信的士兵或是抱着信件发呆,或是低声抽泣。没找到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会更加刺激他们的思乡之心。高荣看着满营低迷的士兵们,愤怒又无奈的说道。
”大将军现在西汉在咱们身后袭扰,各地守军只能固守,无法出城迎敌。粮饷根本运不过来,咱们营中的粮草只够五天左右的了,五天之后,咱们就要断粮了。“一名偏将沮丧的汇报到。
”外界怎么样了?河南怎么样了?“高荣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烦躁,”还有崔平,崔平在哪?他手上不还有十余万大军吗?他为什么不来救援?“
”禀大将军,末将末将不知道,“高季小心翼翼的回到,看着高荣变幻莫测的脸色,急忙解释道,”世军有一支全是鲜卑人组成的轻装骑兵,他们行动迅速,擅长骑射。咱们的斥候、探子根本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伤过百了,为了不再造成伤亡,末将末将只好撤回了所有的斥候。“
”行吧,此事也不怪你,“高荣口气缓和了一点,”从明天开始,各营缩减口粮,只要撑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就一定能获胜!“
”喏“包括高剧和高季,所有人都有气无力的回到。对于高荣所说的胜利,他们实在是看不到
相比汉军,慕容皓这边的氛围就欢快多了。毕竟敌人遭殃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慕容皓自己都佩服自己想出的这招诛心计。从左缙之的求救信中,慕容皓就断定东汉军一定是归乡心切,所以,他特地请河南、河内中有儿子、丈夫出征在外的百姓世家们攥写家书,能和远在天边的亲人通信,百姓们自然十分乐意。于是,由世国官方赞助玉帛,各式各样的家书便新鲜出炉了。因为能写的范围有限,所以慕容皓要求百姓们只写最重要的内容,避开流水账。一是要让写信对象相信这是他的家人写给他的,二是劝他们归顺大世,回到父母妻儿身边。
从实际效果来看,这招十分成功。而东汉其余各地的家书也还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运输过来,慕容皓相信,在这种不断的心灵打击下,再配上即将告罄的粮草,东汉军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