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不再前行,江玄之独自走进林中。
侍女青柔站在亭口外,乍然见到江玄之远远行来的身影,惊得嘴巴微张,忙不迭奔进亭中:“女君,江御史来了。”
宋芷容猛然一怔,宛如枯木逢春般生机盎然,整个人立时活泛起来。她霍然站直,喜形于色,上下理了理衣衫,又摸着脸颊道:“我今日妆容如何?”
她病了许久,面容瘦削枯黄,今日虽薄施粉黛,仍然遮不住两颊枯黄之色。
青柔自是不敢言明,好心谎骗道:“女君姿容秀美,长安无人能及。”
可惜,宋芷容并不好诓骗,脸颊上的手颓然落下,整个人又恢复死灰般的沉寂。她并不是枯木,不曾逢春,而是一汪静湖,不经意跌落一粒石子,终究会恢复平静,死水般的平静。
“女君。”青柔不知该如何劝导。
女君熟读诗书,心中自有一方天地,可那方天地不知何故只余悲伤和痛苦。在青柔眼中,女君贵为丞相之女,衣食无忧,享尽荣华,该比常人更快乐舒心才是,偏偏为了江御史弄成这般模样。
天下男子何其多,女君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江玄之转眼到了亭外,朝亭中人一揖:“宋姑子。”
“江御史。”宋芷容回礼。
两人看到彼此,俱是一怔。
江玄之与宋芷容有数面之缘,虽算不上多熟悉,但对这个“长安第一女子”到底有点印象。记忆中,她容貌倾城,xing情温婉,传言颇有才情,他虽未见识过,但也不曾怀疑。
可今日,她面黄肌肉,身体羸弱,穿在身上的衣衫略显宽大,最令他心惊的是她眼底的颓然,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宋芷容是另一番心思。
三年前泬水河岸初见,他伫立于小舟之上,衣袂飞扬,清冷高华,如月宫中走出来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不沾染尘世污浊。她站在河岸,匆匆一眼便失了一颗芳心。
一见钟情,便是如此。
起初,她被他的仪容风姿所吸引,可后来她被他的才华能力所折服。
她身为丞相之女,容貌倾城,腹有诗书,不乏爱慕之人,可惜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入她的眼。她放下女子矜持,折腰示好,可他心如铁石,不为所动,甚至不惜以断袖之癖来拒绝她。
原来这场浪漫相遇,只是她的单相思。
数月不见,他与初遇并无二致,白衣胜雪,端雅从容,只是那双眼眸不似往日那般冰凉,仿佛沾了人间烟火,修炼出一丝暖意,越发让人沉沦。
两厢对比,宋芷容自惭形秽。
沉默良久,江玄之率先开口:“听闻宋姑子身体有恙,可允我替你诊脉?”
宋芷容摇摇头,转身倚靠着亭柱,凝望着池塘,颓然道:“不劳江御史费心了。”
江玄之走到亭中池岸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池塘,水面倒影如镜,微风拂过轻轻晃悠,并无任何异常之处。他向来善于揣度人心,此刻竟然看不透宋芷容心中所想。
他想问:你在看什么?
然而不等他发问,宋芷容喃喃自语:“前两日,池中鱼都死了。”
江玄之总算明白宋芷容病症所在,竟是闺阁女子的通病:伤春悲秋。
他凝望枝头含苞yu放的腊梅,故意引开她的神思:“腊梅要开了。”
宋芷容淡淡一瞥,叹息道:“今日花开香满枝,明日花谢一场空。”
江玄之:“……”
“宋姑子,花开花谢,生老病死都是天道自然,你不必太过在意。若是得空了,不妨出府走走,感受感受长安街市的繁华。”在江玄之看来,宋芷容许是闷在府中太久了。
“你可愿陪我同去?”宋芷容不假思索道。
话落又深觉唐突,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原本她心如死灰,不再抱有任何期盼,可昨日方知寻无影是女子,江玄之并不是断袖。那如止水般的心湖竟然再度dàng漾起来,她终归不甘心,终归还心存希冀。
江玄之微微蹙眉。
他知晓宋芷容恋慕于他,但他对她并无半点心思。他无意与她纠缠,曾不止一次拒绝她,可她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若是从前他或许会怜她病弱,违心作陪,但如今他遇到了寻梦,并不想与其他女子牵扯不清,横生枝节,徒惹是非。
半晌,他果断道:“宋姑子,恕我不能相陪。”
宋芷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