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偏殿。
刚推开殿门,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阿翁。”
“……”江玄之贴着殿门的手一僵,头顶一片愁云,这小女子怎么又醒了?
她所中的迷幻菇由伤口侵入,du素不深,敲晕后比旁人清醒得快,短短半日已经醒来两次了。她的症状也较轻,没有暴虐与癫狂之状,就是喜欢粘着他,一口一个“阿翁”。
崔妙晗满目惊诧,连魂儿都惊得抖了抖。过来之前,师兄只言片语都没有jiāo待,未曾想,所见之人竟是她熟悉的寻无影,更未曾想,她中迷幻菇的症状竟是将师兄当成了父亲。震惊过后,她偷偷瞄自家师兄那一张愁云惨淡的脸,几乎憋不住就要笑出来了。
寻梦的世界却单纯多了,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满心都是见到“自家阿翁”的喜悦,不经意看到崔妙晗那张肉嘟嘟的脸,茫然又好奇地眨着一双大眼,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
她尚未换下旧衣衫,肩背一片luo露,江玄之瞥了一眼桌案,嘱咐崔妙晗:“你替她换一身衣衫吧。”
当时,他抱着她回来,第一时刻重新替她清洗过后背的烧伤处,本想连衣衫也一并替她换了,但男女有别,他终究有所顾忌,踌躇良久,将那套男装置于桌案上。
崔妙晗再度惊住,师兄知晓寻无影是女子了?虽然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师兄心思那般深沉细腻,寻姐姐行事又粗枝大叶的,两厢一比较,女子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儿。
崔妙晗托起桌案上的衣衫,微笑着靠近寻梦,可寻梦警惕地连连后退。在她眼中,那人的微笑覆上了jiān诈之色,那人的婉言扭曲成了不怀好意。她拉开殿门逃命,急切地跑到“自家阿翁”身边,脖子一疼,陷入了黑暗中。
江玄之将人打横抱起,轻车熟路,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将她打晕了。
崔妙晗三下五除二替寻梦换好了衣衫,从江玄之那里得知她中迷幻菇的过程。她细细查验了她烧伤的伤口,决定立即对她施行了祝由术,将昏睡之人引入另一个奇妙的境地。
寻梦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
南越国中,长街寂寂,行人鲜少。五岁的寻梦随母亲寻樱去集市置办物件,从东街到西街,母亲不知疲倦,而她毕竟年幼,脚力不及大人,累得走不动道了。
寻樱拖着小寻梦走走停停,这小丫头xing情善变,出门前还一脸兴奋,此刻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活脱脱像打蔫的花儿。
街边小摊贩在卖龙须糖,小寻梦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了转,谄媚叫道:“阿母……”
知女莫若母,寻樱买了一包龙须糖给她,并临时将她托付于长街一处茶摊的摊贩。那摊贩曾受过寻天胜的恩惠,识得寻樱母子,自然殷切地应承了。
寻梦捧着龙须糖,心满意足地品味着那份甜腻,哪还有心思黏她母亲。
寻樱一走,寻梦哗啦啦地将那包龙须糖丢在桌案上,屁股一歪,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她年岁不大,那股子浑然天成的不修边幅倒是有了。
她一口一块龙须糖,不多时,那包龙须糖被消灭殆尽。嘴里一空,她整个人便闲了,聊赖地四处张望,阿母怎么还不回来?那小眼神巴巴地望向远处,颇有一番“望穿秋水”的意思。
阿母久等不来,小寻梦焦躁不安,挪了挪屁股想起来去找阿母,可是动了动小脚,似乎有点酸。她内心好一番天人挣扎,终究决定耐着xing子继续等下去。
恰在此时,街边两个少年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两个少年年岁不大,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一人肤白微胖,一人肤黑瘦高。起初,两人玩鸠车玩得不亦乐乎,后来,瘦黑少年不小心将白胖少年的陶质鸠车摔坏了,那白胖少年立即大哭,引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聪慧的小寻梦一眼便笃定那人是白胖少年的阿翁,因为他们生得极像,仿佛是同一种磨具刻出来的,磨具有大小之别,而中年男人显然是特大号那种。
中年男人百般哄着自家宝贝儿子,可这傻胖儿子压根不领情,仍在嚎啕大哭,引得行人频频注目。中年男人无计可施,一拍胸脯答应给他再买个鸠车,白胖少年立时破涕为笑,牵着自家阿翁去挑新鸠车了。
阿翁……寻梦蓦然想起自己那从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