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将思绪从这段漏洞百出的悲情气氛中自拔,马莉琳小声骂了句:“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贱人无数。”
Cassiel明显是听见了,瞥了眼袁诚,看他按兵不动,有火不敢出。转瞬,又扮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大声说?”
马莉琳将手包往地毯上一摔,“咯咯”干笑了两声,跨上前一小步:“我说,我以为,你们是要给我们愚人节惊喜呢!”
袁诚走过来,与我怒目而视:“你们不该这样对付她,不觉得二打一有些过分吗?”
我看着袁诚饱含凛冽的眼睛,再看看躲在他背后半步远的Cassiel,忽而悲从中来。他用心维护的本该是我!与他同仇敌忾的本该是我!可为什么此时此刻,这场面有种全世界都他妈在欺负我玩弄我的感觉?
他们一唱一和,表情委屈却丑恶。一出妇唱夫随的情感大戏,终于将我击溃。然而,我还有什么资格谈论成败?从爱上袁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主动伸手缴械,我这是不战而败!
我终于失恋了,原来痛感也会像恢宏事业那样日出而始,日落而息。
马莉琳带我去蹦迪,嘴里不停地叫着:“摇摆摇摆,尽情摇摆,头发甩起来!”
我感到全身酸痛,异常疲惫,疲惫到在人声鼎沸的地铁里睡着,躺在床上却又异常清醒。原来,失恋与精神失常的感觉是一样的—失魂落魄、痛不欲生。
我甚至生出了报复全社会的念头,我要走上街头,告诉那些身处热恋中的人们爱情是多么不堪一击,告诉那些大秀恩爱的姑娘与她们同床共枕的男人到底是多么虚伪庸俗。
可是这一次,马莉琳却异常冷静地盯住我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
她说亲爱的,要我说,生活里随处都是阴谋。人总是会被“我爱你”这件事蒙骗住。但是千万不要忘掉你的姿态。不要因为失去爱而变得刻薄,不要因为想要占有而变得阴暗。那将是多么笨拙而悲凉!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让你的善意与美好扭曲。
别气馁,苦难才能告诉你什么叫情深。千万别夸大了这份挫败的倍数。能流出泪的伤感都不是伤感,能言明的痛苦都不是隐痛。
要不人说祸不单行。在与袁诚正式分手的第二天,我就把手机给弄丢了。我所有的号码信息都没有了,我所有的爱恨情仇也都没有了。但可悲的是,我对他的留恋还有,铭记还有,铁证却没了。
曾经,我想陪他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当我像个傻逼一样哭了好几天后,终于干了一件对的事情,想起来以后不能住在那儿了,我擦了擦眼泪,赶快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把衣服都洗干净,我就没有什么可牵挂了。
而我也明白,一切往事,终将如同那被水打湿的衬衫一般,浸泡在时光的波纹里,褪色、褶皱、变形……
终将,一去不复还。
七个多月后的一个傍晚,我勉强算得上大病初愈。可凑近了闻,还是留有一身往事的味道。
我们约在伏尔塔瓦上游的一家酒馆喝酒。马莉琳打趣说:“你别看,我这副残枪余炮还能用,不然咱们用剩下的火药杀个回马枪,把那俩人搞个不欢而散分道扬镳?”
我放下杯子摆摆手,说:“多谢多谢,可是不用了,我已经下决心跟你徒手闯江湖了。”
“和我?我的虚荣心如此庞大,压迫得你得有多难受!”
“是是是,你是虚荣心爆棚,可你敢于与之对视,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啦!”
马莉琳咬了口柠檬,仰头将杯中的伏特加干尽:“那你知不知道,江湖险恶,恶霸们都喜欢像我这样欺凌弱小?”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将杯中酒饮尽,哈了一大口气,说:“那也总比身边躺着个同床异梦的汉奸强!”
“我算是想清楚了,勾搭男人和买卖货物可是不同!东西买不到,可以争可以抢,实在不行买个类似的凑合着用。可爱情不同,它关乎我的视觉、嗅觉、一切感官乃至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我总不能因为一时不甘心,凑合两天再扔掉吧?既然爱不到,那不如干干脆脆转身就走。怕丢自尊,那就高昂头颅用力啐上几口再甩甩头!”
马莉琳听罢,为我拍手叫好。
往后的日子里,我会活得潇洒,爱得不计代价,我会将自尊拆解,或让它萎缩起来。如若无法萎缩,那就伪装,装出天真的样子,不再将它展示给其他人看,我要活得精神饱满而内心尖锐。
然而,我也知道,虽然世事险恶,虽然这份嫉妒如影随形,可我依旧需要马莉琳的妖娆与盛气凌人为依托,需要这份相爱相杀的嫉妒,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那就,愿我们精致到老,不减风骚!
无人陪你感人肺腑,那就酷到刀枪不入
这世界上的伤感太多,就算眼泪落尽,
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2012年的秋天,在一场东区食堂的饭局上,我认识了佟诚。
那是个相当普通的礼拜五,普通到土豆烧牛肉还是只有土豆没有肉,普通到番茄炒蛋还是恨不得小尝一口咸到月球。
要说我跟佟诚的相识,完全是通过闺密阿鹿的介绍。有别于相亲,却无异于相亲。在大厅最靠打饭口的长条座椅处,阿鹿突然搂过我的肩,随之将一条毛豆朝我碗里一放,她指着对面的男生眉飞色舞道:“他叫佟诚,理工科直男,以后你就跟他混了。别看他平时长着张丧丧的狗腿脸,关键时刻眼镜一摘立刻变身八块腹肌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