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冬日里的阳光穿过窗户透明玻璃照射进来,整个大殿内阴阳分明。
太阳照射的地方亮堂堂,没有阳光的阴暗处让人看一眼就感觉不太舒服。
房间内温暖如春,牙床之上锦被轻动,一双光洁如玉,诱人的慵懒伸出。
“什么时辰了?”懒散低沉的女声从牙床上传来。
一旁侍候的宫女赶紧上前回答“回禀娘娘,刚过巳时。”
徐皇后坐了起来,随手抄起一件狐裘披在了身上。
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日头,加上大殿内温度适宜,全然没有往日里寒冬腊月的冰冷。
洁白如玉的脚踩在珍宝斋上等木材制作的地板上,一股暖意从脚心传来。
前世里纵然享尽了荣华富贵,见惯了奇珍异宝,此时的徐皇后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沈云究竟是何等的天才,居然能把整个宫殿搞的这么舒适。
走到窗前,透过玻璃,徐皇后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常总管来过么?”
可心情再好,该烦心的事也得继续烦心,徐皇后缓步走到牙床后的房间,端坐在一张椅子上。
两旁的宫女熟练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牙刷牙膏,为眼前这位整个炎朝身份最为高贵的女子洗漱起来。
旁边的贴身太监赶紧回道“常总管还在含元殿内。”
还在含元殿内?徐皇后皱了皱眉毛,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打从昨天上午太子召集文武百官进含元殿,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夜的时间了。
整个含元殿从里到外的侍卫全都被太子的骁骑卫接管,守卫森严,莫说是靠近,便是远远的看一眼,被骁骑卫发现那也是立斩不赦的罪名。
太子进城第一天就弄出这等阵势,整个长安城内无数双眼睛都集中到了含元殿里。
谁都想知道这大殿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圣人让太子监国,本就出乎好多人的意料。
如今监国的太子和执掌朝政的文武百官们聚集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在商讨国家大事?还是在大殿里寻欢作乐?还是说大殿之内早就尸横遍野?
谁都知道这场大会之后,不管是谁赢了,必然会改变大炎朝这权力中枢的格局。
虽不至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种变化,但却也能决定一些人水涨船高,一些人殃及池鱼。
越是这样,宫内城外的人越想知道殿内的局势,越想知道殿内的局势就越感到害怕。
毕竟,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徐皇后自打昨天知道含元殿召开大会,就一直心神不定,为了等到第一手消息,昨晚熬到了下半夜。
手下的太监一遍又一遍的回来报告没有任何消息。
原本以为一觉醒来,最近这些日子和自己走的比较近的常欣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汇报,谁成想眼瞅着到中午了,这含元殿的大会还没开完。
“含元殿内没有人进出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皇后虽然自信身份隐藏的很好,绝对不可能有人猜到,可心底还是觉得太子和一帮文物大臣们在含元殿内商议着如何对付自己的事。
这种想法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算再冷静理智的人也难免心浮气躁。
徐皇后也没有心思洗漱,简单的刷了牙洗了洗脸,就换上了常服。
身边的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恭敬道“回禀娘娘,含元殿周围全都是骁骑卫的士兵,军机处有令,但凡是靠近含元殿,被骁骑卫发现的,视同谋反,立斩不赦。因此,奴才只敢远远的望着,不敢靠的太近,只知道周围并无人出入,至于殿内有没有人进出,却是不得而知了。”
太监说完,赶紧低着头,诚惶诚恐,唯恐让皇后娘娘认为自己办事不利。
徐皇后听完这话,端坐在暖炕上,许久也没有说话。
太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皇帝让他监国,显然就是逼着太子和军机处拼个你死我活,现如今对于太子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他是如何能够把这个会议开了一天一夜那么长的时间的?
难道说太子还有什么底牌,能够反败为胜不成?
徐皇后心里琢磨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乱。
前世里自己一步步从皇宫底层爬到那九五至尊的皇位,虽然也是历经了无数阴谋阳谋,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力感。
造成这种无力感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徐皇后虽然身在后宫,不问朝事,也没有插手朝事的资格。
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如今的朝廷上下已经被和自己一样机缘的人占满了。
远的不多,就说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儿子梁羽,打从他被封秦王,创建天策府之后。
徐皇后是能躲他多远躲多远,这小半年来,除了几次不见面不行的宴会外,自己和梁羽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所谓的母子之间的私下亲密交谈更是一次也没有。
徐皇后既然知道了自己这位表面的儿子就是前世那位天可汗,她从人手里夺走了李唐江山。
若是梁羽知道了自己就是武则天,依着他的性子和现如今在长安城的势力,怎么可能管自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的身份?
肯定第一时间将自己杀之以泄恨。
就因为这个,徐皇后说话做事那叫一个小心谨慎。
原本凭借她的手腕,想要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是害怕被梁羽察觉身份,徐皇后压根就不干冒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要么把梁羽熬死,要么等着梁羽被其他皇子打压。
不得不说,徐皇后对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是过够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私下里劝自己,万事得成于忍,与其能辩,不如能忍。
但是再能忍,也得是有前提的,像这种瞎子一般,连人什么动作都不知道,如何能忍得了?
万一自己在这边忍着呢,人那边带着兵提着刀就杀来了,自己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呢,就破了案了。
贴身的太监也能察觉出皇后此刻心烦意乱,有心想要讨要她欢心,却也知道现如今想要让皇后开心起来,只有关于含元殿的消息。
这边宫女端上来精致的粥点,这位皇后娘娘贴身的总管太监顺势走到了门口,招呼门外的小太监低声问道“让你们去其他诸位大人府邸,可曾有什么消息么?”
门外的小太监赶忙道“回老祖的话,孙儿把手下利索的奴才都撒下去了,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回来报信。估摸着含元殿那边还没有散朝呢。”
“散什么朝,哪里有议了一天一宿的朝会?”总管太监心里也不舒服,冷声一哼,看着面前恭敬低头的小太监沉声训斥道“你们这帮兔崽子,平日里在咱家面前夸虚自己本事如何如何,怎么一到这节骨眼上一个个全都不灵了?”
门口俩小太监一听这话,赶紧跪倒在地,口中求饶。
这太监也知道此事怪不得他们头上,冷声一哼道“起来吧,跪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打探。”
正说着,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提着前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这总管太监看他神情模样,眼睛一亮,慌忙迎了上去。
身后的这俩看门的小太监赶紧起身追上。
三人截住小太监的,老太监更是一把将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太监扶住,急道“可是有含元殿的消息?”
那小太监一见自家老祖宗亲自出来,而且还出门迎接,早就吓的魂飞魄散。
加上这一路小跑,到这这会早就气喘吁吁,一惊一吓,瞬间说不出话来。
老太监赶紧让人去拿水,亲自给这小太监灌下,抚其后背,关切道“快说快说,有什么消息?”
那小太监喝了口水,缓了缓心神,道“回禀老祖宗”
“哎呀,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还不赶紧说正事。”总管太监恨不得大嘴巴抽他。
“是,是,老祖,太子,太子殿下回东宫了,奴才亲眼所见。”
“还有么?含元殿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含元殿那,含元殿那还没有散朝,只是有一骑一早从长安西门出去,说是奉了兵部的调令,前去大散关送公文。”
“还有么?这事怎么才来禀报?”
“没有了,就这俩,奴才也是遇到了一个交好的太监,才知道今个一早含元殿里就有条子递去了兵部。”
“成,成,成。”总管太监一张老脸笑的像是菊花开,赞赏的拍了拍这小太监的肩膀,转身快步走进了殿内。
徐皇后听到老太监的脚步声,心里一颤,知道这是有含元殿的消息来了,不然依着这老太监的性子不如这般鲁莽。
“娘娘。”老太监进来就要跪拜,徐皇后抬手道“赶紧说吧,什么消息。”
“是。”老太监起身恭敬回道“回禀娘娘,含元殿那朝会好像还没有结束,不过太子殿下已经回到了东宫。”
“什么?朝会没有结束,太子却回到了东宫?”徐皇后一愣,这是个什么操作?
含元殿里的会议不是征讨太子的大会么?不是他召集主持的会议么?
怎么那边会议还没结束,太子反而回东宫了?
老太监点头道“回禀娘娘,手下的奴才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假。而且今日里含元殿内还给兵部递了条子,说是让人带着兵部的公文送去大散关。”
听到这话,徐皇后算是明白过来。
两个消息结合一起,那就说明不管含元殿里出了什么事,太子这一要命的关算是过去了。
只是他靠着什么法子躲过了这一劫呢?
徐皇后心生好奇,按照自己接收到的信息来看,皇帝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放弃了太子,不打算再把太子当做挡箭牌,完全交给军机处处置。
虽然徐皇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可她却清楚,就算自己站在梁俊的那个位置上,面对这种绝境,那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太子是靠什么脱身的呢?
这边正说着,只听得门外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二十多岁的太监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快步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徐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含元殿的朝会结束了。”
“结束了?”徐皇后眉头紧锁,道“可探听的殿内这一日一夜说了些什么了么?”
那小太监摇了摇头,道“回禀娘娘,并未有任何消息,只不过奴才发现,从含元殿里出来的大人们好像少了很多人。”
“少了很多人?”徐皇后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她原本就是倾城国色,此时凝神思索,皓齿轻咬红唇,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整个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俩太监也都不敢说话,更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打扰自家主子的思路。
愣了好一会,徐皇后才回过神来,抬头冲着老太监道“陈仕,摆驾东宫。”
老太监跟着愣住了,以为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后的小太监见到自家老祖这般反应,赶紧从后面拉他。
“啊,是,是,奴才这就派人传信知晓太子。”老太监回过神,心里暗骂自己年老糊涂,如何能够愣住,嘴上赶紧回应。
按理来说,皇后虽然不是太子的生母,却比生母的身份还要高贵,名义之上乃是太子的母亲。
自古以来,除非太子病了或者出了什么事,比如打猎受伤了,等等行走不方便外,哪里有当娘的去看自己儿子的理由?
今日自家主子一番常态,要去东宫找太子,纵然是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听到这话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皇后摆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咱们直接过去就成。”
说着转身走到暖阁之内,身后的宫女亦步亦趋的跟上,为皇后娘娘换衣打扮起来。
这边总管太监命人准备好皇后的仪仗,不多时徐皇后走出了大殿,上了凤辇,出了宫门,直奔太子东宫而去。
那边梁俊从天牢出来,正为如何处理以苏德芳为首的土著派大臣们头疼,那边就听到德喜快步走了进来,说是皇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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