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趁此间歇,一直想为孩子求护身符的她,去了最近的寺院为即将到来的生产求了一支签。将那枚签握在手里,小棠秀眉紧拧。
下下签:大凶;凶兆:产子,产女凶多吉少;夫妻:有灾,难相守。
握紧手里的这枚签,在她的掌心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原本早已经明白要这两个孩子要承受的风险,可看到这枚签的一刹那,小棠的内心还是压抑的厉害。
快要过春节了,来寺院上香的香很多,小棠握着手里的签久久没有松开,一旁的程姨问道,“太太,是什么签?”
见小棠沉默着不说话,程姨又说,“又不给寺院里的师傅看看,解签。”
小棠摇头,“不用了。”将抽出的那枚签重新放回求签的签竹筒里,程姨过来扶起跪在软垫上的她,说,“求祈福的护身符在那边。”
“嗯。”跟着程姨向前走了两步,小棠回头看着签竹筒出神。
“太太,怎么了?”
“没,没什么。”
——
小棠求了祈福的护身符后返程,坐在车里脑海里总是无法平静地闪现出‘下下签’三个字,凶兆,家宅:凶,产子:不吉,夫妻:离。她知道这枚签求出来也许不好,却没有想到会糟糕到如此程度。
这么在外郊区走了走,情绪即便因为求签稍显失落,可胸腔内压抑胸闷感却不再有,将求来的护身符紧紧握在手里,小棠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多,孩子变得更灵敏爱动,只要她手搭在腰际,两个孩子就格外的活跃,她的手轻抚两下,孩子就动两下。小棠浅笑,仿佛所有地担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切都再值得不过。
市内百货商厦。
车子停在停车区,简赫打过电话后,问小棠,“太太,王总说您要是累了,就先把您送回去。”
“不用。”小棠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他还在这儿。”
“是。”
“那我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给王总打电话。”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准备下车后,小棠转身又说道,“程姨累了,让她就在车上歇着,别忘了拿瓶水给她。”
坐在车上的程姨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说,“不用了,太太我陪您过去,我……”
轻扶着程姨的肩膀让她坐下,小棠说,“您就在这儿好好休息。”
“可您一个人——”
“我一个人可以。”
正值中午,已经完全过了百货商厦的高峰期,逢到过年流量增大,盛宇旗下的百货公司小棠过来的时候不多,只有上一次被葛女士带着去了闲逛过一次,勉强记得每个商品区。
并不着急着找王明轩,小棠想四处走走,孩子即将临盆,走到婴幼儿的育幼区,看着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公仔,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小熊,男孩子喜欢的玩具手枪、玩具汽车……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旁一个将近四岁的小男孩,正扯着他父亲的袖子,要他给自己买玩具汽车,男孩子的父亲笑笑,说,“那你要把今天老师教你的那首古诗背给我听。”
小男孩开口就背,稚气的嗓音在不算安静的商厦里却显得极为动听,他的父亲笑笑抱着他取下货架上的玩具汽车,父子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小棠就那么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迎面走来的王明轩。见他妻子站在这儿,王明轩指着货架上的毛绒玩具,说,“不用羡慕别人,你想要,我也可以买给你。”
小棠骤然失笑,她故作沉闷地问他,“王先生,你以为我也四岁?”
“那自然不是。”走过来,揽着她的腰际,他说,“你那儿够四岁,最多三岁。”
她伸手捶他一下,却被他直接将手握紧掌心里。
婴幼儿区的服务生看到王明轩,微微躬身,“王总。”
王明轩摆摆手,示意他不用陪着他,让他工作去看别的顾。
婴儿床,婴儿可爱的玩具,婴儿的衣服……因为是给刚出生的孩子用的,看着这些面料就能感觉到格外的柔软。小棠轻触了一下,听身边的人说道,“等孩子出生了,你再继续买。”
小棠怔了怔,最近王先生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让小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随时在和她确定着做着什么约定,孩子出生后再买,她明白他的意思。
下午,小棠陪着王明轩逛了逛,除了两年前在国外的温哥华过年,这大抵是夫妻两人第一次在国内一起过年。小棠不能太过劳累,好在之前王明轩已经按照购物单买了很多,两个人只逛了一会儿便驱车回家。
——
1月26号,临近春节,王先生在盛宇年底的最后一次会议不能缺席,今天他有应酬,早上给小棠准备好了早餐才出门。
小棠嗜睡的很,以前的作息和生物钟完全打乱,睡眠向来很轻的她,现在王明轩起床出卧室她完全感觉不到,一直睡到九点整才清醒过来,简单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小棠梳头,看到王明轩为她留在梳妆台上的字条。
早饭自己吃,中午回来陪你吃中饭。记得吃叶酸。
将字条放在一旁的收容盒里,小棠下楼去吃早餐,即便现在她因为孕期变得很瘦,可好在精神一直很好,到了现在越是临近预产期,因为清楚最坏的打算,和王先生恰恰相反,她显得倒是真的没有那么多担忧。
现在,她只希望两个孩子安然降生。
吃过早饭,小棠孕期的生活除去多睡眠之外,其他时间还算很规律,到花园里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回到室内给孩子听听音乐,往常有王明轩陪着她,今天他不在,难免觉得有些兴致恹恹,站在书架前将手里刚刚拿出来的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小棠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王先生在三楼准备好的婴儿房她还没有看过一眼。
三楼第一间做了婴儿房,这个房间有两个隔间,空间足够宽敞,两个孩子出生以后可以都在这儿。
将门推开,首先入目的是浅蓝色的碎花窗帘,天蓝色的壁纸,白色的婴儿床,地面上铺着婴儿专用的纯白色羊绒毯,玩具熊,还有婴儿的衣服,一切都是海蓝色的,男孩子用的;
而隔了一层水晶珠帘的里间,完全相同的碎花壁纸,不过是米分红色,一切都是米分纷嫩嫩的,米分色的公主婴儿床,米分色的绒线玩具,还有在摇篮上哄孩子用的风铃,都是浅米分色的海螺制成的。
将婴儿室的衣橱打开,小棠轻触里面柔软的女婴服装,柔软的,轻触间就像是在抚摸孩子的肌肤。
小棠一直都知道,她丈夫就是这样的人,口是心非,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两个孩子,也没有必要布置得这么多,这么好。
将上一次买回来的浅米分色蕾丝打了一个蝴蝶结,小棠扎在了摇篮上,轻轻摇动一下摇篮,蝴蝶结的飘带飞扬起来,她希望日后她的女儿会喜欢。
春节将至,家里的女佣在大扫除,新来的luy似乎并不知道四楼一般是不用打扫的,女孩子很勤快,很快做好了自己手里的工作,想着四楼似乎从未有人清理过,就掂着水桶走了上去,没想到好心做错事,被程姨看到后受了斥责。
从婴儿室出来,小棠在楼梯间听到楼上的斥责声,便上去了。
难得见程姨在训女佣,小棠问,“怎么了?”
“太太,四楼这儿,先生一般都是不让人入内的,这姑娘我前几天和她说过,她却忘了。”
程姨虽然不至于刻薄,但是对于宜庄里的事情完全很严谨。
小棠这次听了程姨这么说,她竟不知道四楼还有这样的要求,不过记得两年前,她到这儿来过一次,她说,“既然过节,就让她清理一下吧,不碍事。”
程姨有些为难,不过太太都这么说,女主人的话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嘱咐了luy收拾干净了就快点离开。
luy拎着水桶进去擦地板,小棠也随后进去了,如果他们不提,她倒是真的忘了这个地方。四楼向来不常来人,两年前来这儿她看到了很多风筝,大概是王先生亲手做的。
曾经,她一直以为王明轩的心里之前有一个她未曾触及的女人,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是谁,也许是洪佳人,也许是……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
过去的她,可能会因此微微显得不悦,可现在不会,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他是她的丈夫,他爱她,不论他有怎样的过去。
luy在整理,不小心碰乱了桌面,桌上的东西掉落,luy急忙去捡,一个劲儿地说抱歉。
却听小棠说,“没关系。”
luy去捡,小棠却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风筝是新的,原来他又扎了风筝,上面的字迹......
luy在整理,不小心碰乱了桌面,桌上的东西掉落,luy急忙去捡,一个劲儿地说抱歉。却听小棠说,“没关系。”luy去捡,小棠却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风筝是新的,原来他又扎了风筝,上面的字迹很清晰。
luy将掉在地上的风筝放在桌面上,到一旁继续收拾,小棠被桌面上的风筝吸引了视线,将其握在手里细细去看。
9月15号,
今天,我知道你怀孕的消息,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孩子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感,要用你的命来换,我怎么可能同意?
……
9月22日,
看着你每天消瘦下去,除了好好照顾好你的饮食,我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每一次看你因为这孩子孕吐地厉害,我就后悔当初没有让你把这个孩子打掉。这么不让人省心!瞒着我要这个孩子,你是要气死我。
……
10月3号,
要这个孩子你不怕,怕的人是我,换肾手术能继续维持多久没有定性,十年期限只是个预期,你其实用不着让孩子来陪我。我只想让你陪着我,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
握着风筝的手指有些僵硬,看着最近扎地这几个风筝小棠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手里的风筝纷纷掉落在地上。
“太太?”见小棠出神,luy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过来想要帮她捡掉落在地上的风筝,却见太太对她摆手示意,不让她再继续上前。
小棠起身走过去,看着一旁的隔断柜发现这柜子相比两年前多了一个,而打开隔断柜,里面又增添了不少风筝。
2013年5月,
你匆匆离开温哥华,我去开车找你却出了车祸,五个月我醒过来的现在,扎了这个风筝,我以为我醒来会看到你,可是没有,你现在在哪儿,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阿豪,我会等,你为什么不肯再给我机会?
……
2013年八月,
三个月了,我找了你三个月,从我出车祸到现在已经八个月过去了,背后的伤疤在一点点长好,可心里的伤痕却越裂开越大,我知道我对你要求的过分了,可你不能用这么决绝的失踪来惩罚我。
……
2013年9月,
这么久,我去了很多国家,见过很多人,可却再也没有找到你,如果这是惩罚,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太过残忍。
……
2013年10月,
今天,我在奥地利和一个商业伙伴见面,看见他念大学的女儿骑着单车去上学,背影看起来有点像1八岁的你。我险些想开车尾随,车钥匙握在手里却又骤然想明白,那不是你。
……
2013年12月,
下雪了,我记得你在温哥华的时候说过,你想在宜庄也能看见雪,好好地赏雪,我在你常待的落地窗前摆了一盘棋,一边看雪景一边下棋,可到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
……
2014年1月3号,
我太累了,我找你找的心都开始疼了……
2014年1月15号,
回来,让我看看你,哪怕一眼也行……
2014年1月24号,
除了能找到你,我再也没有别的愿望……
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一切宛若恍然惊梦,小棠看着在自己不在的这两年多出来的这么多的风筝,她刹那间明白了很多。
一切都是出自于利益?婚姻的起初他们之间不存在谁钟情于谁?她以为他待她是日久生情?她以为是原本的契约婚姻变了质。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被隐瞒一切的人一直都是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利益成婚,厌恶他,憎恨他,排斥他,她将他视为只顾利益的无耻之徒,嘲讽,挖苦,冷漠对待。
那个时候,他明明那么毅然决然地在签署结婚协议书后让她即刻签署了离婚协议,他说,“结婚,只为利益,不阻碍她的生活。”
他说,“短暂婚期,婚期后我们互不相欠。”
他说,“这世道,谁不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还讲究什么虚假情面。”
可是到最后,小棠苦笑,她突然觉得自己拿到的最佳演员奖应该颁给她的丈夫。
她是表演系学生,学表演这么多年,却比不过她的丈夫王明轩。她竟然没有一次感受过他的真心,尖酸,刻薄地妄加揣测,在她接受他之前,他迈的每一步都是走在由她冷漠铺成的刀尖上。
——这么多年,王明轩,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她以为他是调.情高手,她以为他游离与诸多女人之间,感情对他来说就像游戏,其实,不是这样的,到现在她才明白,王明轩是个傻瓜,什么都不说的傻瓜。
一直以来,她一直觉得两年前她在女子监狱中的时光最难熬,可他过得似乎比她还要不好,车祸,五个月的昏迷,是多大的伤痛才能让他五个月后才苏醒。
王明轩背后有道狰狞的疤痕,每一次洗澡的时候,她看着那儿,他就捂着她的眼说,“乖啊不看了,大晚上的看着吓人。”
他为了找她出车祸,车祸留疤,刻下烙印,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痕。
没有抱怨,甚至两年后再见,一句话涉及这些的话都没有提及,他不让她看,他怕吓着她,他却不恨她。
车祸后整整五个月的昏迷不醒,当初方女士的愤恨,小棠完全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亲人安心交给一个几乎要害死他的人。
两年前,她差点害死自己的丈夫,一直以来是谁在自欺欺人,她清楚,完全都清楚了。
站在一边,luy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看的风筝,她一边做手里的清扫工作,一边看着太太,这天,在看过风筝后,luy’发现太太像是在哭,可眼泪在掉,唇角却是上扬的。
拭掉眼角的眼泪,小棠转过身看着一直望着她出神的luy说道,“快过年了,这儿就交给你了好好清扫。”
“嗳,好。”luy应了一声,恍惚间突然觉得太太刚才对她笑了,那笑容很浅,昙花一现般一闪即逝,让人觉得像是生出了错觉。
王先生应酬中午没能回来,可程姨却看得出今天太太一个人吃午饭,胃口也出乎意料的好,平日里喝了就吐的黑尾鲤鱼汤,今天喝了不少。
太太真的心情好,程姨也替她高兴,午餐过后收拾了碗筷,小棠看着程姨说道,下午,我们包了酸梅汤圆,煮汤圆。”
王明轩应酬,回来一定会头痛,喝酒的人不爱喝醒酒汤,只能来包汤圆了,相对于包饺子,小棠来包汤圆相对容易一些,至少不会做的太差。
午后,太太心情愉悦有精神,没有丝毫困倦便也没有午休,就要过年了,家里装点了很多有年味的挂件,这么和程姨坐在厅的壁炉旁一边包汤圆,一边闲谈。
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壁炉里的松木燃烧后散发出的松脂香气,糯米的软糯,酸梅的酸甜,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温暖的,是家的味道。
一边包汤圆,程姨看着小棠快要足月的浑圆腹部,问道,“太太和先生,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想好了。”小棠浅笑说,“就叫安安和然然。”孩子的正名是他们父亲取得,小棠说得是两个孩子的乳名,寓意简单明了,是她给两个孩子取得。前几天说给王先生听了,他也很喜欢,便就这么决定了。
“安安和然然?”程姨想了想,笑道,“好名字,安然,一世安然寓意好,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希望如此,小棠临产前看到了四楼的那些风筝,一向自以为冷硬的心,却也开始不舍,强烈的不舍感那么浓郁。
对孩子们的担心远远不及对他们父亲的担心。
午后,前庭院,结了冰霜的红梅,上面凝冻着透明的冰晶,小棠伸手去摘,却感觉到肩头一暖,有人将外衣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有些晕红的脸颊,她看着站在她身边搂她入怀的人,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轻触她的手指,王明轩皱眉,“腊月天在外面呆,不冷吗?”预产期在二月中旬,孕后期,阿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好,可她还是太消瘦了,瘦的让王明轩觉得她难以承受双生子的生产。
这几天,明明精神衰退的厉害,她还强撑着不在他面前显露难受。
看着他妻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的病态红晕,纤瘦的身形和完全不相符的浑圆高耸的腹部,他一直觉得阿棠是在用自己所有的气血精力在养这两个孩子。浓郁的担忧只增不减。
阿棠精神衰退的厉害,还强撑着不在他面前显露丝毫难受。
看着他妻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的病态红晕,纤瘦的身形和不相符的浑圆高耸的腹部,他一直觉得阿棠是在用自己所有的气血精力在养这两个孩子。浓郁的担忧只增不减。
冰雪寒梅,傲立枝头,和站在梅树下的人相得益彰,王明轩将他妻子刚摘下的那朵梅花别在她的长发上,原本紧皱的眉头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舒展开来。
小棠浅笑,伸手轻触他眼底的暗影,“最近都睡不好还要工作,喝了酒会不会觉得头痛?”
王明轩摇头,“等安安和然然出生就好了。”
临产期越来越近,除去工作应酬,他几乎日日夜夜守着她,她偶尔胸闷喘不过起来需要吸氧,两个孩子给腹部造成的压力大,晚上需要翻身,腿抽筋都是由他来照顾着。即将临盆,心里焦灼和不安的折磨比这些都让人压抑。
最近,他总是出神,心思沉重,叫很多声都听不见。
要了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在侵蚀着他丈夫所有的精神层面,能让他压力感大到这样的程度,小棠也没有想到。他总说她太瘦了,这一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是消瘦了很多,这么想着,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他安心。
“阿棠。”
“嗯。”
“外面天太冷,回去吧。”
“不冷。”她说,“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那也不行。”最近被他管得严,听他这么说小棠无奈只能由着他的意思。
“累么?抱你进去。”王明轩抱着起她,搂着他的颈项,小棠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是不是变得很重?”
他摇摇头后又点头,浅笑,“是很重。”
——怀里抱得孩子和她是他世界的全部,怎么能不重?
王明轩抱着阿棠动作很轻柔,他妻子一直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又因为这孩子是她强制要的,即便孕后期难受地厉害,也不在他面前轻易显露。可,怀孕终究辛苦,阿棠身体不好,孩子又是双生,每天晚上在她入睡后看着她日渐浮肿的小腿,他就知道她有多辛苦难受。
抱着她进入室内,小棠说,“吃了午饭后,包了一些酸梅馅的汤圆,不喝醒酒汤,把那些煮来吃。”
“不吃,送你到楼上躺一会儿。”
知道他准会这么说,小棠说,“我饿了,你陪我吃一点。”
明白他妻子的心思,也不想违背了阿棠的好意,转身到厅王明轩让她在沙发上坐着。
小棠想要和她一起到厨房去,却听他说道,“乖,就坐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欲言又止,看着他取了厨房,她做了一会儿觉得不是很舒服,便起身到厨房去找他。
将小棠中午包好的汤圆从冰箱里取出来,侧过身刚好看见她,“怎么不听话,不是不让你过来。”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小棠仰起脸看着他,问,“我,陪着你,不好吗?”
王明轩怔了怔,拿她没办法,便说,“什么都依你。”
小棠浅笑。
夫妻两个人在厨房里煮汤圆,实际上小棠一点胃口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劝解他多少吃一点,刚才的话她也就不会说。
餐厅里,一盏百合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盛好了两碗汤圆,两个人坐在一起。
汤圆下锅煮好了盛出来,小棠才想起来,说道,“我包得这汤圆肯定没有你的好,要是煮不熟,就不要吃了。”
王明轩知道他妻子似乎因为上一次包得饺子皮太厚,给他吃了让他肠胃病复发了一次,从那之后她便不再敢亲自动手做这些,饺子和汤圆不一样,糯米煮好了就可以,关心则乱,难得让她担心了这么多。
“包得很好。”王明轩说,“你自己尝尝。”用勺子舀了汤圆,糯米的香味软糯,王明轩喂小棠吃,小棠不饿,但也没有拒绝。
孕期,过渡的疲劳劳累,像是味觉也完全倦怠了,她对于饮食很少能尝得出滋味。
尝了尝,她说,“还好。”
听她这么说王明轩又喂了她几个,倒是最后明明两碗汤圆,她被他喂着吃了他的,而最后她的那一碗倒是让他吃了。
年终,王先生应酬很多,宴会上他一般都吃不好,回来多少简单吃一些,就不至于晚上犯胃病觉得胃痛。
吃了一点东西,看她今天没有丝毫的疲惫感,王明轩带着小棠在前庭院走了走消消食。腊月天天寒,宜庄的花房里温度湿润控制得到,花园里的花开得分外的好,进入后,会让人有恍然如春的错觉,白茉莉,紫蕊水仙,芍药……不同季节盛开的花,却都在花房内同处寒冬绽放,王明轩带着他妻子在花房里走了一会儿,轻抚着阿棠浑圆的腹部,发现刚才还躁动活跃的两个孩子,自从进入到这儿以后就安静多了。
小棠说,“我常来这儿,他们感觉得到,每次在这就安分的很。”
王明轩一手揽着阿棠的腰际,一手轻抚着她肚子,说,“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样,以后一定也是惜花之人,他们喜欢花开。”
花房里的花品种繁多,但是他妻子爱得花大都素雅,不显得艳丽,花香也不过分浓郁,明明对花没有过多耐心的王明轩,倒是也很喜欢这宜人清香,有时候偶尔过来代替孕期的小棠照料这些花。
扫视了花房一周,王明轩收回视线,看到近在眼前的妻子并不摘花,手指轻触一支玉兰,浅浅微笑。
佛经里写:佛陀拈花一笑,宠辱皆忘,王明轩看他妻子握着花枝浅笑,什么都不重要,如果能留住眼前人这样的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做。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可对于王明轩来说,守一个人在他身边,他已经完全满足。
花房里一旁有闲置的棋盘,带小棠在里面走了走坐下来,两个人难得在这样安然的空间里,对弈棋局。
照旧王明轩执黑子,小棠执白子,相较于之前夫妻两个人下得认真,像是真的棋逢对手,现在却因为小棠常常悔棋耍赖,这围棋就不再有真的规则,王先生对于他妻子撒娇耍赖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倒是丝毫不介意这棋局越下越乱,毕竟这样才是真的夫妻。
他们不是对手,更不是相对立而存在的,嬉戏玩闹哪有什么规矩之说。
两个人下棋,时间过得很快,倒是后来王明轩接到方女士的电话,说是小棠临盆生产不放心,已经到了莲市机场,马上就到宜庄来。
方涵过来,这次来得太过突然,眼见她妻子下棋有些累了,王明轩说,“阿棠,我抱你到卧室去躺着。”
“嗯。”
环着他的脖颈,靠在他怀里,小棠问,“方女士来电话,已经来了么?”
“嗯,到机场了。”
“这么快。”闭着的眼即刻睁开,小棠说,“既然已经到了机场,你怎么不去接她?”
“不接,放心,她总有办法会来。”王明轩倒是回答地自然而然,一点都不觉得什么不合适,两人从花房走到前庭院的厅,他说,“你累了,休息一会儿,我陪你躺着。”
小棠摇头,“这怎么行?”
抱她回到卧室,王明轩说,“这些你别再管,我已经给简赫打过了电话,你乖乖呆着,听话。”
给她解开扣子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换了柔软质地的睡衣,王明轩摸了摸她妻子的肚子说,“躺一会儿,孩子也该累了。”
“嗯。”
抱她上床左侧卧躺下,掩好了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宁静的室内,小棠沉吟了一会儿,这样静谧的空间,让她联想到上午所看到的四楼那些风筝,有什么话在嘴里欲言又止。
王明轩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感觉到她骤然的瑟缩,以为她觉得冷,起身想要找空调遥控器调高室温,却被躺在床上的人紧紧地扯住了衬衣的衣角,原本清理淡漠的神情变得有意思刻意的隐忍,秀眉轻蹙,情绪到依旧如常的镇定,只是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脸色也在慢慢变得苍白。
见此,顾不得其他,王明轩附身拭掉她额头上的冷汗,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觉得难受,想吐,还是胸闷——?”
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相比王先生的紧张她情绪淡然沉稳,她说,“没事,王明轩可能比预产期要早一点,孩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要出生了。”
王明轩握着他妻子的手怔了怔,刹那间,冷汗顺着额头向下淌,脸色不知道比即将生产的小棠苍白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