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怒火中烧的葛婉怡,直接上前,一把掐住了乱说话的女人的脖子,“你说我我不介意,可你胆敢污蔑小棠一个字,我就送你去死。”掐着女人的脖子不断抽紧,“疯狗一样,狂吠不止真惹人心烦。”
“咳咳……咳咳……”没有想到葛婉怡有这么大的力气,被掐住了脖子的女人咳嗽不止。“你,你放开我……”
酒会上,有维护秩序的侍者匆匆赶紧来,看到这样的葛夫人,没有一个人不震惊,这个不论别人指指点点说她什么都笑得一脸温和的葛夫人,此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想吸引更多人的视线,葛婉怡松手,刚才还对她恶言相加的女人脸色苍白地摔在了地上。
悠扬的小提琴曲也受如此闹剧而停了下来,瞬间舞会大厅里议论纷纷。
指着摔倒在地上花容失色的女人,葛婉怡厉声厉言道,“有本事,污言秽语都冲着我一个人来!”
那一刻全场寂静,曾经人人都以为葛婉怡虽然有很有背景,但是是出了名的圈内‘软柿子’,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声明,被人戏谑嘲讽也不会生气,即便是亲耳听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给人计较。
可这一次,她的淡静矜贵和从容完全不复存在,厉声厉色的警告像是柔软玫瑰花瓣下花枝上所有狰狞的刺,言辞犀利,字字都要将人扎出一个个血窟窿。
“涉及方三小姐龌龊字眼和污言秽语,再让我听到,我会直接将你们告上法庭!”
留下这么一句话,葛婉怡在众目睽睽猴之下,愤然离席。
失了风度,也不再想要什么优雅,现在的葛婉怡怒火中烧,她只是一个最平凡的孩子的母亲,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恶言相加,但是,她的女儿绝对不行。
她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污蔑她一句。
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掐死那个女人。
二十年前,她被人陷害诬陷在a市声明具毁,不论如何她不能让小棠重蹈覆辙,她不能看着她被毁。
阿豪下落不明危在旦夕,现在支撑她活着的所有动力,只有小棠,她的女儿。
——
苏家。
关了禁闭的向珊在和苏佳慧同桌吃饭的时候,看到当天的新闻,向珊手里的筷子直接一颤掉到了地上,“一派胡言,污蔑,这都是污蔑!”
小棠怎么可能是涉嫌刑事凶杀案,如果不是小棠亲口告诉她,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吃你的饭。”相比向珊的气急败坏,苏佳慧显得镇定无比,“早就说了这样的人就是祸害,你偏偏不信,妈妈还会骗你吗?”
“你放我出去,我要问清楚和明白。”
“问明白什么?你一直帮衬的人不过是涉嫌刑事案件的杀人犯?”
向珊痛恨地看着苏佳慧,眼神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妈,她也是您的女儿,您怎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新闻里不都播报的很明白吗?我只是照实说而已。”苏佳慧冷着连一边看新闻,一边说道,“这样败坏名声的人,你觉得我还会认。现在的她,只能是方家的耻.辱。”
向珊沉默,放在桌上的碗筷也不再动,她看着就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即便隔着不远的距离,她都感到了冰冷无比。
没有一点人情味儿,苏家像是完全冰冻的利益交涉场。所有的一切都以对方的价值,和能不能给苏佳慧带来好处为出发点,现在的苏佳慧早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的母亲。
“向珊,你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以后苏家会有属于你的股份,母亲不会亏待你。”冷笑一声,她继续说,“你看看你父亲多糊涂,将所有的资产过继给苏小棠,现在声明具毁,不仅仅方三小姐名声颓败,连同你父亲的所有心血,所有股份都在暴跌,真是暴殄天物,完全一个祸害。”
起身,再也接受不了苏佳慧如此冷言冷语的向珊直接向卧室走去。
有气藏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向珊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进食,今天更是没有胃口。她不相信那些新闻是真的,但是,监狱的笔录,那些泛黄的纸页上她所熟悉的小棠的亲笔签字,令向珊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
四月画廊,方文虹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手里的杂志,娱乐八卦,边看她边冷嘲热讽的嬉笑。自从画廊有店员涉及‘走私毒品’以后,画廊的生意就凄楚冷清了很多,自从那次在格桑咖啡厅的决裂后,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霍启维了。
如今东窗事发,怕不是那个男人又去充当葛婉怡那个贱.人的慰藉和支撑了,而她,即便宿醉酗烟,死在这个画廊里也永远无人问津。
多可笑。
将杂志上阴暗潮腐的监狱里,方三小姐苏小棠身穿蓝色囚衣的照片撕下来,方文虹抽着烟对推门进来的画廊服务生说道,“去将这杂志照片给我想办法彩印,从7寸放大到12寸,我要挂在画室里好好看看。”
第一次见有人要放大别人的入狱照片的,画廊的服务生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是。”服务生看着酒气熏染的方文虹,并不敢靠近。曾经法国留学回来最具影响力的近现代画家方文虹女士,看起来像是‘疯’了。
恶劣的眼神,饶有兴趣地看着手里的杂志,方文虹用手里烫红的香烟,将杂志封面上的一张葛婉怡的照片一点一点从脸上烫掉,掉落了一地的烟灰和纸片碎屑。
“葛婉怡,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有一个婊.子一样的身份,现在又添了一个罪犯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烟蒂落在地上,方文虹手指覆在眼皮上,眼泪顺着指缝掉下来,一滴一滴浸湿了整个手掌心。
——
方家宅院。
与昨天吵闹不休满是记者的门外不同,今天宅院外格外清静,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门外加注了很多警卫员。
书房。
于灏敲了敲门,听里面的人说了句,“进来。”他才将门推开,走进去。
书房很安静,只有于灏和小棠两个人。
于灏进来,伏在案几上写毛笔字的人并没有抬头看他,墨香四溢,和外界天翻地覆的舆论不同,方家像是一个有意被维护的避风港,佣人做事用条不紊,一切风平浪静。
看着写字人的侧脸,于灏怔了怔,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恢复了平静,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眼前的太太实在不太像是她真实年龄所显现的样子,情绪收放自如,能压抑,更能忍耐,想必曾经尝尽了苦头。
“小姐,调查过最近历次报纸,只要曝光和您有关的消息似乎都和最近这家在势头上的《世族独家》报纸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想了想,于灏对小棠说道,“这一切并不是偶然,是有计划,有秩序,有人有意安排的。”
从一开始方三小姐生母‘葛婉怡‘女士的‘艳闻’开始,主要的攻击对象就在含沙射影苏小棠;而后隔天几乎没有停歇,再继续剥露阿豪的身份,确定阿豪和苏小棠的血缘关系,甚至曝光出两人曾经学生时代的亲昵照片,加以肆意渲染;最终有了昨天最有力的的一击,方三小姐涉嫌两年前刑事凶杀案。
有计划,有目的,这些新闻从一开始的轻微到最后的愈发严重,像是剥开一个洋葱一样,从一点点的不适开始,最后给人致命的一击。
接二连三的新闻,让他们的人每次都在花费心思压制前者的时候,没想到后续还有更需呀压制的新闻。
即便有力度和背景可以应付,也因为这样大面积地散播,让他们应接不暇。
拧着眉,于灏对小棠说道,“小姐,这些新闻的揭露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去做的。”这绝对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设计。
“于助理。”握着毛笔的人,手腕顿了顿,“你还记得《世族独家》下几篇最具攻击性的记者名字吗?”
想了想,于灏回复小棠道,“好像是一位叫‘谢冉’的记者。”《世族独家》的当家主力军。
“谢冉啊。”喟叹的嗓音。
即便手腕不灵活,可扶在案几上的女子还是强势地走笔,僵硬的毛笔字,失了灵性,却多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于灏定睛去看,白色宣纸上,女子写出的三个字是,‘方向玲。’
王太太写二小姐的名讳是为了?
于灏刚想到这里,就见毛笔上一滴浓郁的墨滴落在纸上,毁了写好的‘方向玲’三个字。
负手立在案几前,小棠望着爬上窗台苍翠欲滴的青藤出神。
曾经的方家院落里,有人拉着她身边的人向她介绍,“小棠,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谢冉。”
“您好苏小姐,我是谢冉。”
小棠抬眼看到那个站在方向玲身边画着精致的工作妆容的女孩子,默然地记下了‘谢冉’这两个字。
……
“太太,您想找二小姐回来?”习惯了在有人的场合称呼小棠‘小姐’,在这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于灏还是惯性回归对小棠曾经的尊称。
“不用打扰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小棠转头对于灏说道,“让她暂时就在外面,不要回来。”
“好。”
这两天为了不受舆论牵连,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停断,自那天后她就雨向玲失去了联系。简赫回来后,告诉小棠向玲现在住在医院的公寓。
目前,还是不能让她回来。
小棠知道,方家宅院门外的记者虽然已经被警卫员清扫干净,但是几米开外一定有人在等着挖掘新闻,向玲回来一定会受到牵连。
看于灏关门出去,小棠将书房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焕芝,我要清楚于方向玲交好的‘谢冉’的所有信息。”
“好的,没问题。您需要多久拿到她的资料?”
“越快越好。”
焕芝愣了愣说道,“现在调查速度应该做不到往常的速度,jasn最近试图找那些牢狱照片的流传源头,调查‘谢冉’这个记者可能会有所推迟。”
小棠沉默。
“小姐,这次将您这么多过往的事情都能如此有把握地复述,并加以媒体炒作,这个人她一定很熟悉你。”
“我明白。”
“注意您身边所有和您亲近的人,他们都有可能会对您不利。”焕芝永远都忘不了曾经他们是如何将受伤的小棠送到方向珊的公寓的,jasn花了很长的时间和警方交涉才将小棠过往的入狱记录全都磨灭,却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有人会将这段过往重新翻出来。
“小姐,既然有人蓄意污蔑,为什么不将两年前的案情重新翻案,邀请上诉法庭重审。两年前没有评定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沉默了半晌,她说道,“……我知道了。”
挂断通话,小棠面色沉重地坐在书房里的红木书桌前。
本只想与王明轩叙说明两年前的一切经过就让她花费了这么久准备,才有勇气,现在却要拜某些别有心机的人所赐,她要当众将自己撕毁给大家看,才能证明所谓的清白。多么可笑。
——
夜晚。
于灏看着二楼亮到现在凌晨的灯光,知道太太到现在还没有睡着。
换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向国外的王明轩说明简赫今天和一众媒体商议后的情况。在一些资金和广告植入合作的利益赞助下,加之一部分的威胁强势压制成分,a市大部分媒体不会再将小棠两年前涉嫌刑事杀人的案件当做焦点极力追踪,并在利益的yu惑下,不再敢与方家抗衡,但是相对于其他媒体和报社的容易沟通,唯独一家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世族独家》对他们有意压制不为所动。
,《世族独家》本就依靠的是a市的所有世家新闻以及一众一线明星的最新八卦绯闻为卖点,成立之初,就在纸质报刊愈溅落后的媒体界受到人们的极力追捧,更是人们茶余饭后必谈的闲言碎语出口,低投资高收入,连续能挖到同一个人连续不断的不良新闻,更是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即便在强大的压力前也不肯轻易收手。
王明轩问,“有没有触及其根基的办法?”
“王总,暂时简赫尝试强势对其股份的收购。”这家报纸杂刊出版物,它所属的主要根基报社是业界很有名的报社,只要收购了他的源头报社,掌握了他们的决策权,处理起来应该相对容易的多。
王明轩自然明白相比和这些媒体谈条件,‘威逼利诱’,收购主要的报社要容易的多,但是在时间上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于灏,让简赫加快进度。”收购报社不是容易的事情,大致要数月以上,结合现在的舆论情况,王明轩问于灏,“有能力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的收购吗?”
拖得时间越久,这样负面的舆论,不管是对小棠的声誉,还是对‘盛宇’和方家股份的受损影响都会越来越严重。
一个月完成收购是个太大的压力,明白事态的紧急性,于灏只能答应。
温哥华。
因为网络传播速度没有空间和地域限制。
王明轩每次打开电脑看着那些对小棠恶言相加的新闻,都觉得内心压抑又愤懑。
这几天,他忙着‘盛宇’所有跌落的股份,尽量将一切舆论的恶劣影响将到最低的程度。工作的闲暇之余,也不想看那些子虚乌有的报道。
《世族独家》报纸中,一身蓝色条纹的女子囚服的小棠,那样苍白的脸色,相比她两年后再见到她和病痛的她更让人感到心疼。
透过那张泛黄的照片,王明轩从他妻子脸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绝望。
除去恶言相加的诋毁,如果这些有真实的成分,王明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在他曾经在她生命里缺席的两年,她有多痛苦,多绝望。
刑事杀人?
到底是谁能让她如此深恶痛绝。
——
方家,二楼卧室。
一切完全恢复成了小棠自己曾经在法国治愈时期的习惯,所有的灯都打开着,照亮了卧室,走廊,即便是深夜,没有一处陷在黑暗里。
从那天的新闻被爆,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整整4八个小时,这四十八个小时小棠都没有闭上眼睛过。
因为,一闭眼,她就会想到过去,就会梦到她内心淤积的过往。
自从那天起,因为要断绝和外界联络,方家宅院里的所用通讯设备都停断掉了,除了联系焕芝和jasn的那部手机外,她自己的私人手机从没有再震动过。
自两天前起,与国外王明轩每日三次的通话就那么断了,王明轩不再给她主动打电话。事情发生这么久,他什么都没有质问,也没有说。
不主动理会她,小棠想过两个走极端的原因,乐观说,她觉得王先生可能现在因为她自己连累了方氏和‘盛宇’,王明轩很忙,股份落点太快,他没有时间和她说话;
当然,小棠自己也很悲观地想过,王明轩不再给她打电话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被曝光的关于她的不良报道已经彻底吓到了他。
他一定不相信,他所认为的阿棠会涉嫌凶杀案,而且会背上如此大的受到社会谴责的罪名。
也许,他无法接受,也许他再一味的纵容后,发现她给了他最后致命的一击,让他所有的好耐心消失殆尽。
毕竟,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刑事杀人案的罪犯作为妻子,更何况这个男人是王明轩。
依照他的骄傲,他大概接受不了这些。
不是他不够宽容,而是这一次她惹的‘麻烦’太大了,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小棠这么告诉自己,然后让自己强迫性入睡,越是现在,她必越是要保持一个相对好的状态,绝对不能让自己倒下去。她还有那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要做,她还有很多人在她背后不知名的角落里在看着这场戏的激烈进行。
强迫自己入睡一定会做恶梦。小棠明白。
但是不能服用药物,除了这样的办法能让她勉强休息一会儿,再无其它的办法。
睡梦中,小棠梦曾经,梦到至今让她难以接受的可怕的场景,在黑暗和混乱中,削水果用的水果刀上沾满了鲜血,站在她面前的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惊恐的眼神,鲜血飞溅,血腥的如同铁锈一样的味道让她觉得呼吸格外的困难。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慢慢的挣扎和恨意都发泄的淋漓尽致后,就只剩下安静的恐惧。
嘀嗒……嘀嗒……粘稠的血液沾染着暗夜的气息,在地上流淌开,那些液体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身上,甚至有的鲜血溅落在了她的嘴里,这那样浓郁的血腥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海风呼啸的冬天,本该萧瑟无比,但是当时的小棠满眼的血色,世界完全被鲜血淹没。血落在地上,一点一点沉浸着地面。
听不到声音,也听不到有救护车和警车赶来的声音。
寒风呼啸的冬天,本该萧瑟无比,但是当时的小棠满眼的血色,世界完全被鲜血淹没。血落在地上,一点一点沉浸着地面。
听不到声音,也听不到有救护车和警车赶来的声音。
血红,血红,血红色的海洋,翻涌而来……
“小棠……小棠——”空气中越来越清晰的血腥味道,让睡梦中的人蹙眉,那种阴冷的记忆渐渐消散,从床上坐起身,小棠有些怔然地望着此时坐在她床畔的向珊,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向珊?”刚刚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她的嗓音有些不确定。
眼前一脸苍白,被汗水浸湿额前碎发的小棠,在向珊看来才不是什么永远镇定自若的方三小姐。
就想当初听到他父亲逝世的消息,她也是如此夜夜连着噩梦,在梦中的那些痛苦轻吟,脆弱的像个孩子一样。
“别怕,没事儿了。”向珊抱着小棠,紧紧地,“我来陪你了,不用怕。”
小棠将头靠在向珊的肩膀上,手指抽紧攥紧了向珊袖口的衣服。
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仿佛年幼时候大家做错了事情,苏佳慧严苛用戒尺教训她们的时候,她和向珊也是如此紧紧地抱在一起。
半晌后,感觉到指尖的粘腻感,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道,让小棠从原本深陷噩梦的失神中渐渐清醒了过来。
“向珊。”
“嗯。”
“把手伸出来。”
“干嘛啊?”向珊不在意地笑笑,将手背在背后,站起身距离她的床畔远了一些。
小棠摊开掌心,看到手指上殷红的血迹,蹙眉。
起身,下床,脸色带着睡梦中的苍白,小棠取了医药箱过来。
“到浴室来。”独自一人起先进入到了浴室,小棠打开医药箱取出消毒酒精棉球。
向珊没有办法,只好也跟着她走进了浴室。
“转过身。”小棠拧眉,看到向珊格子衬衫上大面积殷红的鲜血,没有问她怎么回事,转身给她拿了浴巾,染血的衬衫被退下来丢在浴室的洗衣筐里。
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隐瞒了,向珊坐在浴室的编制倚在上,轻轻弓起了背,小棠一边用消毒酒精将她背上的鲜血擦拭掉,慢慢露出了擦伤的痕迹。还好只是擦伤,她安了心,继续给向珊擦拭后上药。
“从几楼跳下来的?”小棠问她,听不出情绪,就知道小棠最了解她,向珊如实交代,“不是很高,就是苏家的房,二楼而已。”
小棠手中擦拭的酒精用力,向珊疼得龇牙咧嘴,“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知道我为了来找你直接在深夜从露台上跳下来了好吗?你知道夜里什么都看不到,有多危险吗?”
“你还知道什么叫危险?”用喷雾药剂给她重新喷了一遍。
小棠将染血的酒精棉球用镊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才注意到向珊从背脊到短裤裸露的腿侧到手臂完全都是擦伤的伤痕。
苏家建高,以高高的月台为基石,二楼比普通住宅的二楼要高得多,如果没有掌握好只怕摔下来就要骨折。
“好疼。”看小棠的脸色,怕她的脸色,向珊直接对她‘撒娇’。
“再跳一次就不会疼了。”
“小棠,你是不知道母亲对我管的有多严,她关我禁闭我就忍了,竟然还让家里的佣人跟着我。”
“所以你就直接跳下来了。”
“别这么看着我。”向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对小棠说道,“我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完全是轻松落地,没有摔伤,只不过后来跑的太急,在后来摔伤的。”
“你这么出来,她不可能没有觉察。”
向珊知道小棠说的‘她’是指苏佳慧。
低头,她自己用酒精将腿上的擦伤伤口消毒,侧过头她对小棠说道,“是焕芝帮我看准了时间的,没有问题。母亲就算是发现我不在了,也只能是在明天早上。”
拿了一件睡衣扔给向珊,小棠就站在盥洗池前仔细看着她,身上有没有遗漏上药的伤口。
“小棠,我一直就想不明白了,宋焕芝那样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怎么就肯听你的话呢?我说我要离开苏家,她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说我要去陪你,她就帮我了,选了今晚,一切时机成熟,让我逃了出来。”
看小棠收拾了医药箱,向珊在浴室里换好了睡衣。她出来看着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抱枕的小棠,对她道,“现在离天亮还早,我睡你床上,陪你睡吧。”
“嗯。”小棠点了点头,给她空出一部分的位置。
“可以关灯吗?”没有回答她小棠将室内的吊灯关了,只开了一盏暖色的壁灯,并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睡觉不需要看着很亮的灯光,才能觉得温暖。
“小棠。”昏暗的暖色光线里,小棠和向珊平躺在床上,各有心思。
知道向珊想问她什么,小棠最终只回应了她一句,“睡吧。”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向珊又说,“不论新闻报道是怎样的,我都相信你。”
小棠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愣了愣。
“现在的媒体报社就喜欢蓄意炒作,他们只是为了博关注度,你不用在意这些,过几天就会风平浪静的。新闻只是一时的,大家总会忘记。过分夸张的污蔑,不用理会他们,将它们告上法庭,给他们这些炒作的新闻媒体一个教训就好。”
向珊义正言辞的说着,仿佛不论如何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然而,她没有发现,此时躺在她身边的小棠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一脸的落寞,和孤寂。
“向珊。”
“诶。”
“其实,那些报道有一部分还是真实的。”她的嗓音在暗夜里被压得很低。
“小棠,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向珊侧转过身,在黑暗里看向小棠的脸上写尽了小棠不愿看到的难以置信和惊愕。
她的慌张表现了她对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很明显,再亲近的人,都难以接受她涉嫌刑事杀人的事实。
向珊是这样,王明轩应该也是这样。
小棠翻身,背对着向珊,闭上了眼睛。
“小棠,你刚才的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棠自黑暗中转过身,抱着手里的抱枕,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那些新闻播报的入狱并不是炒作。我真的刺伤过一个人,失血过多,他死了。”
向珊怔怔的坐在床畔,背脊僵直,面色僵硬着,整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记得,两年前你帮我擦拭过的那些伤口吗?”小棠问她,已经平静的嗓音,在暗夜里柔和的像是一朵绽开的夜来香,可她谈及的问题却像是刺中向珊心脏的一根玫瑰刺。
那些伤口,向珊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么深,那么多的鲜血,她第一次为她上药,看着那些不论怎么都止不住血的伤口,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那么疼的伤口,她眼睁睁的看着,感觉那些皮肉绽开的裂痕像是碎裂在自己身上一样,为小棠上药,她自己却像是一个傻瓜一样痛哭不止。
“其实,那些伤就是在牢狱中留下来的。”那些过去小棠本来是不想再想起来了,却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样恣意地写了出来,让这么多人都看到。
此时的向珊几乎是失聪的,她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寂静的让她恐怖。
“小棠,你说你刺伤一个人,失血过多……”
‘死’这个字向珊不敢再用。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是……”
“别想了,向珊都过去了,睡吧,我困了。”小棠侧目,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僵硬着身子战战巍巍地躺下来,她伸手握住向珊冰凉的手,劝她道,“没什么的,一切都过去了,一觉睡醒了,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到这里来劝解小棠的人本来该是她的,可现在完全成了小棠在安抚她,暗夜里小棠的嗓音很柔软,向珊的手脚都是冰冷的,原本以为今晚一.夜没睡挨到凌晨她会有困意,但是在听到小棠浅淡的提及了过去的几句话后,向珊再也没有了睡意。
怎么会?
说过永远不会相信她会涉嫌刑事案件的,但在小棠的几句话中,向珊似乎像是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知道后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是在她半梦半醒间,向珊似乎听到了小棠用她往常浅淡地嗓音在说什么。
单手撑在下巴上,感觉到睡梦中她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小棠望着向珊熟睡地侧脸说道,“向珊,你知道吗?我有过一个孩子,她和你一样睡着的时候都喜欢握着我的手指。握得紧紧的。”躺在向珊身边,小棠对睡熟的人耳语,“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明天醒来,全都忘了吧。晚安。”
将身上的薄被全都盖在了向珊的身上,小棠起身下床,她换好鞋一早下楼去了露台上。
夏日的晨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晨光熹微中的女子,她怔怔得眺望着远方,孤寂的身影在露台间,眼神中是满满的黯然。
宽松的睡衣领口,颈项间清晰可见,用项链串起了一枚铂金戒指。
将脖颈间的戒指取下来,小棠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薄暮晨光,她脸上有一层朝霞的晕红。
第三天,王明轩没有打电话过来,小棠选择了很直接的方法打电话过去给他。
电话接通中,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在小棠真的面对的时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忐忑,也没有焦躁,她安静地等着对方接电话。
等到机械的‘无人接听’的忙音后,她又重新打了一遍过去。
第二次接通后,没有听到对方说话,却直接被挂断。
“滴……滴……滴……”电话里被挂断的声音,像是对方有意而为,第一次小棠听着着手里里单调的‘嘀嘀’声感觉到了浑身冰冷。
王明轩不想听她说话,还是说,他现在还不想和她谈论这些问题;还是说,他在看到这些后,也和向珊一样,难以置信地需要时间来接受;
没关系,多久都没关系,她可以等。小棠这么告诉她自己。
焦躁,不安,多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后,小棠骤然发现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镇定。
这样晦暗的过往假以时日总会得到印证,原来,她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诬陷和恶言相加,她在意的只是他会如何看待她。
王明轩也是常人,如果,他就此失去对她的所有耐心,她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冷静观的分析这么告诉她,可她现在的内心完全冷静不下来。
她只知道,第一次,他对她如此冷漠相对。
巨大的失落感由衷而来,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态度而在意的自己,已经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么在意他了。
相比他的态度,于外界的所有污言秽语仿佛都已经不再重要。
在意他的想法,想告诉他所有,又怕被他所厌恶的内心,不停地焦灼着,情绪反反复复。
直到手机重新开始震动,小棠怔怔的望着来电显示上王明轩的名字,却不再有接听的勇气。
指尖用力按下接听键,没有听到王明轩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子在和她说话。
尝试了用汉语后,仿佛不能表达明白,又用了英语。
“抱歉,我汉语不是很好,你应该听得懂英文的吧。”小棠怔了怔,电话另一边,杰西卡说道,“因为刚才我熟悉这部手机的操作,按错键将电话给挂断了。”回到正题,她继续道,“我打这通电话是要告诉你,舅舅发烧生病了,好像有点严重……”
小棠内心一紧,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杰西卡,将手机给我。”
“阿棠。”听到她熟悉的人,小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