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家族修士,尽皆上缴了灵资。
接下来,第二日,便是城中那些有产业的大户,他们也学着世家的模样,一手名册,一手储物袋,就好像交公粮一般。悟虚也不较真,依旧叫徐传山和李明珊照单全收,顶多简单询问几句而已。再然后,到了第三日,便是一些打算留在雍州的散修,为数不多,却也有几十人,悟虚也命一个个登记在册,至于上缴的灵资多少,一概不问。当然,也有没来的。不过,悟虚现在也不打算追究。
朱元璋带着左右参将,却又不同。他们一个一个营区地检查过去。每到一处,首先便是集合人员,然后兵分两路,一个个当场取出储物袋,同时还详细搜查住所。若有不从或反抗者,朱元璋直接行军法,当场灭杀。以至于有的营区的修士,收到风声之后,悄然遁去。朱元璋,哪里肯轻易罢手,对着军中名册,将这些遁逃者,一一摘出,另录成册。遂后,命左右参将各自带领一队修士,四处追讨缉拿。
一时间,城内反倒显得很平静安全。
收缴上来的灵资灵物,自有李明珊和徐传山带人清点入库。悟虚则端坐在密室,思索筹备修士院之事。
按照悟虚之前一些突发奇想,修士院,是要尽收雍州修士,无论世家散修,无论正邪,无论修为。灵资灵物,乃至修行法门,基于临时任务和固定考核,予以分配和开放,以起约束和提升之效。
但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悟虚不得不仔细斟酌。
首先,便是城主府、驻军、修士院这三者的关系。修士院,若是建立,必然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法理上,可能依旧是城主府和驻军行使大权,但实际中必然会有些权利的冲突和让渡。这种权利的让渡,实则是因为改制变法,灵资灵物乃至修士法门的悉数征缴。要所有修士,全都悉数上缴灵资灵物乃至修士法门,必然要给予其他的对等的补偿,否则,必然受阻,生出祸端来。这也是为什么,悟虚在推行灵资令的第一天,便开门见山,借着与那五位世家家主宴会之时,提出此议。
其次,便是修士院,需不需要一个宗旨?如果需要,这个宗旨是什么?这个宗旨,如何表述出来?宗门有正邪,大周乃皇朝,总不可能是全心全意为修士服务吧?
其次,便是修士院的权力架构。目前改制变法,自然是悟虚这个城主兼驻军将军要有主导权,但却也不可能就自己一人大权独揽。且莫说,绝对的全力产生绝对的腐败,便是按照权责相当的原则,悟虚也不愿因为揽权而肩负太过多的职责。累不累啊?自己还要不要修行了?况且,其他势力也不会赞同和支持。这便需要一个好的权力架构设计。
最后,修士院建立之后,凡俗之人,又如何安置?悟虚设想建立修士院的一个缘由,便是考虑到凡俗之人,在如今改制变法之中如何安置。他有一个不成熟的设想,那便是借着建立修士院,尽收雍州修士之机,在修士和凡俗之间设立一道无形的界限。这样,凡俗之人等于是有了一个相对独立封闭的空间。
这几个问题,看似独立,深思细究,却暗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互相影响。
悟虚忽然哑然失笑,想到了自己前世读到的一本书,《理想国》。自己是否想学哲学王,构建一个理想国?自己当然不是思想深邃的哲学家,也不是呼风唤雨的通玄大修,但自己修的是佛法,总是想着众生平等,普渡众生。自己作为一个佛门修士,真灵层级,如今又任城主将军什么的,在此处改制变法,难道不应该做普渡众生如是想?如是念?
既然如此,悟虚自认为免不了要仔细谋划。而不是,简单的摸着石头过河,杀出一条血路。毕竟,论权势,悟虚现在是雍州城城主兼驻军将军,论修为,悟虚是真灵修士,雍州城的修士,最高修为层级,也就是真灵层级。自己虽不是哲学王,虽不是通玄大修,但有如此优势际遇,岂能不仔细谋划?
在悟虚前世,或者说那个时空之世界,古往今来,有许多次改制变法,失败的居多,成功的也有。历史的进程,有必然性和偶然性。
一般情况下,单个系统的历史进程,它的必然性大于偶然性。所以,失败了的,根本原因,便是个人能力、用人不当这些偶然性因素,没有大于当时的历史必然性因素。成功了的,往往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在历史进程的关键节点,把握住了历史的必然性因素。当然,历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往往是是很难分清的,如果没有科技的进步革新。
但若是多个系统,则情况更加复杂。多个系统,往大了说,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民族,往小了说,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部落,在一个有限的时空,他们各自的历史进程,则要复杂得多。因为多个系统之间,在一个有限的时空,他们的关系,本质而言,竞争大于合作。所谓竞争,最剧烈或者最高级的表现形式,便是战争。军事战争,经济战争,等等。而战争的胜负,在同等级别的对手之间,往往充满了偶然性。
上述所论,是一个未曾量化的思考推演。但我们可以用极限的思维,可以断定,一个系统的改制变法,尤其是动作比较大的,比较激烈的,若是既没有科技的进步革新,又没有外部系统的作用,而只是调和内部的各种固有关系,那么是必然会失败的。
所以,悟虚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玄阴之上,修士世界,自己似乎暂时没有看到什么修行法门(对应着科技)的进步革新,那么,此番改制变法,便须得多加留意“外部系统”的作用。那些通玄大修,是因为什么外部原因,暴起发难,改朝换代,改制变法,悟虚不知道;但悟虚却想到了,雍州城外的魔域。此番雍州变法,接壤的魔域,又是什么情况,如何策对,这也是一个问题。
再有,便是,悟虚深以为,如果依照佛门的因果循环之论,改制变法,须得尊重历史和现状,没有无因无果的历史和现状。悟虚犹记得,自己前世,一场改制变法,一夜之间,千万人下岗,没有什么n+1补偿,原先加班加点的螺丝钉,敬岗爱业的劳模,几十年了,却忽然成了所谓成功人士口中冷嘲热讽的懒人蛀虫,甚至沦落风尘。所谓刮骨疗伤,壮士断腕,何其豪迈,何其悲壮。只是,这因果循环,难道便没有了么?只是,众生平等,为何要某些人无端承受改制变法的成本?
悟虚,端坐在密室,欲入定静思,却不能入定,思绪万千。唯有,手结印,诵佛号,时而低眉,时而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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