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孚灵鹫寺,五台山最久远的寺庙之一。当初建造之时,五台山还是道教聚集之地,洛阳焚经之后,天竺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方才得以在此修建庙宇,因五台山和天竺灵鹫山相似,是以取名为灵鹫寺,汉明帝又加了“大孚”,故全名大孚灵鹫寺。
元朝崇释,喇嘛教尤甚,大孚灵鹫寺便充作了大喇嘛驻锡五台山之所。
悟虚在空中,脚踩莲云,与多吉各自合掌,相视一笑,随即随其朝着大孚灵鹫寺飞落去。山门之前,全寺喇嘛,皆从寺内排到寺外,恭敬作礼,在悠悠钟鼓声中,将多吉与悟虚迎到了大雄宝殿。
悟虚手持华香,参拜我佛西方三圣之后,又与多吉一道,走到殿后,对着一尊文殊菩萨像,顶礼膜拜。这尊文殊菩萨佛像,却是文殊菩萨忿怒相,双身、九头、三十四手臂、十六腿,头上、手上、脚下,皆各有器物,胸侧抱着裸/体明妃,立于莲花座,身后则是烈日和火焰。
之后,悟虚与多吉入了禅房,一番细说,才知道多吉上了庐山莲法峰之后,没多久,却是主动请命,来到五台山。除了雪域高原,元都天源延圣寺这样的地方,五台山便算是喇嘛教最为重要的根据地了。雪域高原,自然有一些不世出的大喇嘛镇守,元都之中,也有羌巴穆勒座下真人修士镇守,多吉便请了命,代表八思巴一系,镇守五台山,监管山上诸寺。
因为如今常有妖魔鬼怪,扮作僧人,潜入五台山,多吉便下令,外来僧人须得到大孚灵鹫寺报备,验查无误之后,方可得授黄牌,长时间留在山上。而昨夜那三名喇嘛,却是白日里便注意到了悟虚,见其到了晚上也没去大孚灵鹫寺报备,便搜寻了过来;而多吉也是从这三人口中,方才得知悟虚上了五台山,赶到之时,悟虚已经飞远,便连夜传下命令,派出许多喇嘛在山上各处寻找。
悟虚听了这些,合掌躬身道,“倒是让多吉师兄*心了。”
多吉笑眯眯地看着悟虚,“邯苍山一别后,师兄我也曾留意师弟你的行踪,师弟却是颇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一见,师弟却是已经修成真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哪里是什么真人?”悟虚摆摆手,便将自己在星海秘境中,晋升真人的情形说了一下。
多吉听得入神,最后叹道,“原来如此。我道当日晋升真人之时,那些劫雷为何被我轻易化解,却是心魔所化,不是真正的劫雷。这么说师弟你,却是受到了天罡正雷的淬炼,神识便是如师尊一般,可以自由飞行于九天之上,不惧罡风雷暴?”
悟虚一听多吉如此说,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多吉也是假真人。而所谓的神识不惧罡风雷暴,其实是真真人的境界,却如今便只有八思巴这样的真灵修士方可以做到;也不知,晋升真灵修士之时,是如何情形,如果没有真正的雷劫,难道便是神识足够强大,凝练得不惧九天罡风和雷暴便可以,便成为了真灵修士?但不经过劫雷淬炼,神识又是如何修炼道那个地步?
悟虚一时也想不出,只得作罢。却听多吉在一旁说道,“师弟,你久久不上庐山莲法峰,滞留在人世间,却是为何?”
悟虚长叹一声,便将自己从赵彤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多吉。多吉一听,大吃一惊,“这个消息,事关重大,须得马上禀告师尊。”
悟虚点点头,“悟虚也正有此意,还请师兄速速禀告八思巴和元法大师,请他们传讯庐山人间修士,也好早做准备。”
多吉当即,取出一片玉符,传讯给八思巴。随后,对着悟虚神情复杂地说道,“悟虚师弟,你既然称我为师兄,为何不正式拜师尊为师?”
悟虚沉默片刻,说道,“先前,悟虚是因为出自庐山莲法峰,不敢忘本。如今,是因为汉蒙的缘故,悟虚身为汉人,不便尊国师为师,毕竟喇嘛教还在帮着元朝对付我们汉人。”
“那悟虚你为何称我为师兄,难道是你们汉人佛门中一种尊称而已?”多吉目光囧囧,注视着悟虚。
悟虚起身道,“是也不是。悟虚依着汉人佛门规矩,于尊长者,一声师兄,是尊称;但多吉师兄你在天源延圣寺,对悟虚多加照拂,又在邯苍山救过悟虚。一声师兄,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尊称而已。”
多吉一阵沉默,忽然笑道,“汉人佛门也好,喇嘛教也好,如今都在庐山莲法峰,不分彼此,师尊和元法大师,还有灵鹫大师等,以礼相待,同气连枝,便是我辈榜样;何况,魔修妖修鬼修现世,荼毒天下,人世间便不是汉蒙之争,而是正邪之争了。”
“哦?”悟虚听得多吉言语中似乎藏有深意,便问道,“难道喇嘛教和元军会和各路义军一起,对抗以东海龙族为首的妖魔鬼三方势力?”
多吉答道,“据我所知,师尊等人已经议定,要说服元庭,为了天下苍生,放下前嫌,与义军联手对敌。而且,就在前日,我奉师尊之命,已经前往王保保处,传下本教谕旨,命其原地待命,随时准备策应应天府。”
悟虚当即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即,也取出一面玉符,传序给何其峰,命其将此消息,速速通报朱元璋。随后,对多吉说道,“多吉师兄,你我二人何不下山去,会一会那东海王龙三太子敖无畏?”
多吉笑了笑,“你我二人,联袂并肩,降妖除魔,普渡苍生,定然是佛门一段佳话。”
悟虚伸出手掌,“悟虚能与多吉师兄并肩作战,实在是三生有幸。”
多吉也伸出手掌,与悟虚手掌紧紧按在一起。
因为要等八思巴的回信,多吉便充作东道主,带着悟虚将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游遍。
其间,悟虚提及自己悟到的五智剑,施展出来。多吉见罢,淡然一笑,带着悟虚飞到云层之上,然后祭出法界,将云层变作朵朵白莲。悟虚会意,也祭出自己曼陀罗法界,也将脚下云层变作朵朵白莲。
漫天祥云,结成莲花座,两人的法界随即相融。
悟虚在法界中,便看到前方七彩之光闪现,一尊文殊菩萨佛像,出现在面前。那文殊菩萨佛像,坐在雪白的狮子背上,头戴宝冠,对着自己微微笑。
悟虚笑道,“我道师兄为何主动请命镇守五台山,原来师兄法界本尊,乃是文殊菩萨。”
面前那文殊菩萨化作多吉的面容,笑道,“悟虚师弟,文殊菩萨,不但有智慧剑,还有青莲花。师弟,且看。”说着,那文殊菩萨十指合在胸前,开始变幻,刹那间,光与影,明与暗,无数手势一闪而过,随即空空如也的左右手分开,右手五指竖立如利剑,左手五指散开似莲花。随着一句真言响起,那文殊菩萨化作多吉身形,立于法界虚空,左手持利剑,右手托据一朵青莲花,对着悟虚颔首而笑。
悟虚随即,如昨夜一般,双手结文殊菩萨五髻印,一只琉璃佛掌浮现,那佛掌手指极速变幻,最后如莲叶一般缓缓向着四周散开,掌心青光浮动。
多吉又将真言诵起,悟虚掌心青光便化作莲花朵,久久不散。
“多谢师兄赐法。”悟虚先前悟到了五指化金剑之法,如今在多吉以文殊菩萨五字真言的加持下,又悟到了,五指化青莲之法。
云海中,多吉与悟虚又是相视一笑。
忽然,多吉微微皱眉,问道,“师弟,你的法界本尊是哪位菩萨?怎么师兄我未曾看到。”
悟虚一愣,正要缓缓开口解释,法界中忽然升起无数白莲,海音螺声响起,一片碧波之上,观音菩萨手持净瓶与杨柳。
悟虚呆呆地看着,随即神识之体高呼道,“观世音菩萨!”
“哦,原来是观世音菩萨。”多吉合掌诵叹道,“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三十二应遍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作渡人舟。唵嘛呢叭咪吽。”
..应天府,释海匆匆飞落,带着满脸的倦容,走进鸡鸣寺。沿途僧人,纷纷躬身,合掌,避让。释海走到大雄宝殿之前,停了下来,双手分别捏了莲花印,轻轻一拂,僧袍上的殷殷血迹,随之化为乌有。
释然,微微叹了一口气,面对着大雄宝殿,凝视了一会儿,对着旁边恭谨的一名僧人说道,“去将一明大师请到我禅房。”
待那名僧人躬身退去,释海,走进大雄宝殿,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反转向上贴在地上,额头也紧贴着地面,似乎是在无声地祈祷。良久,双手翻转过来,按在大雄宝殿光华的地面上,颤颤巍巍地起身,迅速离去。
当释海走到自己的禅房时,陈一鸣已经恭敬的站在门口,见到释海,便要行礼。释海,虚抬右手,止住陈一鸣的大礼,同时禅房的门也无风自开。
释海,飘然入内;陈一鸣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进了去。
“一明师弟”释海端坐在木榻之上,幽幽说道,“如今,东海妖军进犯应天府,你有何看法?”
陈一鸣,是个暴脾气,但是经过那次释海闹事,释海不偏不倚,据理训诫灭嗔,又传授白莲后期心法之后,便对释海却心悦诚服,听得释海深夜将自己召来,几乎是来不及穿鞋,便赶了过去,此刻见释海发问,想了一会儿,答道,“东海妖人势大,如何抵挡,一明唯师兄马首是瞻。”
“都是同门师兄弟,说这些,倒是见外了。”释海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单掌立于胸,“白莲心法,你如今修到什么程度了?”
陈一鸣,面带惭愧之色,“启禀师兄,一明资质驽钝,到如此,也只是将白莲心法修到第五层。”
第五层。白莲心法的第五层,意味着陈一鸣修为也在凡尘第五层。凡尘五层的修为,如今只怕出去,一个照面,便人杀得魂飞魄散。
可释海却是微微一笑,“师弟,心性憨厚却坚毅,释海观之,应是厚积而薄发。”
陈一鸣听罢,更是面红耳赤,期期艾艾。
释海看在眼里,笑道,“师弟,切不可自辱之。佛门之中,一朝顿悟,立地成佛的例子,比比皆是。”
陈一鸣暗自喘了口气,忙问道,“师兄,不知深夜召唤,有何吩咐?”
木榻上释海,沉默片刻,“当日悟虚师兄,见宗门式微,将相国寺元法大师所赠的舍利子,大半转赠与我,我又一一转赠给诸位师兄弟,期望诸位师兄弟以此护身,同时顿悟佛法,光大我花莲妙法宗。”
释海说道此处,陈一鸣还有什么不明白。释海说一句,陈一鸣全身边颤抖一下。
释然皱了皱眉头,“一鸣师弟,师兄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若是不将舍利子交出来,师兄也绝不会见怪。何以如此?难道师兄是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之人?”
陈一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师兄,我,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前日,东海妖人攻打应天府,我方伤亡惨重。一鸣一心想着能够助师兄一臂之力,上阵杀敌,心急之下,已将,已将,已将舍利子吞服。”
禅房中,寒风乍起,释海睁大双眼,凝视着陈一鸣。忽然飞到陈一鸣跟前,手指按在其额头。若是灵力一吐,恐怕陈一鸣便要呜呼哀哉。
片刻之后,释海缓缓收回手,合掌道,“阿弥陀佛。舍利子已经飞入师弟识海,师弟还请速速回去闭关,炼化之后,自然功力大增。”
陈一鸣想不到释海如此关爱,脸上又是一阵惭愧之色,朝着释海一躬身,随即急急退去。
释海的脸,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取出一面玉符,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一会儿,灭嗔站在禅房外,轻口门,说道,“师兄,事情已经办妥。”
“东西呢?”释海的声音,轻飘飘地飞出来。禅房之门,开了一条缝,释海修长的身影,借着月光,投射在灭嗔脚下。
灭嗔低着头,将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珠子,托在掌心。
地面上那修长的身影,忽然伸出一只手,灭嗔掌心的那颗白色珠子,便腾空而起,顺着门缝,飞了进去。
释海房间内,忽然光华大作,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释海的身影越来越细,越来越长。
“一明师弟正在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幽暗的禅房中,释海的声音又细又长,仿佛其身影一般。
灭嗔低声答道,“师兄放心。灭嗔这就传令下去。”
禅房的门缓缓关上,再无任何声音传来。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吝啬地飘了些许出来,却又随着灭嗔身影,一瞬间消散在夜空。
这是东海妖军,征服张士诚、方国珍属地之后,攻打应天府的第三天。
整个应天府,便笼罩在今夜鸡鸣寺这样的氛围中。
大军压境之下,城中虽还保持着月夜的沉静,但却已经是步步杀机,处处流血。
正所谓大孚灵鹫论汉蒙,法界相融妙无穷。
青莲白莲皆如法,可惜人间杀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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