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太太又问道:“她们婆媳闹得这般水火不容的,二哥和桦侄儿劝不住,母亲那边也没说点什么吗?想当初二哥也是得了母亲的支持,才扶正了现在的二嫂嫂的,有生下了这些个儿女,母亲多少也该维护她些才是。”
潘大太太皱着眉头,心中盘算着有些话当说不当说。
苏二太太察言观色,一瞧她那副神情,就知道里面怕是有隐情。
遂故意道:“不过说来说去,这也是潘家自己的家事,家里有母亲坐镇,还有大嫂嫂在一旁帮衬,量也生不出多大的事来,倒是我多嘴问了这一句了。”
潘大太太闻言忙道:“你说这话可真是让我听了心慌,你是这家里正经的姑奶奶,是老夫人亲骨血,老爷们的胞妹,说什么都是应当的,可莫要见外了。”
“只是桦哥儿他娘弄出的那些事着实不体面,我想着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只想着挑些好的说给你听,也让你能宽宽心不必担心娘家这边,没想到却绕不过这些个腌臜事,只怕说出来让你烦心了。”
苏二太太道:“嫂嫂方才还说我见外,可您这话说得倒是比我还见外的,也就只有外人才会报喜不报忧的,自家人的事,好的坏的的都是事,哪有挑挑拣拣说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潘大太太也着实不好再隐瞒,心里又想着反正是自家的姑奶奶又不是外人,总不会听过之后回到苏家去跟她那妯娌说嘴吧?
便喝了口茶润润,讲起二叔家屋里的那桩事来。
“方才不是提起,桦哥儿媳妇小产养身的时候,二叔家的弄了个娘家侄女来给桦哥儿做妾的事么。”
“且不说时机选得不对,惹了桦哥儿媳妇记恨,就是这入府的方式也着实说不过去了些,既是娘家的侄女,又想着留下给儿子做妾,寻个借口光明正大的接进府里来多好,就只说是娘家人入府来陪陪她说话,谁还能将那姑娘撵出去不成?”
“她偏偏做贼心虚似的让贴身的婆子将那姑娘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偷偷地带进了府里来,含糊不清地就塞到了桦哥儿的书房里去。”
“桦哥儿一开始是不知情的,只是觉得那丫鬟眼生,做事又笨手笨脚的,就想打发她出去,那姑娘一瞧自己要被撵出去了,也不知是慌了神还是沉不住气,当即就跪下,讲明了自己的身份,梨花带雨的哭了一场,求着桦哥儿怜悯,收了她做妾室,不然就一头碰死在屋里。”
“桦哥儿一个读书人,又最是冷静稳重,哪能轻易的被她胁迫了去,便执意要叫人来将她带出去,可等下人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正瞧见那姑娘将自己剥得只剩下个肚兜儿,分明是想要耍赖了。”
“也亏得那冲进来的人是个脑子清楚的,当即捂了她嘴没让她瞎嚷嚷出去,又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她衣裳给披上,扭送到了桦哥儿她娘那里。”
“桦哥儿她娘一瞧这情形,自然是不肯承认这里面有自己的事,可字里行间的又想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抹平,就和儿子商量让他干脆纳了这姑娘算了。”
“母子俩这厢掰扯着这件事,那厢消息就漏出去给田家带来的下人知道了,那些下人自然是忠心护主的,也知道自家大奶奶身子弱听不得这些,便索性直接告到了母亲那里,来龙去脉虽然是添油加醋了,但也没扭曲了事实,的确是欺负了田家姑娘。”
“田家这门亲事当初是母亲和田家的老夫人一同商定的,田家这姑娘也算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又与桦哥儿在一起开过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说是孙媳妇,可心里看得同自己亲孙女儿也差不多了,哪能由得二叔屋里的这么胡来。”
“母亲当即便带了贴身的嬷嬷去了二叔院里,又叫了我同去,当着所有人面将你二嫂给训斥了一顿,又让人将她那侄女儿给好好的送出府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少让她那娘家人再上门来打主意了。”
“你二嫂脸上挂不住,也是脑子急糊涂了,当面就跟母亲顶撞了几句,说是母亲瞧不上她侄女儿,就是瞧不起她家中落魄了,当初若不是二叔的原配福薄去了,也轮不到她做了这填房,占了这二太太的名声。”
“可她这个二太太也只是表面上风光,除了给潘家生儿育女之外,家里大小事都是没资格插手的,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的,不敢妄自出头,如今只想将同病相怜的侄女带到府里来做个妾,也能有个知心人说说话,竟然都不行。”
“还说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家里人却还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她之类的话,混账得不行,气得母亲连茶盏都摔了。”
苏二太太没想到家里竟还闹过这么一出。
想起先前好几次同这二嫂打交道,她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来,倒也真是个能承住事的,或者说是个能装样子的。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若不是能隐忍,会装样子,先头的正经二嫂去世之后,这二太太的位子也的确轮不到她头上去。
可惜装的就是装的,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积怨已久,只消一根引线,这本性瞬间也就暴露出来了。
苏二太太又问:“那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母亲也没罚她什么吗?”
潘大太太道:“罚自然是罚了,你没瞧见如今桦哥儿的媳妇管着二叔院里的事吗?那就是母亲做主给撑腰呢。”
“可她毕竟给潘家生儿育女了,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各自婚嫁,此事若是宣扬出去了,不光家里的脸面不好看,待嫁的姑娘也会跟着受牵连,所以也就秘而不发,只在家中骂骂罚罚也就罢了。”
“不过从那之后,母亲对她就再没过什么好脸色,连晨昏定省都不让去了,她整日窝在院子里没事做,又被儿媳妇牵制的动一动都难受,整个人就愈发的阴阳怪气起来。”
潘大太太讲完这些,又问苏二太太:“我听说她前几日还跑去你那边了?”
苏二太太点头道:“是去了,倒是没提这些个事来,只是说她大儿媳太厉害了,求着我给她家权哥儿寻个门户小的清流人家做妻子,不想再讨个高门大户的儿媳妇回来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