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满意地抱着猫儿往河边走:“这才是好孩儿嘛,走,老热,咱俩去凫会儿水。”
看着柳侠和猫儿在河里嬉笑打闹,秀梅对柳魁说:“猫儿都这么大了幺儿都舍不得说他一句,这幺儿以后要是自己有了孩儿,那得娇成个啥样啊?”
柳魁说:“那也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幺儿其实一点也不待见小孩儿,他也就疼猫儿一个,对别哩孩儿们他一点耐心都没。”
星期六晚上,柳川和苏晓慧一起回来了。
俩人买了些柳钰婚礼当天要用的小东西,彩色纸片、拉花和一沓子颜色温馨的花纸,还有给柳雲和柳雷的小玩具,孩子们吃的小零食。
花纸是贴在新床周围墙上当床帏用的,作用相当于柳侠他们那炕一周的帷席;
柳雲和柳雷一看到零食包就老实了,跟着柳莘,三个小不点自己坐在炕角分零食吃,很快就把方便面的碎末和调料洒得到处都是。
看到大小两个擎天柱,柳川跟个孩子似的惊喜,把两个变形金刚摆出各种姿势,大部分都是战斗搏击的姿态,玩了好半天才把大擎天柱还给猫儿。
知道大擎天柱的真实价格后,柳川对柳侠说:“幺儿,你可真舍得呀,你上班一年后正式定级每个月才56块,第一年每个月只有46啊!”
柳侠不好意思的说:“以后不买了,这回主要是回来晚了给猫儿赔不是哩。”
苏晓慧已经三周没见两个儿子了,想的不行,但和俩小家伙相处了没两个小时,她就毅然决然地宣布,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会负责全家和吃饭有关的一起事务,条件是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别让她带俩儿子。
但柳雲和柳雷超额完成了妈妈的要求:该睡觉了,俩人都不肯跟柳川和苏晓慧去他们的窑洞,要不跟奶奶,要不跟大娘,反正就是绕着圈的不肯跟着爸爸妈妈走。
苏晓慧难受的都要哭了。
一大群人帮忙把柳雲和柳雷送到柳川他们的屋子里,孙嫦娥和秀梅哄了好半天,许了一大堆好处,其中包括明天让柳川和柳侠抱着他俩站在院子边的大柿树上撒尿,俩人才眼巴巴的让孙嫦娥和秀梅离开了。
一出柳川的屋子,孙嫦娥就指着猫儿对柳侠说:“都是猫儿个小孬孙干哩好事,成天领着小莘站在树上比谁尿哩高尿哩远,叫小雲和小雷也跟着学会了。”
猫儿理直气壮地说:“俺小叔教我哩,站树上尿让风刮着小鸡可美,俺小叔还说,尿哩越高越远,以后就能生可多孩儿,要是尿不远,以后光会生妮儿不会生孩儿,是不是小叔?”
柳侠同样理直气壮地对孙嫦娥说:“妈,这都是你跟我说哩呀。”
孙嫦娥一巴掌打在柳侠背上:“小鳖儿,我说过尿哩远会生孩儿了,我说过叫你站树上尿了?”
柳侠哈哈笑着把猫儿拎起来放背上,往厕所那边跑:“赶紧跑赶紧跑,您奶奶不讲理了,咱不跟她说,站地上咋也比不过站树上尿哩远,咱明儿去站那棵大梨树上尿,尿二里远,以后生一大堆孩儿叫您奶奶看看。”
猫儿吆喝着起哄:“喔——,尿哩高,生孩儿多,生一大堆孩儿喽——”
在柳侠和一家人急切的盼望中,七月十六号晚上,柳钰回来了;七月十七号下午,柳凌和柳海回来了。
在柳长春家东边的路上迎着柳凌和柳海的时候,柳侠首先看到的是柳海那看上去感觉比孙嫦娥还要长的头发。
柳海在京都已经五年多了,看起来完全就是城里人了,他这次也穿着牛仔裤,上身是白色t恤,那身材漂亮的没的说,就是头发特别长,如果抓起来,都可以用皮筋儿在脑后抓个小辫儿了,和站在他旁边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陆军夏季军装、头发短的露着头皮的柳凌一比,那真是天差地别。
柳侠摁着柳凌的肩膀跳了一个高儿,抱着柳凌腻歪:“五哥,我快想死你了。”
柳凌回手抱着柳侠紧紧勒了他一下:“五哥也可想你孩儿,那几天把五哥吓坏了,老怕你出事,这就好了。”
柳侠嘿嘿笑着说:“咋会出事?我虽然没能参加,但我知道俺学校**哩队伍秩序特别好,哥你以后别再担心我了,我马上就十九了,早就长大了。”
柳海在一边笑他:“咦,看你长哩多大,你教哩那俩学生都比你大,还吹啥牛哩!”
柳侠转身对着柳海,摸着下巴做仔细端详状,然后故意撇着普通话说:“吔!?颓废的艺术家气质哦!崇拜死我了!”
柳海过了掐着柳侠的脖子,两人扭成一团,柳钰已经把柳凌和柳海的包都抢了过去,俩人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搂着肩膀一起走。
猫儿扯着柳侠的手,看了柳海好几次才说:“六叔,你哩头发真烧包儿。”
柳钰说:“就是,可比我前年留那大包头烧包儿多了。”
柳凌笑着说:“别吓他了,小海正搁这儿想法,看咋能搁咱伯跟前保住他那头发哩!”
俩人是下午六点半到的家,晚饭已经做好了,平时会再多放一会儿等凉凉再吃,今儿就提前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说着话慢慢的吃。
吃完饭,柳凌和柳海把他们带回来的各种礼物全部都摊在了堂屋炕上,一大家人一起欣赏。
柳凌先把一个照相机放在了窗台上:“这个是陈连长让我带回来哩,他说他不能来咱家耍,叫我照点咱这里哩风景给他看看,我本来不想拿,后来想到,四哥结婚,二哥肯定得回来,咱正好照一张全家福,我就拿着了。”
柳凌这次带的东西不多,除了点心,只给柳长青夫妇和柳长春各买了一套夏天的衣服,他的钱大部分都提前寄回来让给柳钰准备结婚的东西了。
给三位长辈买衣服,是因为柳钰结婚那天,他们三个要当众接受新婚夫妇跪拜,不能穿的太寒酸。
不过,他没想到,曾广同回来的时候也买了好几套衣服,不光柳长青他们年长一辈的有,还有柳魁和秀梅的。
衣服只是曾广同礼物的一部分,他和曾怀琛夫妇居然还分开让柳海给柳钰带回来了礼金:曾广同三百块,曾怀琛夫妇一百块。
曾广同让柳海带话给柳长青和柳长春:他是长辈,理应自己出一份礼;曾怀琛来过柳家岭,柳钰也去过京都曾家,曾怀琛和柳钰是同辈人,相处得很好,是朋友,所以曾怀琛夫妇是作为朋友单独上一份礼。
但一大家人都知道,曾广同是担心他们家钱不宽裕,在变相地帮他们顺利的把柳钰的婚事给办了。
可这还不是曾广同礼物的全部,他让柳海等他回来再回家,最主要的是让柳海把他给柳长青的礼物带回来: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整套雕刻工具,五块不同质地和颜色的玉石,一副麻将牌的白坯,一方色彩斑斓而凝重的端砚。
曾广同已经送过柳长青一套雕刻工具了,这次又送来一套,他让柳海捎话说,他不懂好坏,在国外看到这套很漂亮,就买了。
至于玉石和麻将坯子,柳海对柳长青说:“曾大伯请你给他刻俩章,一个刻‘戏凤人’,一个就刻他的名字,刻哪种字体,他说让你决定。
这几块石头你看哪个合适用哪个,他就要俩章就中,他说你要是给他刻坏了,得赔他石头,你要是一块石头把两个都刻好了,那四块石头他也不要了,就当给你的工钱,他说反正就是这么多东西,他要两个好印章,让你看着办。
麻将牌坯子,曾大伯说是让你练手哩,他说你这么多年了没动过手,怕你手生,这些坯子的材料跟玉石比较像。”
对于那方砚台,除了柳莘和柳雲、柳雷,其他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拿着观赏了一番,所有人都发出相同的感叹:“真漂亮!”
柳长青收下了曾广同的礼物,他不想收也没办法,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可这些礼物确实太贵重了,他受之不安。
柳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伯,曾大伯特意叫我跟你说,他不是倾家荡产给你买哩这些东西,砚台和石头都是是别人送他的,他用不着才让我给你带回来哩;他这次去东南亚那几个国家举办画展,卖出了可多副画,我听跟他一起去哩一个人说,曾大伯哩一副《稚子礼佛图》就卖了二十多万,还有一副荷花图卖了好几万。”
秀梅被惊呆了:“我哩天,就一个画儿,不顶吃不顶喝哩,就多少万?”
柳海说:“大嫂,那是艺术品,艺术你懂不懂?艺术是无价哩!”
猫儿问柳侠:“小叔,啥是艺术?它咋就恁值钱哩?”
柳侠觉得自己理解的艺术肯定没有柳海的准确,所以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兄弟几个亲亲热热闹够了坐在大炕上准备聊天、柳莘领着柳雲和柳雷在炕角玩小擎天柱和一堆小玩具时,柳侠让柳海给他们讲讲有关艺术的问题。
柳海从艺术的发源到现在的艺术流派,说了很多柳侠听着都晕乎的东西,也没搞清楚艺术到底是什么概念,反倒是猫儿理解了:“六叔,你说了半天,就是说,光能看着耍,不能用哩东西就是艺术,对吧?”
其他几个人大笑起来,柳葳说:“猫儿,你要是写作文哩时候脑子这么好使,就不会回回吃六十分了。”
柳蕤说:“那还是老师看他字儿写哩好,要不六十分也吃不了。”
柳海咬牙切齿阴森森的看着猫儿说:“猫儿,你跟六叔是上辈子有仇吧?你咋恁会拆我哩台呢?”
柳魁呼撸了一把柳海的头说:“小海,俺听着你也是那意思,只不过俺都没说,孩儿他小,老实诚,说出来了。”他又扒拉了几下柳海的头发:“你这头发太长了,明儿我给你剃剃吧,要不过两天叫咱伯注意到了,我估计你不好交待。”
柳海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退出去老远,抱着头叫:“大哥,我好不容易留这么长,你不能这么残忍,俺同学都是这样,其实搞艺术哩可多都是这样,我咋就不中?咱伯要是修理我,你帮我说说情呗。”
柳魁说:“可是孩儿,主要是你这样他不好看呀!”
柳侠说:“就是,男不男女不女哩!”
猫儿紧跟着说:“二流子样!”
屋子里接着就是一片鸡飞狗跳,柳海扑过去掐柳侠的脖子,柳侠没防备,一下被柳海压得躺在那里,柳海把他咯吱得笑的喘不过气。
猫儿爬过去骑在柳海身上想要把他从小叔身上揪下来,力气不够没成功,张嘴就在柳海肩膀上咬了一口。
柳海吃痛大叫着跳下炕跑了一圈,回来就把猫儿拎起来,一只手托着肚子把他举在空中当金箍棒转圈,不认错不让他下来。
柳莘看见猫儿被举着转圈觉得可美,大叫着也要让柳海把他举高高;
柳雲、柳雷在炕上又蹦又叫也要高高;
柳凌起来举着柳莘,柳魁和柳钰举着柳雲和柳雷;
柳侠过去救被转的晕头转向还在坚持着和柳海打嘴仗的猫儿。
孙嫦娥在外头喊:“孩儿,窑都快叫您给掀塌了,看看啥时候了,该睡了,明儿再耍吧!”
第76章 在家的日子
因为前一晚上闹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猫儿睡到七点多才醒,柳侠为了陪他,没有和柳凌他们几个一块起床,等他们俩人洗漱好准备吃饭的时候,秀梅已经打好了糨子,柳魁领着柳凌他们几个就要下去给柳钰贴床帏了。
柳雲和柳雷的小脑袋瓜已经开窍了,看到秀梅拿东西准备出去,俩人就提前跑到院子里等着。
三天后是柳魁带着柳钰去孙玉芳家过礼的日子,柳长青和柳长春、孙嫦娥要把后面所有礼节和婚礼当天的所有细节再仔细滤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秀梅怕俩小家伙闹得他们没办法说话,就领着他们和柳魁一起下去了。
柳侠和猫儿想高速度吃完饭好跟着一起下去凑热闹,无奈给猫儿沏奶粉的水是刚烧开的,天气又热,等了好长时间猫儿才把一碗奶喝完。
俩人吃完了饭,碗一推就往外跑,苏晓慧在后面撵出来喊:“跟咱大嫂说,可看好小雲他俩,别叫他俩偷喝糨子啊。”
柳侠心里想,那俩小子一天吃那么多煎得香喷喷的老古龙和麦季鸟,咋还可能去吃糨子?
没想到,他和猫儿一跑进柳长春家的院子,就看到秀梅提溜着柳雲出来了,柳雲满脸都是糨子,秀梅拿着个小手绢给他擦脸,他却在忙里偷闲地去啃小指头上沾的糨子。
秀梅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您奶奶说哩真没错,您俩就是饿死鬼托生哩,看见个东西就想着往嘴里塞,那糨子一股子生面哩味儿,到底是哪儿好吃叫你惦记成这样?”
柳侠和猫儿跑过去正想帮秀梅一把,却看到柳葳一脸糨子提溜着柳雷也出来了,柳雷不但一脸、一手糨子,手里还抓着一张花纸在挥舞。
柳葳崩溃的叫到:“妈,我就是看见小莘哩鞋扣开了,去给他系了一下,小雷就抓了一手糨子,俺五叔一下没防着,他又撕烂一张花纸,你看,他还糊了我一脸。”
柳侠过去想拉着柳雷让柳葳擦擦脸,秀梅赶忙挡着:“可别,你那汗衫是白哩,叫他俩这黑爪子一抓就没法弄了,你别管了,一会儿一下河俩人就都好了,光好耍水;你领着孩儿去看您大哥贴花纸吧,您三哥跟您三嫂买那纸贴上去可好看。”
秀梅又擦了一把汗:“糨子稍微一干就擦不掉,走,小葳,咱把他俩弄河里洗洗,正好也叫您伯他们能安安生生干活,有这俩阎王爷搁这儿,啥都干不成。”
秀梅换了一下手的工夫,柳雲就去夺柳雷手里的花纸,没夺到,一爪子就挠到了柳雷脸上,如果不是秀梅三天两头给他俩剪指甲,估计柳雷的脸得见血。
柳雷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柳葳也顾不上他满手的糨子会再弄自己身上,把他抱起来哄:“别哭了别哭了孩儿,咱去河里耍水,今儿你想耍多长时间都中,一会儿哥哥还给你粘麦季鸟吃。”
柳雷一听有吃的,马上收了声,把花纸一扔,对柳葳说:“七(吃),又悠(肉肉)。”
柳雲在旁边也大叫:“呀呀,又悠,七七七。”
柳侠真服了这俩小子,除了搞破坏,一心二心的都是吃。
柳侠看秀梅一脸的汗,就想把柳雲接过来:“大嫂,我带小雲去河里耍,你歇会儿吧!”
秀梅把柳雲拎起来夹在咯吱窝里:“别看你个儿怪高,可收拾不住这个小祖宗,你别管了孩儿,去跟您哥他们耍吧,你看着猫儿就中了。”
秀梅说着就随意地夹着柳雲,右手拽着柳葳头发上的糨子,跟柳葳一起往河边走了,而柳雲,那样的姿势竟然还能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手上的糨子在吃,两条小腿踢腾的看着还挺悠闲自在。
猫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愁的对柳侠说:“小叔,你那一天还说生一大堆孩儿哩,你看看小雲跟小雷,俩孩儿就没法弄了。”
柳侠也是想起来那俩家伙就头大,他安慰猫儿说:“小叔是气您奶奶哩,我是独身主义者,连媳妇都没想娶,哪儿还会要孩儿!”
猫儿连连点头:“就是,你老了我养活你,给你买好东西,给你端尿盆儿,咱才不要恁些气人孩儿哩!”
俩人满怀感慨的进了柳钰的新房,花纸已经贴了一大半了,确实像秀梅说的,牙白底子带粉红、浅蓝各色小点点的花纸贴上去很漂亮。
柳魁站在套间门口,远远地打量了一番,看了看贴出来的效果:“嗯,没斜,也看不出接缝,还不错。”
贴花纸是个细致活,看起来好像不应该由柳魁这样的大男人干,可全家人都相信,柳长青和柳魁贴出来的肯定是最好的,柳魁在干活上百分百继承了柳长青的风格,做什么都会尽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