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吃完,擦擦手:“我瞧着王家那女郎人勤快,相貌也端庄,既然都有意思,明日让程伯去库房里取些金玉来,就当做王府压的聘礼,另外划两个庄子给他们,姜武服侍我多年,不要亏待。”
王氏笑了起来:“那蛮子木纳得紧,让人家姑娘等这么多年,这次让程伯作长辈去提亲,不然啊,他还不好意思呢。”
云舒被逼着吃了两个,实在是咽不下了,却见王氏又从食盒里端出药盅来:“快趁热喝,我盯着您喝,这几日天冷了,手脚都是冷冰冰的。”
“奶娘~这药这么苦,你看…”云舒实在是喝不下了,很少撒娇的她,软下声音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连声音里都带着娇媚,王氏受不了,还好郡王平日里都是淡漠疏离的,要是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等姿态,这女儿的身份如何瞒得住。
“凉了更苦。”她狠下心来,盯着她。
云舒认命的从八宝盒里拿出一小袋蜜饯来,这是楮铭上次给她喝药的,只要放上一小颗在碗里,就能去苦味,没多少了,她得省着点吃。
正准备眼一闭,一口闷,她脑中却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在楮铭送她蜜饯的时候确实是相信她先天不足的,后来……他来了一次王府,就是那天,他提刀上门那天!
然后从第二天起,他看自己的目光就变了,话也说的阴阳怪气的,到底是哪儿露的破绽?
那天,云舒记得自己是带他来了书房,然后,然后…
然后风吹落了她案上的纸,而里面就有孙衍开给自己的药方!
有一次她临时让姜武去办事,他正准备去抓药,想来是把药方放在了这里……
突然一切都想通了,是那张药方,药方是调理女子身体的,他找人一问便知,原来是这里,她的身份是从一张小小的药方泄露的。
王氏见她停下了,以为她又想耍滑。
“快喝了,多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
云舒放下碗,正色道:“奶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王氏见她神色突然严肃,不像开玩笑,心也提了起来。
“什么?怎么了?”
云舒垂眼看药碗,盈盈的汤汁泛着光,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色。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以后不要在外面抓药了,直接去找孙大夫拿,还有,药方也不要留下来。”
幸好这次是楮铭发现了,若是旁人,这么大的破绽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王氏很怕,握着云舒的手都是颤的,不安的问:“是谁?没事吧,他们会不会威胁您…”
云舒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的笑了笑:“没事,他是信得过的人,知道了也没关系,不怕的。”
楮铭信得过吗?她心里也没底。
云舒这几日都在布网,顺着楮德韬这条线,后面的人来头确实是不简单。
没想到人都不在平都了,手还伸得这么长,她又将查出来几个有问题的人,传信给楮铭。
陆陆续续控制了几个副将,义阳郡的战况也是逐渐偏向晋军这边,围城打援,逼着秦军动弹不得,各地驻军慢慢赶来,其他郡的秦军也被收拾得够呛。
白兰本来也是想浑水摸鱼而已,现在秦军都讨不到好处,他们自然也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卫越之一鼓作气将白兰赶出了边境才奔赴义阳会合,靖军这边情势一片大好,是时候决战了。
很快便越过了冬日,秦军被困了一个多月,粮草耗尽,人疲马乏,楮铭见耗得差不多了,便开始部署攻城。
靖军休养多时,正精神抖擞,出来快小半年了,也想着快些回乡,攻势越来越猛,秦兵退到城中巷战。
姚荀这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楮铭杀进城中后,让人立了一块大帆,上书:“秦贼姚荀已死,我军将士莫要滥杀无辜。”在城中走动。
既然你躲着做王八,就永远别想伸头了。
秦军本来就是困兽之斗,而这大将军也一直都没有露面,他们本来就心生疑惑,现在看晋军立了帆,莫非将军真的战死了?
一时就泄了士气,很多人都放弃了反抗,弃甲投降。
傍晚时分,还剩内郭没有攻破,楮铭让人抬着那张大帆立在城下,准备最后的攻城。
秦兵节节败退,眼看不敌,却见城墙上祭出了羯鼓,声声雷动,一男子出现在城楼上,他穿着明光铠,红羽的麾帽,伸头看了一下城下密密麻麻的靖军。
“本王在此,谁敢后退,本王没有死…”声音竭斯底里。
他挥刀砍了一个准备后退的士兵,大吼道:“谁敢后退!不要中了靖军的奸计,本王没有……”
楮铭骑在马上,冷冷看着城墙上手忙脚乱的姚荀,终于出现了,果然这招让他沉不住气了,他向旁边伸手,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拿弓来!”
副将立马递上弓箭,楮铭接过,对准城墙上的姚荀,拉弓搭箭。
“咻…”利箭的破空声。
“将军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姚荀身边的人飞快将他一拉,箭头还是射中了他的脸,登时血液飞溅。
“啊!啊…眼睛!…啊!”姚荀疼得滚倒在地,手捂着头,一支箭赫然插在他的眼睛里!大半张脸都被血液染红了。
一阵阵哀嚎传来,楮铭再次搭箭,眼里不带一丝波澜。
“咻…咻…咻…”
这次是三箭齐发,旁边围上来的将领也有人中了箭,箭箭封喉。
“后退,后退…伏倒!快…送将军下去…”
城墙上乱作一团。
楮铭收了箭,拔出兵刃来:“杀!”
靖军怒吼,“杀!…杀!…杀!”雷霆气势。
苦战一夜,姚荀在部下的拼死掩护下还是杀出了重围,他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义阳,忍不住跪倒在地上,秦国的铁血之师啊,都毁在了这里!
他在朝中仗着战功作威作福,是说一不二的亲王,他得到靖国内奸的情报后,不顾众人反对要里应外合攻打靖国,逼迫皇兄挥兵南下,以为这次能成就不世功勋,却没想到是这番结果!
让他如何还有脸面回去,如何交代,几次按住腰间的佩剑,都被亲信拦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他伤了眼睛,疼痛难忍,在几个亲信的掩护下易装逃出了义阳,一直往北方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