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狐舟登基了,成为都衍国第三十二代皇帝。
烈如倾常常为此感到奇怪,只因大皇子还未抓住,大皇子的手下余孽也还未全部落网。朝局不稳之余,此时温狐罂退位是不明之举,可烈如倾劝不住他。
如今温狐舟称帝为王,仍有不少朝臣持有反对,但温狐罂执意颁下圣旨,他们就是反对也无效。
烈如倾又常常心怀内疚。
不久前温狐罂曾允诺过她,只要她心无旁骛地陪他七日,他就会帮她解封过往的记忆。她便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任性把人逼急了,才会让他这般不顾一切。于是私下里她明着放宽了时限,偏偏温狐罂竟选择了忽视,不管她好说歹说都无动于衷。
就连决明子和木清澜来劝都无济于事。
温狐罂这般不管不顾地豁出去,让烈如倾心里很是不踏实。
不仅如此,温狐罂在昨日还下了解散后宫的旨意,连夜将窝在皇宫里不肯离开的妃子送出宫。面对朝臣的纷纷质疑,温狐罂坦诚从言至今守身如玉。这话倒是让那些朝臣哑口无言了,温狐罂这厮以为他们不信,愣是托人找来了几位稳婆,可对那几位不肯离去的妃嫔进行验身。但因顾及女子的面子,最后又改选守宫砂来验。
满朝臣子便更不敢多说一句了。
而那几位原本哭着闹着不肯去的妃嫔,在稳婆面前无不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衣服,最后不得不认命,乖乖地收拾包袱出宫。
就因此举,温狐罂和烈如倾的名声都没落得一个好字。
这几日,烈如倾着了温狐罂的嘱咐很是乖巧地待在安宁宫,却还是免不了听来一些闲言碎语。大抵是温狐罂退位太过蹊跷,有言他是受了安嫔的蛊惑,续沉迷女色不理朝政,这才早早让贤,解散后宫。
现下,除了玲儿,几乎是没有哪个宫女敢与烈如倾说话,就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抬。
烈如倾别提有多郁闷了。
不过这几日画太后倒是派人找过她几次,但都被阿永给回绝了。
阿永是温狐罂身边的人,他的意思代表着温狐罂,所以完颜嬷嬷也不敢硬着来,便是私底下给玲儿传过信,是想让烈如倾悄悄溜出去见见太后。
其实从安宁宫溜出去并不难,烈如倾连溜出宫的路数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区区一个安宁宫更不在脚下。
可她不愿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她答应了温狐罂,就是决明子和木清澜都守在门口不同意她去见这一面。
只是今日,画瑾筝突然亲自下访,实是给了烈如倾一个措手不及。
烈如倾倒是还想装病,且有决明子和木清澜拦在外面,她的这个借口还算理直气壮。可偏偏画瑾筝就不吃这套,礼貌地这关过不了,她直接就上了脾气,外面带来的御林军直接就将安宁宫给包围了。烈如倾担心事情闹大,顾不得还在装病就开门走了出来,“太后,外面风大,您快请进。”
画瑾筝本就是一个严谨庄重之人,脸色不好的时候更能吓人,烈如倾便是被她一眼看得腿脚发瑟,只能一阵接着一阵地装咳嗽,也能让这偌大的房间不至于太安静。
“当初罂儿带你回来,哀家以为你当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为救他的性命才受了重伤昏迷两年。也是由此,你醒来的这一年,哀家答应罂儿替他保守秘密,让你误以为你就是他取回来的女人安嫔。可哀家万万没想到,你会是那个女人。”画瑾筝的语气极其犀利,眸中含怒,而且是盛怒。
烈如倾不明所以,但觉事情应该很严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十年前,罂儿曾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封在西峰山里数年,谁也不让进,也没有人能把他劝出来。甚至,罂儿为了保存那个女人的身体,不惜跑去那极寒的无荒之地找寻寒冰石。你可知晓寒冰石如何取得?寒冰石乃极寒之石,它隐藏在众冰山的冰封一角,若想寻得一颗寒冰石,须得踏遍所有冰山,还得是幸运的有缘之人方能找到一颗。
罂儿就为了这么一颗寒冰石,在那冰天雪地的无荒之地里待了整整三个月。若非哀家派出大批人马去出去那儿寻他,他早就死在那一场冰雪之下了。”此时就算只是回忆,画瑾筝都仍心有余悸,“可是哀家劝不了他,他太恨哀家,所以哀家没有把他强行带回来。哀家就觉着,纵然他再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已经死了。时间可以让他淡忘一切,包括那个女人。可哀家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你。”
烈如倾听到自己两次死而复生的时候觉着诧异非常,但想自己的身体是被温狐罂这般护着才得以有今日的重生,她继万分感激,又万分愧疚。
“当年他把你抱回来,所有的太医都说你活不了了,可他不信。他将你安置在安宁宫,日日夜夜都在那里守着,举朝上下所有事宜他都不顾,就交给我这个老太婆操持。这些,哀家也忍了。只要他不再离开,只要他答应做这个国家的王,哀家可以忍受任何事情。可如今,他为了你,不仅再弃国于不顾,更是要与哀家决裂,永生永世不再回来。烈如倾,你让哀家如何能容得下你?”画瑾筝说道最后,已然是薄怒。
烈如倾也没想到温狐罂会做这么一个狠烈的决定,若真是如此,那她也不可能走得这般心安理得。
“太后,我不知道……”
“啪!”画瑾筝在她那张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语气狠烈,“当年他为了救你,险些命丧蛮荒之地。三年前,他不眠不休地守在你身边,又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进了阴曹地府拉不回来。如今他为了你,对国不仁,对家不义,更是遭尽百姓黎民的谩骂唾弃。你还想把他害到什么地步?”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她任何事。”温狐罂突然沉沉走过来,见烈如倾红肿的半边脸,眉头轻轻蹙起,对旁边的阿永道,“阿永,送太后回去。”
“哀家把话说完,自己会走。”画瑾筝沉沉吸了一口气,目光哀痛地看着温狐罂,“罂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哀家从未遗弃过你。哀家唯一做过最后悔的事,是没能在你喊她母妃之前把你抢回来。可纵然是后悔,当初哀家也会选择皇后这个位置。你父皇的心思不在哀家身上,哀家只有手里拽着权利,才能护你周全。哀家自是知道,慕容雪看起来柔柔弱弱,对你也是多加放任,若非哀家在你身边安排人对你严加管教,并谎称是慕容雪的人,或许你这一生,真会被慕容雪给毁了。”
“许嬷嬷,是你的人?”一直沉默的温狐罂忽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