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宴在宋公公的尖锐宣声中拉开序幕。
圣上皇甫卓玉协手皇后索里湘于正座,元萌萌和封飞漫则一左一右上位入席,各家族与百官起身朝拜众声恭迎。
凤汐眠并非经常参宴之人,却也知今晚的排场较之前盛大了不少。就连平时恨不得就坐在皇甫释离身边的两个忠实狗腿子碾迟庚和颜世琛都安安分分地坐在家族分位,各大朝臣更是朝服出席,好不庄肃。
“今日之后,闫亚国便是开封三百年,此次除夕不是一场宴会这么简单。”皇甫释离难得会主动给她提醒。
凤汐眠看他一眼,嗯地一声回应,动也不想动。
坐在闫亚国唯一的王爷身边已经是显眼,合着她这离王妃的身份也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而她头上这支冰山玉莲更是卯足了劲地吸引众人视线。
那些视线中,羡慕的不少,但更多的是嫉妒,饶是她不想理会,也被盯出一身的不自在。且别说某人留在她嘴唇的印记还在,她就是有心遮掩,也斩不断对面那些个雪亮雪亮的眼睛。
譬如封飞漫,又譬如丘陵羽,更譬如其他官员的家中小眷。
居于此,凤汐眠大多时候都是低头饮着小酒的,亦或者吃果子。
只要嘴不停,袖子便可不用放下,哪怕是吃撑,也总比被人看怪物一样盯着好。
果然,她这般吃下来,那些盯着她看的人也觉得无聊,转而私底下窃窃私语去了。
他们说什么凤汐眠不在乎,总归装聋作哑的本事她向来也是厉害的。
“娘亲……”小无忧不知什么时候缩进凤汐眠和皇甫释离中间,正好奇地盯着凤汐眠瞧,“娘亲,团子之前竟不知道娘亲这样能吃。”
凤汐眠由此噎了一下,空出手来摸摸他的头,又拿了果子给他,“吃果子有助于消化。”
这话说完,皇甫无忧直接伸手将他那几乎未动过的果子盘拿了过来,“那娘亲吃这个。娘亲若是喜欢,我可以叫人再去拿一些来。”
凤汐眠难为情地接过来,其实也有些吃不下了。
小无忧却看不出,还为了配合凤汐眠愣是将两腮塞得鼓鼓的,凤汐眠在旁看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手里拿着几个果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好在这时皇甫释离没有继续为难她,反而好意地将那盘果子拿走,“再吃下去,你不成球他也成球了。”
“父王,小团子本来就已经成球了。”小无忧竟说得一脸自豪,“若娘亲也能成球,我们正好登对。”说完又塞了一个果子。
皇甫释离因他这话表情严肃,“这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小无忧看向碾迟庚的方向,口齿不清地就把某人供出去了,“是碾哥哥。他说父王和娘亲天生一对,登对得很。小团子也要和娘亲登对。”
皇甫释离蹙眉,喜怒参半。
凤汐眠被小团子认真的模样逗笑,若尤其是地将他手里的干果拿走,也认真道,“还是吃一些就好了。”
“娘亲……”小无忧嘟着小嘴,轻微的郁闷状:“娘亲,你上次还说小团子怎么都可爱的,而且成球了还更加可爱。怎么今日你又不喜欢了?”
这些话她什么时候说过……就算说过,凤汐眠已然忘得差不多了,岂料被他突然翻出来,实在不应景。
“你若是还想吃,就回到你那边去吃。”皇甫释离淡淡一句替她解了围。
他这威胁砸来,小团子果真就噤若寒蝉了。他是怕又被他这狠心的父王将他丢给那跟个木头似的北褚手里。北褚能半天不跟他说一句话,将他当金石头一样供着,他更怕哪天自己也成石头人了。
因这一小插曲,凤汐眠一时也忘了遮掩嘴角的伤口。便是皇甫释离的手突然伸过来吓了她一跳。她本能意识地倾斜身子躲避,却有另只手将她拉住,“别动。”
他继续把拉近,温热的指腹略过她的唇角。
察觉他的意图,凤汐眠也缓缓放松下来。
皇甫释离不过是帮她擦拭嘴角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更有些议论声当场就来,无外是离王和离王妃如何恩爱的碎语,能让她听出一身的疙瘩来。偏偏皇甫释离越做越过分,帮她擦了嘴唇还不算,还刻意靠过来和她一起表演恩爱夫妻甜蜜三口,愣是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离王,我早就听闻离王骁勇善战,不想离王更是一个疼爱妻子的好男儿。今日难得一见,可容我敬离王一杯。”
凤汐眠和皇甫释离同时抬头,说话之人正来自对面。
此男子生得眉清目秀,说话谈吐温雅可亲,但凤汐眠总觉着他的笑里藏着深意。
皇甫释离淡淡看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反而盯着凤汐眠,一本正经道,“本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来之前,本王的夫人特意叮嘱本王不可贪杯,先前喝了两杯她都已经不悦了,再喝,本王担心今晚她又关门不让本王进了。”
一言两语,点破方才凤汐眠对他示好所表现出的嫌弃和不满。
坐在后头的碾迟庚听了这些光冕堂皇的话,险些没将喝进去的酒水给吐出来,好不容易忍住吞进肚子里,脸已经涨的通红,有如喝了几斤的酒水。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碾迟笙好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碾迟庚摇头,盯着那边的皇甫释离,心里感叹:不过短短两个月不见,皇甫释离都能成戏精了。这个男人太会睁眼说瞎话。
皇甫释离突然来的这一出,凤汐眠险些招架不住。原本她都准备好给他倒酒的,冷不防听了他这句话,动作一时收不回来,酒倒在了桌面。她为了圆住这个滑稽的行径,愣是将杯子里的酒当茶喝完。
待她镇定地放下酒杯稍稍坐定,果然发现周遭的目光都往她这边来了。凤汐眠不动声色地瞪了某人一眼,极为淡定地看向对面,勉强挤出一丝好看的笑容来,“其实,也非我不愿让王爷喝,只是王爷的酒量实在不好,几杯喝下就不大清醒了,他一不清醒,动作就会越发粗鲁,我这也是情非得已。”几句话便解释了她嘴角的伤,也替自己挣回了口气。
众人就算唏嘘,脸红身热眼更热,偏偏只能将看出来的猫腻往肚子里面咽。
突有一句不冷不热的轻哼,“离王和离王妃的关系真是不错。”
应话的是封飞漫。
她就坐在凤汐眠上边,对他们二人私底下的小动作也看得一清二楚,也由此对凤汐眠的怨念更深。此番是夸奖的话,在凤汐眠耳边听来却如冷嘲热讽,听了只当吹来一阵热风罢。
倒是对面那男子依然笑意温润,见皇甫释离没有拿杯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自己端杯自饮,赔笑道,“是我不知实情,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