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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北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在最后一环疏忽了……他太高估子桑兰了。
“不然我们去子桑家族?”沈简生抿抿唇,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如果第二天程慕北起来了也许就会有更详尽安排。
程慕北摇摇头,“谣言现在冒出来,大概是有人知道我出来了,子桑家族的人会趁我不在,去久北阁讨个交代的。”
心里虽然憋着事,但好歹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第二天一早沈简生就被程慕北拽着出去了。梨镇的风光很少,山清水秀的,两人转到午时才回镇上。因为晚上是花灯节,下午就已经挂上了不少。
形形*的花灯现在只能看个外形,也看不出情态,于是两人先回客栈休整了一下。
到了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光线黯淡下来,外边的花灯就被依次点亮了。
做工十分精美的花灯挂在家家户户门口,一眼望去竟被温暖的火光包围了。灯上贴有灯谜,认为自己能猜中的人可以揭下灯谜去镇口公布答案,对了有奖品,不对就得自己把灯谜贴回去。
程慕北爱热闹,街上人潮拥挤,程慕北和沈简生十指相扣,反正这时候大家都注意花灯去了,哪里会看他们?当然程大少爷还是低估了他们俩的好看程度,这花灯会分明就是别样的相亲仪式,只是程大少爷现在还不明白,只觉得打量他们的姑娘实在是太多。
知道程大少爷揭下几块灯谜,拉着沈简生走到镇口才明白……奖品竟然是挑选一位同样猜对了灯谜的姑娘!当然这种挑选只是邀请人家姑娘共同赏花灯,如果姑娘拒绝还是没办法勉强的。
已经猜中了几个灯谜的程大少爷笑得有些无奈,“我已经有家室了,实在不方便,能不能把几个奖励换作一盏花灯?”
沈简生柔和的目光落到程慕北身上,长身玉立的公子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姑娘看他的眼神多么哀怨,他竟只顾着讨花灯去了。
好在管事的看出了程慕北是外地人,也没有为难他,给了程慕北一盏素色的花灯,还交代程慕北:“公子不选姑娘可别再揭我们灯谜了!”
四十九.谣言(中)
程慕北拉着沈简生到河边,小河不宽,绕着梨镇边蜿蜒向远方。今夜是个明朗的夜晚,繁星点缀在碧空之中,河面上早就漂浮了许多盏花灯,柔和的火光映在水面上,好看得不像人间美景。
还有许多结了良缘一同来放花灯的人,一对对的男男女女蹲在河边,用毛笔在花灯上写着自己的祝愿。
程慕北和沈简生两个大男子凑一块儿,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程大少爷好像全然不觉,腆着脸去找一旁的小姑娘借笔去了。
沈简生提着花灯,这花灯确实很素,十分传统,纸面上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兰花。温暖的火光落进他眼中,也融进他心里。沈简生想,难怪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很快程慕北就回来了,他的眸子被火光映得格外明亮,“简生你有什么愿望?”
沈简生抬头看他,只愿白首不相离。不过他没开口,但程慕北似乎从他的眸子中看出了什么,勾出一抹深深的笑意,“我不写了,反正和你一起什么都如愿。”
沈简生也露出一丝笑,“我也是。”
程慕北先去把笔还了,再回来同沈简生去放花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花灯飘摇在水面上,竟然平稳地朝远方去了。夜风轻轻拂来,两人站了会儿,直到再也辨不清究竟哪盏花灯才是自己的,才慢慢离开。
夜深了,人潮便散了,两人卷着凉意回到客栈中。程慕北叫跑堂的送了两大桶热水上来,毫不避讳地在沈简生面前脱了个精光,然后钻进了木桶中。
沈简生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控制力真是越来越差了。
是夜,程大少爷知道了自己瞎撩的下场,他甚至不知悔改地对节制的沈大侠说,“以后我们游玩一处试一处吧?走遍天涯海角……”
他话还没说完,上火的沈大侠用唇舌堵住了他,程大少爷从喉间发出些轻笑,挣开沈简生,“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沈简生压着程慕北,觉得控制力已经四分五裂了,算了,这时候就不要了吧。
程慕北到第二天中午爬起来,也没有力气再开玩笑了。
程慕北杀了子桑竹的事,已经在江湖中闹开了。子桑家族甚至带人去久北阁讨公道,但是久北阁哪里是常人能进的,这些生意人在登上久北阁前就损失了不少,于是索性开始了言论攻击。
现在囚幽谷和生死崖倒下,扶南庄和久北阁交好,江湖之中可以说是久北阁最大了。各大小门派之前整天胆战心惊,就怕久北阁不给他们一条生路,现在不少已经放心下来了,看样子久北阁并没有统一江湖的心思。
但这次和子桑家族的纠纷,却让不少有心人抓住了机会。闹事的几家门派在子桑家族的支持下,跑到了武林盟主叶一剑面前去泼了久北阁一身脏水。说久北阁妄想搅乱朝纲,根本不把江湖规矩放在眼里。
于是这件事就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煽动了许多不明真相的正义群众,当然更多人还是保持看戏的态度。毕竟离战斗圈远一些,方便棒打落水狗。
两人只能启程回久北阁,回程的速度就比来时快多了。两天过后,两人重新回到了久北阁。
久北阁门外聚集着不少来讨伐公道的人,许久不见的叶一剑也在。他似乎是被硬拽着来的,一个人冷着脸坐在人群中,周围的人也许是心虚,都不敢凑上去触霉头。
沈简生以为程慕北会挑道偏门偷偷进去,却不料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叶一剑打了个招呼,“嘿叶兄,好久不见啊。”
叶一剑这才抬起脸,他的武功应该有了不少进步,程慕北能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威胁。叶一剑才不管程慕北是不是杀了子桑竹,何况他坚信以程慕北的身手是不屑于亲自杀个残疾人的。
于是被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站了起来,拔出他的铁剑指向程慕北,“来比一场。”
众人:“……”他们姑且把这个当作武林盟主对程慕北的挑衅,不论怎么样也是一种振兴士气的方式!
沈简生跨上前半步挡住了程慕北,他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扣着刀柄,有些冷淡地抿唇看着叶一剑。气氛忽然凝重起来,叶一剑和沈简生都没有动手,在众人正焦急时,程慕北笑了声,“叶兄,这样挡在我家门口不好吧,我想回家拿把剑和你过两招都不行。”
叶一剑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往一旁侧了侧给程慕北让出路。周围的人立马闹了起来,“盟主,我们好不容易把这祸害等来,怎么能说放就放!”
“对呀,万一他就是想躲在久北阁里呢?”
沈简生趁议论还没有扩散的时候拔出了纹天,众人只见刀光一闪,最开始说话那人的左胸前的衣裳立刻破了个洞。他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自己刚刚差点儿就没命了。
众人立马噤声,给两人让出一条通路。
程慕北立马笑了,“大家这样和和气气说话多好,对吧?”他说着和沈简生并肩朝久北阁大门走,朱红的大门紧闭着,连守卫都没有……毕竟这群人也确实不敢强闯久北阁。
程慕北抬脚进门的时候,叶一剑叫住了他,“你曾经骗过我一次,如果你今天不出来,我会闯进来找你的。最晚戌时,不能再晚。”
程慕北笑着摆摆手,带着沈简生进阁去了。
程慕北回来那么大动静,阁中不少人都知道私奔的程大少爷又回来了。哑叔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迎上来,在程慕北的目光恐吓下没有行礼。
“阁中没事吧?”程慕北问。哑叔摇摇头,比了个手势叫程慕北不用担心。
“我爹呢?”
哑叔无声地传达出……还是在书房中。
在程慕北的记忆中,北渊最常在的地方就是书房了。屋里堆这些古籍,什么类型都有,武功秘籍、兵书、史书,甚至还有医书……直觉告诉程慕北,北渊爱呆在书房多半是因为自家娘亲,没准儿在睹物思人呢!
他没有去打扰北渊,先和沈简生回房了。
“你要出去吗?”沈简生问道,他指的是应战一事。外边的人对程慕北都虎视眈眈呢,指不定在程慕北和叶一剑对决的时候,哪个不长眼的就拉起大旗要群起而攻之了。
程慕北拿起一个茶杯把玩着,“肯定得去,以叶一剑那性子肯定是说到做到的。如果到时候他闯进久北阁里出了什么事,好歹是个武林盟主,江湖中就又有得闹的了。”
“我和你一起去。”沈简生望着程慕北,他并不想劝说程慕北去或不去,因为不论程慕北怎么选择,他都在他身旁。
程慕北笑了下,“嗯。”
北渊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一点儿也没有找程慕北的意思。
夜幕刚刚拉下,程慕北和沈简生就从大门出去了。也许是因为白天叶一剑宣战程慕北,晚上聚集在这里的人更多了,程慕北和沈简生一出去就被围了好几圈。
叶一剑一见他来就提起了精神,持着铁剑和程慕北相对着,“直接动手吗?”
程慕北拿出北魅,耸耸肩表示都可以。沈简生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抱着纹天,给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一个震慑。其实在久北阁门口,大多数人都是不敢干什么的,但也免不了会有些见钱眼开不要命的人。
叶一剑的武功确实提升了不少,程慕北和他过了两招都没有讨到便宜。何况他的剑法其实并不精通,但在这些自以为正义的江湖人面前用暗器,又免不了被说成邪魔歪道。程慕北虽然不在意,但毕竟自己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只好以“正人君子做派”来对付这些人。
叶一剑总觉得程慕北没有尽全力,两人擦肩而过间他皱了皱眉,“认真些,不然你会输的。”他这话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说完他身形幻作几道残影,忽然就到了程慕北面前,重铁剑眼瞧着就要劈到程慕北头上。
程慕北下意识觉得,这一招不是好接的。如果这时候他能扔柄屠鬼刃,叶一剑一定会收招的。连这个想法都是在电光火石间掠过,很快他的身体帮他做出了反应……他迎着重铁剑去了,在逼人的剑意下竟然猛得下压,抓着北魅刺向叶一剑腹部。
叶一剑反应也很快,强行转了铁剑的前冲趋势,朝下扎来。两人的攻击差不多快,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不过程慕北竟然翻转了一下,用北魅硬抗了铁剑,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声。
两剑一触,程慕北立刻接着冲力双腿踢向叶一剑的肚子,叶一剑只好收了剑往旁边一闪。两人过招都很快,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一时都忘却了他们来是为了讨伐程慕北的。
过了几百招后,叶一剑慢慢露出了破绽,而程慕北越攻越猛,结局变得很明显了,众人开始不安起来。
四十九.谣言(下)
最后程慕北挑掉了叶一剑的中间,北魅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抵叶一剑的脖子,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沈简生见众人蠢蠢欲动,也握住了纹天的刀柄。这里是久北阁门口,里面有救兵无数,他们只要抵住一时就能彻底拿下这群人。
程慕北勾出一抹笑意,“叶兄,你又输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中分外明显,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程慕北这话,分明就是在打这群江湖人的脸。
叶一剑对这种输赢和无关紧要的面子都不太在意,反倒因为刚才淋漓尽致地打了一场而兴奋。他依然言语冷淡,“下次再战。”
“各位江湖朋友……”程慕北收了剑,转身向周围的人。他看着这些人立马防御起来,好像程慕北会对他们怎么样似的。程慕北不觉好笑,但还是正色道,“各位齐聚久北阁门口,若是来做客,我作为少阁主自然是极其欢迎的。如果大家是来挑战的,久北阁中唯有人才不缺,你们排好队我明日就安排好人出来迎战。当然如果大家是来看我和叶盟主一战,现在也遂大家愿了,还望大家不要聚集在这里,久北阁一向不要人看门。”
程慕北这话说得客气又打脸,大家沉默了下来。但不一会儿就有好事的人站出来,“你不遵守江湖规矩,给江湖带来麻烦怎么办!”说话的人硬着头皮扬高了声调,但人却躲在人潮之中,好似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
程慕北轻笑了一声,“不知阁下觉得我破坏了哪条江湖规矩?”
“江湖中人不掺手朝廷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子桑竹?”那人接着问。他周围的人大约是怕被殃及,都默默挪开了一些。
程慕北的态度无比温和,“我杀子桑竹?我可没承认这个罪名。”
他这话一出人群就炸开了,又有人开口问道,“人要是你杀的,你怎么会承认?”
“我承认不是我杀的,大家就不相信了。但有人说是我杀的,大家就信了。那我还辩解什么?江湖中有哪条规矩必须要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吗?”程慕北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甚至还有些无辜。
众人又没说话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但是子桑家族的人为什么要冤枉你?而且子桑竹确实是与你押了同一趟货后才死的。”
“如果问子桑家族为什么冤枉我,我是被冤枉的自然不清楚。”程慕北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子桑竹又不是死在和我押货的时候,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动手的呢?何况现在大家都在久北阁门口听我说话,等明天发现暴毙了几个人也一定是我动的手吗?”
这话就是*裸的威胁了,一时之间议论难以平息,但也没人再开口相问了。
沈简生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程慕北身边,看着那些有小动作的人默默收了手。现在天空的深蓝已经慢慢变浅了,天边露出些鱼肚白,已经快天亮了。
“我相信你,”一旁的叶一剑忽然开口,“一个残疾人不值得你动手。”
他这句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原本只有程慕北和沈简生孤立无援还可以群起而攻之,这意思是……叶盟主和他们是一边的?他们得对付这三个人和久北阁当中不知道多少的救兵?
于是大家都默默地打消了心思。
程慕北见众人不说话了,打了个呵欠,“那大家就散了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个早饭,我得回去补觉了。”
众人心有不甘,但看着不争气的武林盟主,默默垂下了头。
其实子桑家族提出了悬赏,如果能取程慕北项上人头,那奖金能安稳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但是大多数人不敢打这个主意,到时候遭受久北阁和扶南庄天涯海角的追杀,得了这么一大笔钱也没命花。他们看中的是另外两项悬赏,一是活捉程慕北送到子桑家族,这份奖金也不少。二是让程慕北公开承认他杀了子桑竹,给子桑家族一个交代。这份奖金虽然少点儿,但对江湖人来说也是巨款了。
程慕北不等众人回复,拉起沈简生的手就往阁里走。有人想拦,没人敢拦,于是一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程慕北还真是回去补觉的,他和沈简生沐浴完就躺床上睡了,和叶一剑比试一场实在是耗神耗力。要不是因为北魅是上古神器,对上叶一剑那野生铁剑有先天优势,自己断然是抗不了那么多次碰撞的。而且好在自己练的是屠诀,屠诀锻造过的内力有些克制叶一剑锋锐的剑气。
总之集结天时地利人和,程大少爷才赢了这场比试。
程慕北一直睡到了中午,迷迷糊糊地被沈简生拽起来吃饭。吃完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阁主终于想起来接见自己这便宜儿子,让程慕北去书房找他。
北渊坐在书桌前,从前堆满书的木桌竟然被清理干净了,只留下笔架和砚台,上面还铺了张宣纸。
北渊在画画,他一手撩起宽大的衣袖,一手行云流水般绘着。程慕北自觉地走过去研磨,目光落到宣纸上……那是个美貌的女子,容貌和自己七分相像,虽然只是用墨色随意勾画,但也能看出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
北渊果然在想程念钥。
程慕北不知为何,心中竟然莫名涌现出一丝酸涩。他和自家娘亲长得太像了,北渊看了这么多年得多难受,难怪北渊总爱把他四处乱扔,让可怜巴巴的程大少爷像个没爹的孩子似的。
这二十余年,北渊都是惦记着程念钥的吧。久北阁没意思,出去游山玩水没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不像他年轻的时候,有程念钥相伴的时候。难怪北渊宁可呆在这暗无天日的书房中,明明是江湖中翻云覆雨的人,原来这么萧瑟。
直到北渊画完了,才将毛笔架在砚台上,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手。
北渊垂下眸子擦手,淡淡地问,“这件事什么时候能解决?”
程慕北:“……”我现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北渊看着程慕北答不上话,微微蹙了蹙眉,转身在书架上抽出一张纸递给程慕北,“你自己看看。”
是子桑家族的悬赏令。
程慕北看乐呵了,笑了声,“要是我自己主动承认,他能给我奖金吗?”
北渊第一次觉得程慕北可能是自己捡来的,“能,看你接不接得住。”子桑家族想让程慕北承认,无非是想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他们家大业大,但有钱无势,自己也清楚撼动不了久北阁。但好歹子桑家族在朝廷中也是有地位的,他和那么多达官显贵都做着生意呢!如果程慕北承认了,他们就可以拉着朝廷的皮来对付久北阁了。
北渊注视着程慕北,“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赶紧解决,不准动用阁内力量。”他说完就接着修改他的画了,送客的意味极足。
程慕北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了。北渊惦记程念钥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说放就放的?何况自己身为人子,哪里有劝说自家老爹再娶的说法?于是程大少爷默默咽下自己的满腔愁绪,转身出去了,避免碍着北渊的眼。
这件事情还在持续膨胀,谣言甚嚣尘上,有了北渊施压,程慕北也不敢坐以待毙了,打算走出久北阁主动出击。事情的根源还是在子桑家族,尤其是在押送子桑竹的子桑兰身上。这位怕死的公子哥想必是不敢跑出子桑家族的,程慕北需要去子桑家族揪出他。
两人决定第二天动身,动身之前先好好享受一番。程慕北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搬了两张躺椅到院子中。恰值傍晚,久北阁的夕阳是极好看的,橘红的夕阳慢慢下沉,晚霞铺就了半边天。有晚风轻徐,吹得院子中的竹叶沙沙作响。程慕北给沈简生和自己都倒了两杯酒,眯着眼闻酒香,十分惬意地说,“简生你尝尝,南褚偷偷管我要了好几次呢!多亏我藏得好,不然就被他偷拿去了!”
沈简生露出一丝笑意,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在久北阁的后院中,在北阁主的眼皮子底下,和少阁主悠闲地喝着小酒。程慕北抿了一口后又开始感叹,“这次又得贡献一坛酒给南褚了,还得让他帮我把人证们都看好。”
程慕北还是惦记着子桑家族的事,这事来得蹊跷,有备无患最好。他话音才落不久,就有人进来汇报了,“少阁主,急报。”
不是急报他们一般都不敢打扰程慕北,程大少爷皱了皱眉,“说。”
来人跪在地上,身上还负着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您之前叫我们看着的那个山寨,忽然被一群武功高强的人偷袭了,我们人少,拼死救出了几个人。”
程慕北将酒杯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他忘记了自己那乌鸦嘴……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知道程慕北控制了山寨的……只有子桑兰。
五十.故人(上)
虽然被围剿,但久北阁的人还是很靠谱,他们救出来的都是些关键人物。其中就有那假当家和当家的。
程慕北只好收起自己的满腔情调,将美酒藏进地窖里,再和沈简生去看了看救出来的人。程慕北只安排了三个久北阁的人守着山寨,路上牺牲了一个断后的人,剩下两人拖了四个人回来。
他们被安置在久北阁的外院中,程慕北到的时候,几人都还没从惊慌中醒过来。
当家的再次看到程慕北,不由得脸色凝重,“公子你……”
程慕北神色淡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救你们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们不好好配合我,也就是早死晚死而已。”
当家的只好闭上了嘴,倒是一旁吓呆滞的假当家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同行的久北阁的护卫警戒地抽出了半截刀,当家的忙把假当家拽了下去坐着。
他们如今还在虎口之中,那有讲条件的道理?当家的叫刘猛,假当家叫刘壮。当年镇上闹饥荒,刘猛走投无路带着兄弟们结成山匪,靠打家劫舍维持生存。刘壮是他捡到的小孩,索性就给谭更名改姓,一直带在身边养到这么大。
“我们山上的弟兄好歹也有些身手,但对方实在不是寻常人,武功高强就不说了,重点是行动非常迅速。”刘猛表情还有些悲痛,显然是还没能接受自己这么多兄弟一下子就没了的事实。
程慕北沉吟了一下,“不像是官府的人吗?”
“像又不像,他们行动起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但是官府哪里来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刘猛皱着眉说。
也许是比官府更高层的……不过这话程慕北没有说出来。对付山寨好歹还能打个为民除害的旗号,只要有人撑腰,公报私仇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程慕北转开了话题,“之前让你来劫我们的是谁?”
刘猛叹了口气,“真的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两位大侠,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会杀光我们寨子中的弟兄们。”
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是被杀光了。
左护法和宋一也表示过,当时他们失去了神智,觉得子桑竹救了他们,自己就应该报答,所以子桑竹交代什么,他们就照做什么。子桑竹一直把自己摘得干净,抛头露面的事全交给了左护法和宋一。
这一招其实和当初欧阳秋指使龙信阳非常像,程慕北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有什么遗忘了。
程慕北再询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便下去了,他们的利用价值有限,但是人质还是控制在自己手中比较让人放心。
有了这个警钟,程慕北赶紧加派了人手去京城穆家,好歹这家人对他们都有恩,不能让他们受牵连。他安排完这些给南褚写了封信,让他对那下毒的人严格看管,避免被人暗杀了。
左护法和宋一又出去游荡了,程慕北只好叫人去将这两人拉回来,现在他对宋一一点儿也不放心了。还有云海那边,云海虽然没有了子修大师,但整体实力还是很可观的,只需要多加几个探子就行了。
安排完这些,夜已经深了。程慕北抬手揉揉睛明穴,觉得这子桑竹真是能够折腾人。沈简生给程慕北揉着肩膀,“明早出发吗?”
“嗯,”程慕北点头,忽然脸色变了变,“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子桑竹手上一直都有个会易容的人,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出来。”
沈简生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易容在许多江湖人眼中是邪门歪道,但却是最保命的技巧。而且易容手段高的,将你身边哪个人掉包了都不清楚,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
且不论子桑竹身边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人,但是找出那人是谁就让人头疼。简单的易容在江湖中是雕虫小技,不少人都会,但真正的易容却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就拿他们在北漠小镇遇见的鬼面而言……他扮了那么多年女人,和他呆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们谁发现了?
何况人家还能在老鸨和头牌之间无间隙转换,这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
鬼面有三个徒弟,唯一的女徒弟千面已经被程慕北杀死了,小徒弟是被鬼面自己杀的,具体原因江湖人都不清楚。只剩下一个大师兄,当年被囚幽谷抓起来,又用易容之术逃离了囚幽谷消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子桑竹竟然能找到这人?程慕北记得这位大师兄的代号好像叫重面。
“先休息吧,”沈简生淡淡地说,“该来的总逃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启程去子桑家族了。久北阁的门口还是有人叫嚣,让程慕北亲自出来解决这件事,程慕北带着沈简生悄悄从侧门溜了。
子桑家族的本家在江南,从久北阁到江南还是有些距离的。北渊放了话后,程大少爷就不敢随便对待了,快马加鞭地赶去子桑家族。
夏末还是很炎热,但傍晚的凉风还是能感受到些许秋意,不知不觉秋天又要到了。两人赶到江南的时候,气候正好,水乡带着股温润的湿意。街市还是相似的,只是摊贩卖的东西不同了,程慕北和沈简生将马匹寄存在县城口的客栈中,两人带着面纱朝子桑家族去。
既然是偷偷摸摸地来,两人肯定是不想到最后功亏一篑的。子桑家族家大业大,随便朝路人一打听就知道府邸在哪里了。两人远远看了眼子桑家族的大宅,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了。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在治安极好的江南一定会引出争端的,他们并不想跟官府对上。
来江南的商贩很多,客栈中大多是生意人,大家的话题就免不了是各带的生意状况。当然还有不少人讲着别人家的闲话,尤其是子桑家族的。
程慕北和沈简生隔壁那桌就有人议论。“你说子桑家族兴盛了这么多年,这一代只剩下个不顶事的子桑二少,能撑过这一代吗?”
“据说子桑家主这些年来身体也不好。”
“他们这次不是还闹到了江湖上,据说还要伙同上朝廷吗?”
程慕北听到“伙同”二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闲言碎语都是这样,说话的人总像忧国忧民似的,哪怕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一定要发表两句言论。
江南也有久北阁的据点,程慕北走前还特地清查了一下……在江南的是个银庄。他们晚上要夜探子桑家族,江湖中的消息只能明天再去据点查了。
很快夜幕升了起来,街上的摊贩纷纷收摊,人烟稀疏,繁星点缀在碧空上。
程慕北和沈简生悄悄潜进了子桑家族,这座府邸很大,两人单是找子桑兰的住处都找了一个来时辰。主要是大家都睡下了,不小心翼翼些容易暴露行踪。
子桑兰还真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的院子中有不少守卫,有些看上去武功还挺不错的。沈简生给程慕北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引开这些人。沈简生轻功比程慕北好多了,程大少爷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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