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了,一伙村干部陷进苦闷中,欲哭不能,没能拿出一个阻止郁锋涛去告他们的主意或手段。
接下来几天,村干部惶惶不可终日,无心割稻谷,郁锋涛他们几家人的稻谷收割完毕,粒粒入仓。
几家人稻谷一入仓,郁锋涛便谋划着干一件看似很平常的事情,他次日就带上吉景生特意去了一趟桃芝村,从师父石钦中那里拿到了十几把钻子和铁锤。
第二天,郁锋涛便领着大家从溪里抬回二十几块都在一、两百斤重石头,放在院子里,乍一看,俨然是一栋石头屋了。
一下子抬那么多石头放在屋里,郁锋涛这一举动又一下惊动了全村人,又引发一场恐慌,唯恐发生芒花、竹藤事情,八成人家又是倾巢出动,到溪里,到山上,凡是能够搬的动石头,抢着搬,搬不到家里的,放到村口,做上记号。
搬着最多的人当然是红眼睛,他家的石头堆成两座小山。担心被人偷去,红眼睛在石头边搭个小寮,晚上在那儿守着,因为他的石头是堆在村东北自己地里。他认为这石头不会腐烂,又不要用花钱去买,有总是比没有要好。到时候,郁锋涛把石头做成什么,他跟着做成什么,卖大钱,哈哈哈,他家也要发财哟。
闹荒人就是可爱到这般叫人心痛的可怕地步,世上没人能比得上他们了。他们也不想想,几块石头那么好赚钱,吉大庆、李伟大、龚帮裕这三家人还不动手吗?
获知情况,一伙村干部又火又急,如同吃了火药,哭天骂地,他们花了二十多万块钱,买了一堆机器,放在村委会里生锈成废铁,郁锋涛却又要利用村里的石头大赚钱。
在芒花、竹藤上吃了哑巴亏,这一回是他郁锋涛在全村人眼皮底下公然违反村规民约,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他们村干部岂能眼睁睁看着他郁锋涛如此我行我素,那还要村规民约干什么?
当然,吃了几次亏,高森林变狡猾了,学聪明了,他这一次不敢直接去找郁锋涛,是去找了吉大庆,先进行一番火力侦察,要吉大庆传话给郁锋涛:他这是违反村规民约。立即停止行动,向村干部检讨。否则的话,马上召开村民大会,批斗他。
批斗他?
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恫吓,倒是把郁锋涛乐的哈哈哈大笑。之后,郁锋涛对吉大庆如此如此耳语了一阵。
隔了三、四天,没等到吉大庆给他们村干部回话,却见郁锋涛又到溪抬了几块五、六百斤大石头。
憋不住了,第五天晌午,高森林使高阿大把吉大庆叫去。
唬着一张土匪脸,高森林大喝一声:“大庆,你把我们的话跟锋涛说了没?”“说了啊。我一回去就跟锋涛说了。”吉大庆瞪着惊讶眼睛。“锋涛怎么说?”高森林一下火了,郁锋涛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沉默了一会,抬头横扫一眼所有人,吉大庆开口了:“锋涛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大骂你们是一伙土匪、强盗,迟早有一天把你们这一群畜牲拉到宰猪场去宰了。”
“什么,你再骂一句看看?”高森林气炸了肺,脸上肌肉抽搐的扭曲了他的大鼻子,一拳击在办公桌上。
“你朝我发什么火,高森林,又不是我骂你。下次有事,你们自己去找锋涛,别来烦我。”吉大庆更是火大,一脚踹向高森林面前一张四脚办公桌,可能脚劲过猛,把办公桌一脚踹断。
除郁锋涛外,头一回有小老百姓老头子敢对他们这样,一伙村干部吓得噤若寒蝉,不知所措拿眼睛盯着高森林。
不是发怒了,徐开发暗暗高兴,话中话说道:“书记,不是我说你,你刚才太不冷静了。是锋涛骂我们,不是大庆,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火。有人带头当我们面敢踢断桌脚,今后全村人都学他,我们怎么收拾?”
徐开发这么一说,高森林也倒吸一口冷气,但是他不能有把柄落在徐开发手上,已经褐色的脸一阴,愤愤道:“我们二十多万的机器放在一边生锈,他郁锋涛倒好,又占着村里石头发财,还骂我们是畜牲、土匪、强盗,我忍不住心头的火,把吉大庆这老头当作郁锋涛骂了。可你们呢,关头上,一声不吭,好像是我个人的事。”
不怕徐开发平时主意多,高森林这一说,他也嘣不出话反驳。
但是郁锋涛违反村规民约这事还得拿出高压手段,听之任之,等到郁锋涛肆无忌惮大片大片开采山上石头,他们一伙村干部颜面丢尽不说,二十多万买的机器真要生锈成一堆废铁。
秋高气爽。
野外,到处弥漫果实芬芳。
在村干部陷进苦恼、焦躁中拿不出高压手段,在乡下们正忙着收割稻谷时候,郁锋涛院子响起了一阵阵响彻云霄的清脆叮当叮当叮当打石声。
大门紧拴,一团神秘笼罩在闹荒村上空。
门外围着一大群人,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子,一对对望眼欲穿的眼睛死盯着大门。
屋里头,郁锋涛是一个师父,不亦乐乎的穿梭于大家之间,教大家打石头的基本要领,讲的头头是道,这石头呢,当铁锤打在钻子上时,钻子一碰石头,自然会往上弹跳,这时手不能死死的把钻子往下压,要稍微松些随之往上轻轻弹跳。这样打石头,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什么叫事半功倍呀,锋涛?”吉景生呆头呆脑问道。
笑了笑,郁锋涛开口说,举例说吧,他吉景生跟李椰毕同时雕刻一只狮子,因为李椰毕懂得掌握技巧,所花的力气和时间是他吉景生的一半,甚至是一半不到,这就是事半功倍。今后正式开始石雕了,每个人都要会掌握技巧,不要只埋头蛮劲去干。
——我的天呐,郁锋涛真的要办雕刻石狮厂。门外的人一听郁锋涛的话,一个个震惊得瞠目结舌,眼红、忌妒又羡慕。
到了晚饭后,郁锋涛房子门前的人三五一群,七八一堆,大家谈论的话题是:只从他师父那儿拿了十几把锤子、钻子,郁锋涛就这样办起了石雕厂。村干部花了二十多万块钱,窝囊的只能把机器堆在村委会生锈。
两天来,村民的嘲讽,郁锋涛院子里清脆的叮当声犹如两座大山,朝村干部压下去。
压力下,徐开发给高森林支了一招,叫和事佬去把郁锋涛叫到村委会来,只要郁锋涛离开了他屋里,那是独木不成林,他抖不起威风,胆子也没那么大,特别是他空手。
第三天上午半晌,和事佬高响了郁锋涛房子大门。
待和事佬说明来意,狡黠眼睛一转,郁锋涛艺高胆大跟随和事佬来到了村委会。
前脚一迈进办公室,郁锋涛眼尖,一眼看见断脚的办公桌是用一根木条钉着加固,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摸着桌脚故意羞辱一伙村干部,笑哈哈道:“哟,书记大人,你这办公桌今天怎么断成铁拐李了,真的是太难看了,把你们这些村干部的脸全丢尽,要不要我叫圣石来免费给你修一修?”
脸一窘,如同暴晒的猪肝,高森林二话不说给郁锋涛下马威:“这事用不着你管。”“郁锋涛,你先说说,你违反村规民约,这事,你怎么向村委会交待,你怎么向乡亲们交待?”
郁锋涛说:“我违反村规民约,我什么时候违反村规民约了?”
高阿大说:“你从溪里搬了那么多石头回屋里搞什么……”
高大发说:“是石雕。”
高阿大说:“对。你搬了那么多石头回屋里搞石雕卖,就是违反了村规民约,你这次死定了。”
郁锋涛说:“高阿大,你还真是一头脑洞大开的猪。”“我问你高森林,你们胡乱订下的村规民约里哪一条明确订下不准动溪里的石头?你们乱胡订下的村规民约明明是说不准动山上的石头,我——锋涛的石头可全部从溪里搬回来。那些到山上搬石头的人,你们村干部不惩罚他们,反倒来欺负我——锋涛,和事佬,你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公道人,你今天给我评评理?”
和事佬说:“这个,这个嘛,我看不应该算是违反村规民约,是吧,书记、主任?”
郁锋涛说:“高森林,既然你说我——锋涛违反村规民约,就大胆的上法院去告我,不要只会蜷缩在村里拿权力恫吓人。我没空跟你这种没文化的土憋争论,我屋里的人正在石雕,我要回去教。”
“你……”高森林头嗡一声,眼前一黑,感觉头顶一个大磨盘直压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瘫在凳子上动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