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迟迟无法动工,一伙村干部惶惶不可终日,急煞了,日夜担心、害怕郁锋涛回到村里知道他们拿挖公路款去买石板材机器,会鼓动村民闹事,天天祈祷郁锋涛别回村。
祈祷不顶用,老天爷不是他们的祖宗,更不是他们的奴才,郁锋涛半个月后还是回了村里。
走进亮堂堂的“凹”字形屋里,郁锋涛眼睛不由得一亮,感觉自己走进宫殿,不由得赞叹何师傅果真是能工巧匠一个,把房子盖的比他原来说的还要好几倍。
在郁锋涛离开村子后,一切按部就班全按他所谋划的做:当李椰毕把写好的收购芒花、竹藤启示,叫吉景生贴出去后,整个村子疯狂成一团,因为芒花一斤两毛钱,竹藤一斤一毛钱。但是等到那些人全家老小倾巢出动时,已经晚了,稍微远点的山上见不到了芒花、竹藤的影子,不知被哪个人抢先割光。剩下附近的,不到两天时间,也没有了。
村规民约固然成了一纸废约,村干部一个个急红了眼,大骂郁锋涛这个十恶不赦奸贼,居然想出这么损的招儿。
当然,最叫村干部又恨又气的是,至今他们仍然不晓得写“特大启示”的高人到底是谁?这个人害得他们花了二十几块钱买的机器,成了一堆废铁,堆在村委会里,又没法挖公路。
打开一个存放芒花房间,李椰毕心花怒放,比郁锋涛还兴奋激动,指着满满一房间芒花,泪光闪动:“锋涛,你看,今年的芒花、竹藤比去年还多呢!”
按捺不住澎湃心情,猛地一搂李椰毕肩膀,郁锋涛感激万分:“椰毕,这两个多月,累坏你了吧!”
憨厚的朝郁锋涛笑笑,李椰毕视线模糊,嘴唇颤动了几下,才说成话:“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锋涛!我不过是记记数字,怎么会累。”“锋涛,是不是明天开始做?”
“来得及。”郁锋涛一脚迈进,摸着芒花,喜不自禁:“等大家把稻谷割完了,再做!”
今年秋天,村民谈论话题集中在挖公路,村干部办石板材厂,郁锋涛今年稻谷产量上,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放在郁锋涛的稻谷。
农民,农民,农民关心的头等大事是粮食,只要粮食获得丰收,才是他们心灵最大安慰与踏实。要是粮食不能丰收,预示着他们第二年过不上好日子。
从稻子抽穗起,全村人的眼睛时时刻刻盯在郁锋涛田里。没人能相信,凭郁锋涛跟疯子一样,插秧不用插,往天上一抛,让秧苗落在田里,这样的稻子会长得好?那真是天下怪事一桩,果真是神仙暗中助他。哪晓得,这样的天下怪事还真的紧紧攥在郁锋涛手里,他田里稻子长得全村没哪家人的能比得上!
急红了眼,活庄稼是三天两头要跑到郁锋涛田里去看看,哪怕是刮风下雨。不去看看,活庄稼身上会发痒,晚上睡不着,他倒成了一个水稻研究专家。不一样的是,活庄稼研究的对象是郁锋涛田里的水稻,不是他自家水稻。
叫活庄稼百思不得其解,郁锋涛的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多少次,他跑到土地庙里,求土地公夜里托梦给他,对他说说郁锋涛稻子的秘密,可气的是神也欺负人,死活不肯托梦给他活庄稼。一个秋天来,郁锋涛的水稻成了活庄稼一块心病。
晚上,郁锋涛屋里更是挤满了青年人。
当不相干的人一离开,伙伴们纷纷向郁锋涛说起他走后,闹荒村所发生的奇奇怪怪事情,有的叫人喷饭大笑,有的叫人仇恨、义愤的咬牙切齿,有的叫人哭笑不得……
似乎郁锋涛并不爱听那些事情,但是他没有扫大家的兴趣,笑嘿嘿的静静听,既不振奋,又没有愤怒。不阻碍他事业的发展,不破坏他事业的发展,不牵涉到他,郁锋涛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眼下,他把发展自己的事业,学习文化放在头等最重要位置,哪有闲暇去与别人作无意义的斗来斗去。
之后,大家便问郁锋涛这一回到闹荒村,肯定是要办石板材厂,跟一伙村干部竞争吧?村干部们可是把机器全买回了,放在村委会里闲着。先前离去的那些青年人,那可是天天想着要给他郁锋涛打工呢。
既没有否认要办石板材厂,也没有说要办石板材厂,郁锋涛不置可否笑笑。他今年还是雇去年的几个人干活,最多增加一个高圣石。一个巴掌大小蛋糕,很多人分的吃,你说一个人能吃上多少?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对闹荒的人,郁锋涛已经看透看穿,对那些未用过,不了解的人并不放心,郁锋涛必须留个心眼。
说的说的,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秋收事上。
说到秋收的事上,吉景生大发牢骚:“他妈的,还好没有出事,要是出事了,我非宰了活庄稼这个死老货不可。”
“他硬要把女儿嫁给你做老婆呀?”也许早猜测到了什么,郁锋涛开玩笑调侃吉景生。
“嫁,嫁你的头,锋涛。”吉景生一肚子恼火,“那个死老货三天两头跑到你田里去,一蹲,大半天不离开,害得我天天要帮你照看稻谷,连自己的活都不敢去做。”“锋涛,过年的时候,你不买个大猪头送我,嘬,嘬,嘬,那你太没良心。”
“哈哈哈……”郁锋涛开心大笑:“那要等我发财了,才买得起呀!”
开玩笑归开玩笑,内心里头,郁锋涛对吉景生这个好伙伴,是发自心海的感激,不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表达的了。他去学艺,是他倾心照看他房子,田地,把他交待的活干得好好的。少了他,郁锋涛明白自己不会有今天这样成就。
“你们大家今年的稻子长得怎样?”郁锋涛同样是关心好伙伴们的稻子。
“好!好!好!”李伟大老眼模糊,可能是因为太兴奋、激动了,他不知道把双手放在哪里最好:“我们大家的稻子长得呀,跟你去年的一模一样,锋涛!”“原来知识这东西会这样有用。原先我对你的抛秧,并不怎么相信。看了你田里稻子长得比我们的都好,我服了。”“种了一辈子田,还不如你那样小孩子闹着玩一样——一抛。”
接过李伟大的话,吉大庆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锋涛,教他这种脑子不开窍的人,不值得。当时,我跟他说,你想出的办法肯定行,他死活不相信也罢了,还骂我跟着青年人胡闹。”“明年呀,我家的田,我一个人全包了。景利、景生兄弟呢,他们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跟你干。”
“行!”郁锋涛慷慨激昂:“只要你们大家信得过我——锋涛,只要我有一碗饭吃的话,绝对少不了你们大家一口。”“从明天开始,我们大家互相帮忙,争取在几天内,把各家的稻谷全割完。”
说到这里,郁锋涛突然神秘起身,高深莫测朝房间走去。
就在大家惊愕之际,郁锋涛又出现在大家面前,脸上弥漫着自豪、激动,变把戏一般举起手上一只精致、栩栩如生仅一个拳头的石狮,嗓音激昂、振奋:“这就是石雕,你们看到了吧。”“这只狮子,是范教授亲手雕出来。你们看,跟一只活的小狮子一模一样,看它的威武,一派森林之王的帝王相……”
“哗,这么好看的狮子能雕的来。快。给我看看。”一声惊叫,吉景生禁不住手痒,马上去抢郁锋涛手上的石狮。
“小心点!”郁锋涛吓了一跳:“这一只小狮可以卖七、八万块钱呢!”
“哇!”在场的人一听,吓怕了,伸出的舌头缩不回去。
“是啊!”郁锋涛感叹一声:“你们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不跟猪头一个的一伙村干部一样办石板材厂!明年春耕后,开始搞石雕。石雕不用电,当然有电最好。”“所以,等稻谷一割完,我先教你们打石头。半个月后,我还要到范教授家去学。你们呢,在家里做那批货,和练打石头。我可说好了哦,到时你们谁要是没有把打石头功夫练好,靠边站去。”
——隔墙有耳。
郁锋涛一帮人在屋里谈笑风生,情绪高昂,不曾想到门外有人在偷听。
不是别人,是活庄稼,他猜着李伟大、龚帮裕、吉大庆这三个老头跟郁锋涛在一块儿,肯定会谈到粮食。一谈到稻子,他活庄稼便可偷听到郁锋涛种稻子的秘诀,明年他可以学着种,对别人说是他自个儿研究出来。
从获悉郁锋涛回闹荒一刻起,活庄稼一直盯梢郁锋涛的行踪。叫活庄稼失望的是,郁锋涛一个晚上对种稻子的秘诀,半个字不吐,倒是大谈什么石呀雕什么的,他偷听了半天,半个字听不懂,不过他却听清楚了郁锋涛不会办石板材厂这件大事情。
看到李伟大、龚帮裕、吉大庆这三个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活庄稼慌忙躲到暗角落去。
当李伟大、龚帮裕、吉大庆三个老头走出大门口当儿,只听李伟大说道:“两个老伙计,我说,我们三个后天是不是跟着去帮锋涛割稻?”
“行!”吉大庆爽直回应一声。
——他妈的,快要到黄土的人了,还这么贱骨头,谁的马屁不拍,去拍锋涛这个婊崽的。活庄稼在暗角处,不服气暗暗大骂。
骂归骂,活庄稼对他们三个照样是眼红,嫉妒。他去看过他们的稻子,虽然他们的不如郁锋涛的,但是跟郁锋涛去年的长得一样。前段时间,他去找过他们,拐弯抹角想探出其中奥妙,可他们的嘴巴比铁桶还密,脑袋瓜比他活庄稼保守自私,对其中奥妙不吐半个字。
先前一偷听郁锋涛不办石板材厂的消息,活庄稼急得要马上跑到高森林跟前去告密,可是这会儿一听说郁锋涛后天割稻谷,活庄稼把告密一事忘在了脑后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