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片雕花的屋顶,然后视线下移,出现了一张铁青的俊脸。
“醒了?”纪子珩和着一袭白衣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问她。
与此同时,屋角的唱片机上正旋动着一张黑胶唱片,舒缓的钢琴曲从中流淌而出,与纪子珩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合成了一曲优美又瘆人的协奏曲。
之所以说瘆人,是因为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变态心理医生都喜欢钢琴曲。
年馥微眯了眼看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她发现她所在的地方很陌生,放眼望去窗帘紧闭,环境幽暗,手边是一个两米高的嵌入式书架,书架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装饰用的大理石壁炉,而她正躺在一张皮质的沙发床上,接收着纪子珩满满质询的目光。
“我家。”纪子珩毫不在乎的说。
沙发床边是一炷香熏,淡淡的松木味道,很好闻。
“我家”这两个字好似一个棒槌敲动了她的耳膜,她坐起身,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纪子珩本来是端着一本书在灯下看,但听到这话就把书归置到一边了,面色沉沉,“我把你从那种境遇中解救出来,你居然跟防贼一样的问我这个问题?——很明显,第一我不知道你的住址,第二我不能带你去酒店开房。”说着,他轻嗤了一声,“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想哪儿去了你。”
年馥觉得自己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有些抱歉,诚恳的道了好一会儿歉,忽而想起什么,问:“陈念呢?”
纪子珩坐下,撑着下巴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蹙起眉头一脸懵逼地发问:“谁?”
年馥:“...”
虽然有点儿“断片”,但她好歹是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在咖啡厅陈念问她认不认识陈婉婉,她一时心态失衡就晕倒了。现在她能安全躺在纪子珩这里,想必就是陈念帮的忙,这才过去没多久,纪子珩不至于不记得她。
——可纪子珩也实在不至于,也没有必要跟自己撒谎。
“那个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于是,她提醒他,“齐耳短发,皮肤很好,黑t恤,杏色阔腿裤,还穿着一双白色运动板鞋。”
说到这些,她才惊觉自己对陈念竟然观察的那么全面。毕竟以前她很少对旁人上心,更别说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同性。
纪子珩仰起脖子略略一想,恍然大悟,“那个叫陈念的是不是一个女生?”
年馥认真点头:“嗯嗯,很漂亮的女生。”
然而纪子珩完全不在意“很漂亮”这个前缀形容词。
“她拿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晕了报了地址让我去接你,然后不等我过去人就跑了...前台说那个女生是突然有急事要去解决,但——她其实是不是被你吓得,以为你要碰瓷?”说到这,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年馥不知道初见时宛如一座冰山一样的高岭之花是怎么样沦落到如今这副傻白甜模样的,于是扯出一个配合的笑容,“是是是。”
说着她便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然而半天没摸到想要的东西,惊呼:“欸?我手机呢?”
纪子珩闻声睨她一眼,弯腰从书架跟前的小茶几上捏起一个黑色的薄片,“诺,在这儿,你晕倒的时候掉出来了,屏幕有点碎。”
捏,真的是捏——屏幕又碎了,欲哭无泪。
这个世界上的钢化膜厂商能不能有点儿良心!
年馥却却接过自己那只支离破碎的小手机,正准备道谢时,又听纪子珩说:“哦,对了,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打了进来,我本来没想接,但是他一直打一直打,我怕实在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
国际号码,一直打——是赵祁。
年馥动作一顿。
她按开了手机的屏幕键,白色的屏幕光幽幽的照在她脸上,照的她神色坦然镇定,“他跟你说是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儿,我问了半天是谁,人家压根儿不带搭理我的,”纪子珩摊手,一半调侃一半无奈,“lisa,我可不知道你在欧洲还有什么孽缘。”
年馥瞪他一眼,无语道:“lgan ,你就不能说点好?为什么我碰上的就非得是孽缘!”
她生气了,然而纪子珩却更开心——或许是年馥阅历尚浅,总能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调侃轻易转移注意力。
他笑道:“没错lisa,就是这样,”他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现在的什么样子么?就是像这样一点就燃的样子,偶尔生生气多可爱嘛!”
语气活泼又可爱,还听出了一些宠溺的味道,让人不禁想到赵祁——他也总这样说。
想到这,年馥一怔,随即垂眸为自己辩解:“我哪里一点就燃了?”
纪子珩:“....”这女人好像永远也抓不到重点。
那句话脱口而出时他还有些懊恼会不会太激进,然而别人却完全没领到他的情——喜欢啊,喜欢,这话是随便说的么,又不像英文的我爱你我喜欢你,z文总是含蓄又深情。
读书时他喜欢她清冷目空一切的样子,现在他也喜欢她现在生机勃勃的样子,好像只要是她,他就是喜欢的——但这不重要了。
当下有更棘手的问题要解决,尚且不谈儿女私情。
他回归正题:“今天怎么会忽然晕倒了?”
纪子珩这人说话和不说话是两幅模样,工作和工作也是两幅模样,虽然年馥在这两个星期的接触里已经大概摸清楚了他的脾气秉性,但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物还是有些不好拿捏的。
比如上一秒他还是跟她侃天侃地的好闺蜜lgan,这一秒就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医生。
年馥弱弱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受了刺激。”
“哦?”他尾音上扬,“什么刺激?”
要是她告诉他这次晕倒是因为赵祁,他觉得自己能当场把她打死。
毕竟这么多天的治疗,主要就是让她放下过去。
见年馥久久不做声,他把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她秀气的眉头紧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