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如家面馆比任何时候都要火爆。
自从早上佘敬退走定军山被证实不是谣传,临安城一片哭声过后。
人们就络绎不绝的来送赌注了。不知道是谁赢了赌注?没关系,大家口口相传,最后还是确定了如家面馆,就是如家面馆的小娘子赢的赌注。
于是,临安城的人们都跑来如家面馆送银子来了。刚刚开始是一两个,后来人越来越多,就在门口排起来了长队。后来的自觉的排到后面。
陈伯和陈瑶几乎是整夜没有睡,这段时间提心吊胆的,生怕传来的是定军山全山被灭的消息。他们连生意都不做了,天天就唉声叹气的去打听消息。
一大早,面馆的大门就被拍得山响。陈伯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事?他战战克克的朝门外看,外面人声鼎沸。陈伯朝后面赶来的陈瑶打着手势,比划外面人很多,带上早就收拾好的细软从后门溜吧。陈瑶会意,转身朝后走。
就算没有亲戚可以投奔,至少也要躲过这一段时间再说。
“轰隆”一声响,大门倒塌了。门外的人一窝蜂的涌进来。看见陈家父女,一把就拉住,然后围了起来。有人随即把倒了的大门靠墙立好
“完了,完了。”陈伯想,这下跑不掉了。他想过去护着陈瑶,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他的女儿。可是人太多,他过不去。
陈瑶也是害怕的捂着眼睛。以后他们要怎样个悲惨法?
哎,怎么感觉不对劲!大家只是拉着他们不让他们走,就这样围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人太多,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但是没有人强迫他们走或是拿东西把他们绑起来。
陈伯疑惑的眨着眼睛, 陈瑶也是一脸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众人还是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陈伯和陈瑶这句话还没有听完,就听见下一句话已经打断了前面一句话,下一句话又被下一句话所打断。其中还有别的很多声音。
两人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约而同的捂上的耳朵。
其中一个壮汉离他们比较近,对这声音也是深有体会。
“停!停!大家听我说!”壮汉人高马大,声音也大。他这一声,传出去很远。顿时,人群里说活的声音小了很多。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壮汉又大吼了一声,这下,人群完全安静下来了。鸦雀无声。
“是这样的,陈当家的。头几天不是在打赌么?现在我们把赌注带来了。请你收下!”壮汉说完,带头掏出一堆银票,拍在了平常用来招待人的桌子上。
“啪”的一声响。陈瑶吓得跳了一下。
“怎么回事?”陈伯问,他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爹。”陈瑶把她去下注赌定军山赢的事说了一遍。她只顾得担心哭泣。忘了和爹爹说了。
“那就是说,你赢了!定军山没有被剿灭?”陈伯又问。
“对!定军山赢了!”回答他的人是那个壮汉。声音里尤带着不甘心。定军山赢了,那他们的银子就没有了啊!好心疼!
“真的!”陈家父子俩抱成一团。又哭又笑的,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众人:能不能不要高兴的那么明显?能不能等他们走了再高兴?呜呜,好想哭!
“大家把东西都拿回去吧!我们不需要!”高兴过后的陈伯反应过来。只要定军山不倒,只要袁猛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钱,他们够用的。
众人听到,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贪婪,随后又是一幅想哭的表情。
咋一听到陈伯说不要他们的银子,他们很高兴。但是马上又想到他们背后有土匪呢,土匪能答应么?这次朝廷打不赢,那下次也可能打不赢,那下下次也可能打不赢。那他们就得长期生活在定军山的阴影下。
万一哪天定军山缺钱了,突然想起来他们的赌注没有给。再心情不好的话,他们还能好到哪里去啊?现在给了银子就放了心。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们心甘情愿的!请陈当家的收下东西!”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这什么情况?自己的东西还有非要送给别人的?
“你们走吧,走吧。我说了不要就不要!”陈瑶语气坚定。
他们也想走啊!可是没人敢!
壮汉向人群里使眼色。马上就上来一批壮汉,这一批壮汉们又把陈家父女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陈伯大喊。
没人理他们了。他们试着闯出去,可是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弱女子,哪里闯的出去?
那边,带头的壮汉东找找西找找,也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你是要找这个吗?”壮汉一转眼就看见一个瘦高的人,一袭长纱,长相斯文。拿着笔墨纸砚。
“咦,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壮汉好奇了,这人有先见之明,好聪明!壮汉眼睛明亮亮。
“这也是赌注的一部分。”瘦高个小声的说。他就是一个账房先生,还是个失业好久了的账房先生。饭都快吃不上了。那天他上街去本来是要看看有没有人雇佣账房先生的,结果看到人们都在下注,都兴高采烈的说定军山人死定了。他看人们说的信誓旦旦,就把他吃饭的家伙什押上了,反正也没人请他去做账房先生,还不如押在这,也许可以挣点银子。
谁知道,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赌博。连吃饭的家伙什都输出去了!他要饿死了!
壮汉却不管这些,他把瘦高个的东西一把拿出来放桌子上。就磨墨提笔准备写字,可是毛笔却一直落不下去。他不认识字啊。
“你写!”壮汉站起来,一把把瘦高个摁在椅子上,他就站在旁边。
“一个一个来。”壮汉说,后面的人自觉的排成了一个长队。
“张三,赌注是八十三两银子”第一个人上来,自报名字和赌资。瘦高个提笔在账本上写下。东西放在桌子上。
“李四,赌注是黄金簪子一对,玉手镯三个。”瘦高个也在账本上写下。东西放在桌子上。
“王二麻子。赌注是前朝屏风一扇。黄金五十两。”瘦高个也在账本上写下,东西放桌子上,哦,发现屏风桌子放不下,那就放墙边。
......
陈伯和陈瑶看得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
人们就这样排好队一个一个的上前去登记好,放下赌资。转身快步出门,呜呜,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
很快,一张桌子放不下,壮汉又拼上了另一张桌子,后来又拼上了一张桌子,再后来又拼上了一张桌子......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排队的人也不是太多了。面馆里的桌子都被拉在一起放满了东西,地上也堆着很多东西。
慢慢的,围着他们的壮汉也越来越少,他们是最后一批登记的。等陈家父子自由的时候,面馆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哦,也不是,还有一个的,那就是那个登记写字的瘦高个淹没在堆得高高的物品中。陈家父女没有看见。
夕阳西下,太阳光折射到面馆里,屋里顿时闪现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照得墙壁上绰绰生辉。
袁猛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的如家面馆。
刚刚进城徐天姣就跑走了,袁猛怕出事,就绕到徐家医馆里去。他没有进门,他就远远的看着医馆的大门,结果看到徐天姣换了衣服正在大吃大喝,徐仲勋坐在旁边,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
袁猛放心了。可是他们看到徐天姣吃喝,顿时也感觉饥饿难耐。他们一天就只有早上吃了点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反正铺子也没有几家开门的,东西也买不到。就算买到也赶不回定军山了。还不如去如家面馆吃碗面再说。没人有异议。
这是定军山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人进城,要吃东西,必定是去如家面馆。以前他们以为陈瑶会是他们的压寨夫人,现在看来,压寨夫人是另有其人了。不过,这不影响他们爱去吃面的热情。袁猛是山寨的第二把手,陈瑶也勉强算是一个压寨夫人了。
当他们来到如家面馆的时候,简直要被里面的金银珠宝闪瞎了眼睛。大门倒了,却一屋子的珠宝。陈家父女站一旁不知所措。
“陈伯,瑶瑶,这怎么回事?”袁猛问。
“爹,是猛大哥来了!你看,猛大哥好好的!”陈瑶先反应过来,她一抬头就看见袁猛站在逆光处,影子拉得老长。她本来想奔过去扑在袁猛的怀里,但是她也看到了站在袁猛身后的五个人。她就改成拉着陈伯的衣袖晃着。一派女儿神态,声音是娇羞欢喜的。
而袁猛看见陈瑶,那也是心情激动,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有外人在呢。忍住。
“哦,小猛啊,你来了。快进来坐!”陈伯看到袁猛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也就放心了。他赶紧叫人进来。
等袁猛他们进来,才发现屋里几乎快没了下脚的地方。都放着东西呢。
袁猛左看右看,看到椅子还是空着的。就去搬来椅子放在没有堆放东西的最角落处,另外五人看见了,不等吩咐就主动的搬椅子放在袁猛的身后,坐下。
陈伯也不在意。他们常来,不介意的!
“瑶儿,去弄点吃的来。”陈伯吩咐陈瑶,却没人应声,转头看,却发现陈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哎,马上就好!”后厨远远的传来陈瑶的答应。
陈伯摇摇头,去后厨帮忙去了。
身后的五人想笑,却憋住。他们不敢笑出声来。却又憋得难受。导致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袁猛回头看见,受不住就笑了起来。
“咕噜咕噜”有声音传来。他们止住笑,对视一眼,慢慢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向中间那几个桌子拼成的地方,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袁猛弯腰,一脚就踢到桌子下,那里有一双腿。
“别打我,别打我!我出来,我出来。”随后就有一个人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瘦瘦高高,眼窝深陷,满脸菜色,赫然就是刚才登记的那个账房先生!
他不过是舍不得他的笔墨纸砚,就多留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说吃的,闻到后厨传来的饭菜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肚子也饿的咕咕响。他没干什么坏事啊!至于打他么?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在这想干什么?”袁猛问。
“我,我就是在这登记账册的。我,我叫方有才”瘦高个说。对面的黑高个气势好吓人,他害怕,说话结结巴巴。
“对,他就是一个账房先生。”听见动静的陈伯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盘子的油炸花生,他怕他们等久了,就先拿点东西出来给他们吃,消磨时间。听见袁猛问,就证实了瘦高个的身份。
“哦,那这些东西都是你登记的?你认识字?你会做账?”袁猛一手接过盘子一边又问。
“是的。我从小就跟人做账房先生,我做账册很厉害的。”方有才说这话有炫耀的成分,却没有炫耀的气势,他的注意力都在袁猛手里的那个盘子里。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不去做账房先生了?”袁猛不动声色的把盘子往后藏。
“我娘生病了,我不得不请辞回去照顾我娘。我花光了银子,我娘的病没治好。原来的东家已经另外找到账房先生了。我,我还没有找到下一个东家。”方有才的眼神一路跟着花生,使劲的咽着口水。
“好!”袁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