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童趣乐公司的某些员工而言，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天上班了。
    因为他们的上司小弗莱迪·哈登先生，此时此刻正在大发雷霆。
    实际上，从去年年底开始，小哈登先生的心情就不怎么样。
    他在法庭上输给地城娱乐，北欧召回产品，赔了一大笔钱。童趣乐出品的“魔幻石板”也不得不改名、修改外观，否则便涉嫌不正当竞争。
    赔钱还是小事，反正童趣乐财大气粗。最让小哈登先生感到丢脸的是他必须向洛林·地城登报道歉！虽然道歉信是秘书代写的，只是要署他的名字，可他还是觉得大大失了一回面子。
    再加上地城娱乐之后接二连三上市新品，其深厚的技术力量早已不是童趣乐可以同日而语的了。
    经历了这么多惨败，小哈登先生居然还有勇气重新回到公司，员工们都敬佩起他的毅力来了。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小哈登先生可不仅仅是“心情欠佳”，他今天——怒！不！可！遏！
    “为什么会这样？！”他将一堆报表丢到下属财务主管的脸上，“是不是数字算错了？从来没出现过这么离谱的情况！”
    主管瑟瑟发抖：“没有错，哈登先生，我们核算过好几回了……整个冬至庆典假期，我们旗下玩具商店的销售额，就是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0%……”
    这可是他的部门放弃了假期，没日没夜工作统计出来的。
    初看到数字时，主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反复核对，甚至亲自跑到门店去查账，却都改变不了结果。
    他也疑惑，怎么会这样呢？童趣乐公司可是海岸王国玩具业的业界龙头，他们的销售额可是每一年都有所上升。就算不上升，至少也不应该下降30%这么多啊！
    这时，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销售部经理说：“哈登先生，根据我们的市场调研，这或许是因为地城娱乐推出了新产品的缘故。”
    “你是说他们的新游戏？”小哈登先生咬牙切齿，“就算他们的魔力石板卖的好，但是能给我们的生意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吗？不玩魔力游戏的人多了去了，玩具永远是市场的主流！尤其是在冬至庆典期间！”
    他这番话不无道理。即使有了新兴的魔力石板，可传统玩具仍然备受孩子们的青睐。试问冬至庆典这样的佳节来临，哪个父母不会给孩子买一个可爱的娃娃或者有趣的玩偶作为礼物？只要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人类幼崽的存在，玩具就永远不愁卖！
    销售部经理面露难色：“先生，我说的不是魔力游戏，而是地城娱乐新推出的玩偶……”
    “什么？他们卖玩偶？”小哈登先生瞪大眼睛，表情活像听见外国军队攻占了首都。
    “地城娱乐新推出了一个玩偶系列，叫作胖达兽。是魔力游戏里的一个吉祥物，非常受孩子们欢迎。”
    实际上成年人也很喜欢，但经理没有胆子把这话说出口。
    “胖达兽玩偶系列已经在全国各大城市卖疯了，我想这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公司带来了冲击……”
    销售部经理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感觉到低气压正在小哈登先生周围聚集，怒火构成的暴风雨即将降临。
    “一个玩偶？就区区一个玩偶？”小哈登先生难以置信。
    “呃，不止是胖达兽一种玩偶，先生。”经理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感觉呼吸困难，“地城娱乐还推出了巨龙玩偶，红龙和蓝龙各三种。红龙和蓝龙各自的粉丝为了比拼哪一方的销量更高，疯狂地购买……”
    小哈登先生顿时一阵窒息。哦，是啊，他怎么忘记龙了呢？现在龙可是海岸王国最亮眼的明星，拥有极其庞大的粉丝群体，这个群体还每时每刻都在扩大。影星、歌星什么的给龙提鞋都不配。
    “但是巨龙玩偶的受众群体和普通玩具不一样吧？”小哈登先生恶狠狠道，“普通玩具面向的消费群体是儿童啊！”
    “是这样没错，可地城娱乐还针对儿童，推出了独角兽系列玩偶……”
    “那东西我们也有啊！”小哈登先生说。独角兽玩偶可是童趣乐的招牌玩具之一，粉红色的可爱独角兽尤其受女孩子的欢迎。它们虽不是童趣乐最受欢迎的玩偶，但销量也不算差。
    经理努力将自己缩小，战战兢兢地说：“地城娱乐的独角兽不一样，那些玩偶是根据真的独角兽制作的，一共有四种，分别以四只独角兽的名字命名，叫作月影、风灵、迅雷、碧蹄……”
    地城娱乐甚至给每一只独角兽立了不同的人设……不，兽设！
    月影是独角兽的首领，它拥有黄金般的鬃毛，天生的领袖气质和无畏的勇气令它卓尔不群。
    风灵是红色鬃毛的独角兽，它的设定是风一般快乐潇洒热情的独角兽。
    迅雷是蓝色鬃毛的独角兽，它优雅高贵，充满神秘感，是团体中智慧的担当。
    碧蹄是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它如它的代表色一样可可爱爱，天真无邪。
    四只独角兽之间还有着极为复杂的人际……兽际关系。比如月影和风灵是一对异卵双胞胎，迅雷和月影风灵则是青梅竹马，而碧蹄是后来加入他们的天降者。但实际上碧蹄在小时候就救过风灵一命，只是后来它们分别了，多年之后再度重逢，竹马变天降……
    四只独角兽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立刻变成了孩子们的偶像。不论是喜欢天生领袖，还是喜欢热情似火，又或是喜欢聪明睿智、可爱体贴，独角兽中总有一款适合你！
    甚至还有粉丝因为它们四个之间复杂纠葛而狗血的关系嗑起了cp！杂志上居然都开始刊登它们的同人小说了！
    更重要的是，这四种玩偶可不是虚构出来的，而是有真实存在原型的，就像龙一样！只要前往勇者冒险欢乐城，就能见到它们四个！
    听说地城娱乐还打算推出独角兽系列儿童绘本，讲述这四只独角兽结伴在奇幻世界冒险的故事。
    有些电影公司甚至有意邀请独角兽在电影中客串！
    除非童趣乐也找来能和独角兽平起平坐的生物，否则普通的玩偶怎么可能打得过梦幻童话魔法生物？
    第87章 商业间谍
    小哈登先生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憋死过去。
    他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可他没法冷静。他连手都在颤抖。他不得不将手放到桌子下面，以免属下们目击他软弱的一面。
    洛林·地城，真是小看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肯定是为了报复。因为自己染指了他的领域，所以他也要来抢自己的生意。
    更可气的是，居然还被他抢成功了！
    玩具开发设计部的主管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表示自己要发言。
    “哈登先生，我们目前要不要放弃开发魔力游戏，将精力放回到传统玩具上呢？”他说，“传统玩具是我们的立足之本，我们不能连自己的阵地都丢掉啊！”
    其他主管纷纷点头附和，嗡嗡的赞同声充斥着会议室。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小哈登先生怒极反笑，“我们更要在魔力游戏领域奋起直追了。否则到时候丢失的不仅是我们原本的疆土，还会连拓展新疆土的好机会都失去！”
    主管们面面相觑，显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认同的神采。
    在他们看来，现在小哈登先生要做的不是继续与地城娱乐针锋相对，而是跟对方合作才对。向地城娱乐购买某种玩具的授权，然后利用童趣乐本身的销售渠道优势，岂不是能互利双赢？
    这样不仅赚到了钱，还能保证地城娱乐不染指传统玩具领域，保住了童趣乐的领土。
    但是小哈登先生明显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他和洛林·地城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要他低下头向洛林赔笑道歉、点头哈腰，那可比杀了他还难过。
    事到如今，小哈登先生所做的一切已经不是为了商业上的利益了，而是在赌气。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说一千道一万，童趣乐公司是哈登家的家族企业，他们这些主管地位再高也只是打工的，有什么资格对老板的战略方针指手画脚？
    因此大家只能沉默地赞同小哈登先生的豪言壮语，并在心中默默祈祷百年企业不要葬送在这位固执的公子哥儿手上。哈登家族倒了事小，他们的饭碗丢了事大呀！
    小哈登先生又发了几句牢骚，宣布散会了。各部门主管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会议室。
    出门时，他们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地发现，魔力游戏开发部门的魏尔德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小哈登先生召见。
    他们对这位新同事了解不多，但都充满了同情。因为地城娱乐那边一出什么幺蛾子，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魏尔德。
    等会议室中空无一人，只剩下小哈登一人时，魏尔德才走进去。
    “新游戏开发得如何了？”小哈登冷冷问。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中。”魏尔德回答。
    “那魔力头盔呢？研究得如何？”
    魏尔德面露难色。“没有实物在手，我们实在搞不清那东西的运行原理……”
    “废物！”小哈登齿间吐露两个冰冷的字眼。
    “很抱歉先生，如果我们能拿到一个魔力头盔的实物，那研究进度将大大加快……”
    小哈登气笑了。“那东西都没上市，我要怎么给你们弄来实物？除非去偷！”
    他停下来，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接着他展颜一笑：“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去偷呢？”
    魏尔德觉得自己的老板是不是在会议上受了刺激，脑子不大正常了？
    对方可是会魔法的，公司还有正儿八经的法师塔出身的魔法师坐镇。去那里偷东西，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你看今天的早报了吗魏尔德？”小哈登问。
    魏尔德摇摇头。他们搞魔法的一向昼伏夜出，早报是没机会看了，看晚报还差不多。
    “地城娱乐在招聘民间魔法艺人。”一抹古怪的笑容爬上小哈登先生唇角，“我们不正好可以安插一个间谍进去吗？”
    魏尔德茫然地张大嘴，像一条搁浅的马哈鱼。往竞争对手公司安插商业间谍也算是商界的传统手段了，虽然不怎么光彩，风险也很大，但效果也立竿见影。
    他惊讶的是，小哈登先生竟然可以把安插间谍这种事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仿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去挑一个头脑机灵，面相老实的。不，多找几个！”小哈登吩咐道，“最好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魏尔德在大脑里将魔力游戏开发组的成员名单快速过了一遍。
    “还真有两个人挺合适。吉恩·贝茨和他妹妹黛西·贝茨。”他说，“他们是个孤儿，只有一个生了重病的爷爷躺在医院里。我们可以以提供医疗服务的名义控制住那个老头，这样那对兄妹绝对会老老实实的。”
    小哈登根本不记得那两人的面孔，但他了解那种人。亲情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只要牢牢控制住那个老头，那么贝茨兄妹就是在他掌心跳舞的傀儡。
    “好。那就他们了。”小哈登先生说，“给他一个月时间，务必给我弄一顶魔力头盔回来！”
    ***
    吉恩·贝茨咽下最后一口浓汤，将碗向前一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桌子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地下室。几张桌子用木板隔开，勉强算是工作隔间了。除了黄色的电灯照明外，地下室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吉恩只能靠墙上的挂钟来分辨时间——现在是下午1点钟。
    这不辨日月的地底，时间对他们也没有意义了，仅仅是用于规范作息的数字而已。到了某个点就去吃饭，到了某个点就去睡觉，到了某个点又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他们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这三件事。
    他在办公室遇到了自己的妹妹黛西。金棕色头发的姑娘沮丧地看了他一眼，挤出勉强的笑容：“今天又见面了啊老哥。”
    吉恩叹气：“这坐牢一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和坐牢才不一样。”黛西说，“坐牢自由多了，每天还能放风。我们一个月才放风一次呢。”
    “谢谢你提醒我：我们过的是多么悲惨的日子。”
    是的，这里并不是监狱，而是童趣乐公司的地下实验室。他们也不是犯人，而是魔力开发组的成员。
    贝茨兄妹是半年之前跳槽到童趣乐公司来的。之前吉恩在一家小型外贸公司当打字员，黛西则是家庭女教师。吉恩薪水微薄，每月只有3个半金币，对于单身汉来说勉强足够。但他们的爷爷因病住院，面对昂贵的医疗费，兄妹俩只能考虑换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魏尔德先生就是那时候联系上他们的。
    一座城市的民间魔法艺人们自有他们的联系网络，就像一个小而松散的地下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