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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景玄默是要定了那少女的命,并且让歌细黛动手解气。
    如果不是他解围,歌细黛要费些口舌,还不一定能脱清干系。
    歌细黛明白他的意思,不打算姑息,也从不优柔寡断,她不会放过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扬了扬手中的蛇鞭,随身一挥,缠住了那少女的脖子,在少女想挣扎又不敢挣扎的恐惧下,她用力一扯,没多久,少女就倒在了地上,蛇鞭从她手中落掉。
    她亲手杀了一个人,很平静。就连景玄默,也暗忖她的平静。
    “我迷了路,你陪我走一程。”景玄默意味深长的凝视歌细黛,那冷彻的从不曾起伏的眼波,似乎掠过一圈浅浅的涟漪。
    歌细黛微笑着点头。
    何园并不大,小径零乱岔多,且绕来绕去,假山、林木、花枝、亭楼,高而繁,视线总受阻,迷路再所难免。
    远离了人群后,歌细黛补上行礼问安:“歌细黛见过太子殿下。”
    “我以为不会再遇到你。”景玄默在仙人掌旁看到她第一眼时,脑中就浮出了三年前的钟山下,他几乎丧命。
    “太子殿下刚才的举动,算是恻隐待我?”歌细黛笑着,她至今仍记得他说的那句‘我必会恻隐待你一次。’
    “你可以这样以为。”景玄默从来不是凡事解释的人。其实,他觉得她有能力应付那场嫁祸,但他又不放心,徜若她不能应付,局面就难以收拾,他不能眼睁睁的等到她陷入僵局才出面。
    “原来皇兄在这里。”一个带笑的男声突然自景玄默的背后传来。
    歌细黛听得出这个声音,果然,确实是风流蕴藉的五皇子景世开。
    ☆、第27章 《荣华无量》0027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歌细黛于袖中的手指暗暗的捏了捏,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在一瞬间涌现,翻腾着从她的胸腔呼啸而过,挑起了她日渐沉淀的情绪,穿透了她的骨与心。
    心竟然还是会疼,还是疼得她轻轻的蹙起了眉。
    这些日子,她想过很多遇到他的场面,没有一次有这般真切,简直触目惊心。
    她保持着微笑,目光缓缓的滑过景玄默的脸,顺其自然的移向他的后方。
    景世开优哉游哉的款款而来,身着象牙白色的长衫,手执玉边折扇,笑意盎然,那么的温暖,柔和,优雅,无害。
    上一世里,景世开就是这般年岁时,去了一次歌府。
    在歌府的花园,歌细黛邂逅了他,看到他站在雾中的竹林,轻摇折扇。他笑得很暖很柔,眉目清雅,俊秀得脱俗。她偷偷的跟在他后面看,看他与爹下棋,看他出口成章的赋诗,看他兴致勃勃的说着茶道,看他言谈举止间的儒雅高贵,她情不自禁的心动了。
    在正堂外,她偷听到他的提婚,道:‘我方才在花园中见到贵府大小姐,不由情动,愿迎娶为王妃,还请歌大人首肯。’
    她喜不胜收,却听到了爹的拒绝,说谎道:‘她已定过亲,有了婚配,择日便成亲。’
    她一下子就难过的流泪,便奔去找娘,远远的指着他对娘说:‘女儿能不能嫁给他?’
    娘便去问爹,得知他是当朝的五皇子,无奈婉言拒绝道:‘你爹不允许你嫁给他。’
    她点头同意,说:‘那女儿这辈子谁也不嫁了。’
    娘愕然。
    她说:‘女儿爱上他了。’
    娘叹了口气,说:‘别嫁给一个你爱得多的男人,会毁了你。’
    她执意的道:‘女儿若不能嫁他,余生已毁。’
    歌中道不愿歌细黛嫁入皇室,因为他的职责很敏感——护卫皇上,若与皇室中的成员结姻,恐会滋生事端。
    怎奈,歌细黛非要嫁,仓央瑛不愿女儿伤心憔悴,便说服歌中道,歌中道又不愿仓央瑛伤心难过,只好同意了。
    她如愿的嫁给了他。
    因为爱他,她一步一步的陪着他登上皇位,他一步一步的送她走上了不归路。
    那一路,她走得很疼很苦,却没有喊过疼没有喊过苦。
    ‘爱你无悔,是我瞎了眼。若能重生,我还在,看你敢不敢来。’
    她重生了,他终于来了。
    歌细黛深深的看了一眼景世开,那就是她深深爱过的男子,从情窦初开,爱到无法无天,爱到不离不弃,爱到毁灭自己,爱到绝望死心。
    景玄默察觉到歌细黛的神色变化,就像是被蛇咬伤过的农夫,再次见到蛇时不由自主的紧张、委屈、警惕、苦涩、忌惮,那是再次遇到灾难特有的无法自控的反应,好像还很深刻。
    “皇兄,咿……”景世开‘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乌溜溜的黑眼睛好奇的盯着歌细黛瞧。他得知景玄默已到王府在何园逛,便一直在找,想不到,不喜女色好男风的皇兄,在跟一女子躲在花林深处说悄悄话。平日里,若有女子看皇兄一眼,皇兄都倍感厌恶的。
    “找我何事?”景玄默朝旁边移了一步,似是不知道挡住了景世开打量歌细黛的视线。此举,就像是多情的相公,不容别的男子窥视自己的娇妻。
    歌细黛低眉,目光所触及的是景玄默的背,他挡在她前面,似是立了一块盾,莫名的,她心的安静了许多。
    景世开流露出了单纯的好奇,偏要了解个清楚。他探着头,见瞧不到歌细黛,便苦恼的用折扇轻敲了一下手掌,忽地垫起脚尖,伸长了脖子,视线跃过景玄默的肩膀,瞧着后面的歌细黛,彬彬有礼的询问:“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她叫歌细黛。”景玄默再次移了一步,语气已透着冷凝,带着警告的意味。
    景世开见到素来深沉的皇兄,首次这般认真的严肃,赶紧将脚尖放下,‘啪’的一声打开玉边折扇,埋头扇着。
    歌细黛自知不便在逗留,向景玄默欠身告退了。她目视前方,面带自然的微笑,经过景世开时,轻低眉。
    走出数步,绕到一处假山旁,歌细黛驻步,莫名的情绪搅得她不适,便缓缓的回首看去。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景世开,他还是那么飘逸,那么的温和无害。谁能想到,他暗藏的野心简直像野兽般凶狂。
    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在被审视,她的眼睛只是稍稍一动,就迎上了景玄默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世间一切的喧嚣与骚动瞬间寂灭。
    他看着她的眼神,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
    歌细黛读不懂他的眼神,因为她从没有被那种眼神看过。她只是发现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落在了心头,便条件反射的微笑,微笑得很大方。然后,慢慢的自然的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向前走。
    今日是什么日子?
    为何太子殿下与五皇子都来到了闲清王府?
    歌细黛径直回到了留连宅,想换去沾着血迹的衣裳。刚进院中,就看到了叶姨。
    看样子,叶姨等了许久,她开口道:“王爷今日回府。”
    三年了,景荣也该回来了。
    景荣要回府,几位同是太子党的皇室成员得到了消息,便来一聚。
    原以为叶姨还会问及太子殿下的事,没有,叶姨说完后,便走出了院。
    歌细黛若有所思的回屋,换了一袭勿忘草色的裙纱。她端坐于铜镜前,仔细的梳头,未施胭脂的她,清丽而恬静,无人看得到她暗涌的心事,也无人能体会她的悸动。
    一支木簪精致的绾好了头发,她就出了留连宅。
    在何园寻了不久,便寻到了景世开,他独自一人依在亭廊,悠然自得的挥着扇。
    歌细黛想了想,轻步上前,指了指对面的一棵大树,提醒道:“树上有一个大的蜂窝,前些日子,便有姑娘在此处被蜜蜂蛰了,还请五皇子当心点好。”
    “蜂窝?”景世开的眼睛亮了,连忙朝树上张望着。
    “是。”
    “那一定有新鲜蜂蜜?”
    “我去看看。”
    景世开最喜欢吃的就是新鲜的蜂蜜,刚从蜂窝里掏出的。对此,歌细黛深知。
    歌细黛话刚落音,已犹如被轻风吹起的一片羽毛,轻柔的飞向绿叶间。
    景世开见她那姿态优美的翩飞,就像是她天生就应该会飞似的,一时,不免看得痴了。
    歌细黛轻稳的落在树枝,做了一个很明显的用手撩开枝叶的动作,然后,跃下树梢,回到了他身边,遗憾的道:“不知为何,蜂窝不见了。”
    景世开是有些失望,依然彬彬有礼的称赞道:“歌姑娘的轻功很了得啊。”
    “是吗?”歌细黛微笑着。
    景世开很诚实的颌首,好奇的问:“歌姑娘是太子府的,还是闲清王府的?”
    “我暂住在留连宅。”歌细黛随手朝何园南侧的方向指了一指。
    “耳闻何园的女姬们风采动人,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景世开知道在何园里住的女子,均是王府的女姬。
    “不如五皇子多来何园。”歌细黛没做解释,展颜一笑,笑得惊艳。
    “那是当然。”景世开望着她眼眸里轻盈的温柔,觉得她的话似是一种暗示,但又不敢往深处想,因为他对景玄默冷凝的口吻犯怵。
    恐怕很少有人不对景玄默犯怵,他实在是享有凌驾一切权力之上的权力,即使他无恶不作,犯了滔天罪行,也无人能弹劾。当朝皇上给予他的特权,令人畏惧。
    景玄默虽是冷漠,倒是很少让人犯怵,至今,没做过令人发指的事。
    在此时,透过楼阁顶层的木窗,俯视眺望着亭廊处那对谈笑的男女,景玄默薄唇紧抿,漆黑深远的眸子里,似有一缕极沉的寒意。
    “太子?”一个魅惑的声音响起。
    景玄默回身。
    熙华,一个长得极其妖美的少年,穿一身鲜艳的红衣,衬得肤色很白,眼波一转间令人沉醉。他是众所周知的,在近两年,倍受太子宠幸的形影不离的男姬。
    “歌府的一名伙计认出了画像,她正是歌中道的嫡女,名为歌细黛。”即使熙华只是静静的站着,也魔魅至极,“她的母亲,也就是鄂国的公主,已离府多日,不知去向。”
    景玄默的猜测不假。多年前,皇上设宴,他看到过歌中道的夫人仓氏。就在花园间遇到歌细黛时,只觉她眉宇之间的有仓氏的风韵,便命熙华派人去查探。
    “她跟着她的师傅离开了歌府,似乎歌中道有意要将她嫁给她师傅,”熙华微眯起眼睛,兴味的道:“她的师傅会是景荣?”
    “应该是碧湖山庄的少庄主宁潜。”
    “哟,宁潜啊,倒是个有趣的人哩,”熙华用玉石锉磨着指甲,“在一间酒馆里,他站着饮酒,我问他为何有凳子不坐,太子猜他是如何答的?”
    “嗯?”
    “他说要等别人的气味散去后,他才坐。”
    “他出手帮过我,”景玄默想了想,“轻功与剑法都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他,无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