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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张素退让了。
    这场战役的胜利令他有种头重脚轻的喜悦,这段时间的辛苦对他而言不值一提。杜行止有种想要亲吻章泽的冲动,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被短而粗粝的胡茬刺的又痒又疼,杜行止口中淡淡的烟味传了过来,灵活的舌头在口腔内翻搅戳刺。章泽沉迷在这个亲吻中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猛然意识到张素还站在楼下,心中一阵发悸,满身冷汗地推开了杜行止。
    他惶然的向下看去,整个人都是僵直的,谁知道入眼的张素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惊愕,也没有大发雷霆。她只是很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对上章泽的视线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和好了,就好好过日子吧。阿姨……阿姨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但还是不要在外面到处说了。”
    章泽缓缓瞪大眼,为自己听到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素姨……你,你不反对我们?”
    章泽小脸煞白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模样让张素的心一下就软了。是啊,为什么要反对呢?他们都是好孩子,在道义与社会责任感的重重压迫下能够坚持相守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的。从他们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往后的路上便要携手面对永无止境的荆棘,已经那么苦了,作为家人,难道还要再在荆棘地上铺撒一层铁钉?看到他们受伤,自己又于心何忍?
    总在甘愿和矛盾中挣扎的心绪忽的就豁然了,张素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如释重负地说:“为什么要反对?不反对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不要轻易分开。”
    杜行止的声音在章泽头顶响起,饱含感激:“妈,谢谢你。”
    张素笑了起来,勉强渐渐散去:“谢什么?我是你妈,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小的时候没多关心你,我一直想要补偿,这件事情,就算是我补偿你的。”
    杜行止松开章泽,下楼走到她面前,认真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张素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箍着杜行止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捶:“混小子!混小子!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尽给你妈找事!”
    “妈……”杜行止在她头顶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小声说,“对不起。”
    张素吸了吸鼻子:“滚蛋吧,别气我了你!”
    她推开杜行止,看着站在楼梯口仍旧一身僵直的章泽,那在青青白白中不断转换的脸色令她在难过中又升起一种想笑的冲动。忍了忍,他憋住了,拍一把儿子的后背:“不是想他了吗?我看他也还喜欢你呢。把人给我抓好了,章泽可受欢迎,别被人撬了墙角。”
    杜行止心情飞扬,露出一个少见的大白牙笑容,被脸上的胡子茬一衬,就像饿傻了的野人一样难看。
    他跑上楼去抓住章泽的手就朝屋里带。章泽被张素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得从脚趾到头顶都是木着的,被拉的踉跄两步,听到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章泽晕乎乎地说:“你妈……发现了?”
    “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章泽险些跳起来。
    杜行止眯着眼看他,忍不住揪了下他的鼻子:“没良心,被你发现的时候天都要塌了。”
    章泽拍开他的手,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冷不防被一脚勾住带到床上,杜行止忘情地亲吻着他的嘴唇和脸颊。章泽被他带的也有些激动,两人墨迹了好半天才歇下来,杜行止趴在章泽身上,头抵着床。
    两个人这样安静着相拥,前所未有的安心包围了章泽,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担忧的危机在还未到前来便悄然散去,章泽一下子明白了。
    他拍着杜行止的后背:“哎,你是不是故意调开我对付你妈来着?”
    怎么那么敏锐?杜行止有点不好意思,挪了挪身子,轻轻嗯了一声。
    章泽吭哧吭哧地开始笑,笑的杜行止耳朵发红,十分郁闷:“你笑什么?”
    章泽揽住杜行止,问他:“你是不是特别爱我?”
    “……”杜行止点了点头,“嗯。”
    章泽兴致勃勃:“你去把胡茬子剃了,咱们做吧?啊?我有点想要。”
    杜行止半晌没动静。
    章泽又说了一遍,还伸手推他的肩膀。
    杜行止忽然握住了章泽作乱的双手,力道紧了紧,十分耻辱地一字一顿道:“下次吧……我好几天没睡了,有点累……”
    章泽眉头一挑,吭哧吭哧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然而在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越发平缓后,他到底还是停下了笑声。
    揽住杜行止,他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我也爱你。”
    小小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着,轻的章泽自己都听不清。这话他可只说一遍,杜行止自己睡着了没听见,不关他的事。
    ☆、第七十三章
    轻扬的音乐声响起,频率密集的锣鼓声作为背景,琴弦轻牵,筝音清脆,画面里划过一卷火红的滑绸,华绸上“杜氏生煎”四个木色的大字沉稳持重。眉眼低垂的琵琶手身段优美,被前行的镜头一带而过,缓缓走入一户人家。
    锣鼓声骤然变大了,烟花的蹦响从远处传来,越发临近,一声一声地,带着传统中国人熟悉的味道。
    喜庆的红色背景下,一家人围坐桌边,孩子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年轻人则相互有着说不完的话。忽然传来一声苍迈的吆喝,为家庭付出了一生的老太太端着一盘圆胖的包子进入了画面。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去,嘴里齐声喊着:“包子!包子!”
    媳妇们站起身来去迎接,一见包子便笑了起来:“妈,大过年的费那个劲儿干嘛?包包子可花时间了。”
    “什么费劲,这是买的。比我自己包的可好吃。大过年你们好不容易才跟我聚一趟,我花那个时间去包包子?”
    欢笑声中那盘油腻死人的包子放在了桌上,被小辈们迫不及待瓜分干净,一口咬下,所有音乐都停了,只余下一声意犹未尽的“嗤”,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嗤嗤嗤——”,脆嫩的底皮被咬开后,俏皮的青年长长地回味了起来:“嘿妈,这包子还流汤呢你瞧!”
    镜头上雪胖可爱的煎包被咬出一个缺口,焦黄的底皮色泽均匀,薄薄的皮内是莹莹油润的馅料,浓稠的汤汁滑了下来,落进了下方早就在等待的孩子嘴里。
    孩子一抹嘴跑了,青年一口叼住包子追了出去。阖家欢声笑语。男女老幼站起身来,声音洪亮:“过新年,选杜氏生煎!”
    被追赶的孩子高高跳了起来,眉眼可爱到让人见之心喜,娇嫩可爱的童声为这场短暂的宣传落下了帷幕:“杜氏生煎~妈妈的味道~”
    火红的滑绸绕了回来,带着杜氏生煎四个木色的大字逐渐盈满了屏幕。
    张素关了电视,看一眼时间,现在是早间新闻黄金档。她笑着摇了摇头,对一旁餐桌上正在抹果酱的章母说:“小泽这孩子有点鬼心眼呢,在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因时制宜倒是个宣传的好法子。”
    “我看他清明节怎么宣传。”章母笑嘻嘻地把面包咬在嘴里,“自己就是做吃的,家里一点都不准备。我想吃包子还没地方吃呢,你说这干巴巴的面包有啥好吃的?”
    张素摇了摇头,这个姐妹的性格就跟小孩子似的。
    “哎你说,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了。”章母吃着吃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满脸狐疑地张口,“这两天那俩孩子那个黏糊劲啊,你可没看到。他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情一下变得那么好?你家行止我以前真没看出他那么能照顾人,现在跟个傻爸爸似的。”
    “瞎说什么呢,他俩感情好不是好事儿吗?”对上姐妹显得有些天真的疑惑,张素面色变了变,有些艰涩地转开话题,“时装周的场地可已经订好了,你那边秀款的衣服要早点到位。新年一过咱们就飞米兰。那边的拍摄都已经定好日期了。”
    “我办事你放心吧。”章母胸脯一抬,刚才说的话题立马忘了个干净。
    果然是母子……张素有种捂脸的冲动,但手指头颤了颤还是憋住了。楼上哐哐哐一通动静,章泽和杜行止起床了。
    张素高声喊:“洗脸刷牙没?今早没东西吃,吃面包啊!”
    “我不要!”章泽立马苦了脸,推开压在自己肩上的杜行止朝楼下嚷嚷,“我要吃荤的!大早上的又吃面包啊?”
    杜行止被推开一点都不泄气,把人拽回来仗着楼下人看不到狠狠亲了两口,小声问:“昨晚还没吃够啊?”
    “滚蛋。”
    下楼时对上母亲的目光,章泽有点亚历山大。杜行止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悠闲,好在同壕内多了个名为张素的战友,让章泽稍微不那么紧张了一点点。
    “我刚才看到广告了。”章母给章泽一边抹酱一边找话题,“最近公司还好吧?广告费贵吗?成本收不收的回来?”
    “广告在中央台,全国都看得到,价格倒是比我想象的要低。”现在的黄金档还没有后世那么高不可攀,“周边城市的超市我都已经联系上了。现在公司里的下一步发展就是趁热打铁,在产品刚上市的时候尽快抢占市场。这几期广告在北京、天津、辽宁、河北,还有山东山西都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知名度,我下一步是想要再开设一个分厂,设在上海或者广东。一是交通便利,而来规模也能弄大一些。”
    “钱够不够啊?”章母对搞吃的没什么想法,也帮不上忙,顶多广告拍摄去帮章泽邀请知名明星什么的。现在也只能提供一些金钱帮助。
    章泽嘿嘿一笑:“我欠杜哥的钱现在都还没还呢,开个厂还是够的,现在关键是人不好找。年底了,更何况招工还得培训,新厂得等年后才能正式开工。妈,你们要是认识广东上海那些地区的父母官,就给我引荐引荐吧。”
    说到钱的时候杜行止就把大手盖在章泽脑袋上了。那揉啊揉的频率好像是在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章泽一把拍开他。
    章母咬了口面包,总觉得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可真让她去描述,又怎么样都描述不出来。
    还是错觉吧?
    因为广告效益刚好切合了年末的年景,杜氏生煎最近的销售量开始猛增,连上周边总共六个省份的出货量,天津的加工厂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年末又是大批工人的返工潮,开始创业后他才明白自己上辈子所不知道的很多事情。比如在超市里随手选购的一包汤圆,上数几个台阶,凝聚了多少相关从业人员的心血。
    天津的工厂早已扩建了,批下临近好大一块地开始加建厂房,两个冷库全天都堆了满满的货物,冷藏车一趟一趟地来回,好活泼的气象。
    相比较下来,供给国土局的那一批货物数量倒显得微不足道了。连带之后才开始合作的一些单位,销售量也大概仅占北京市场我五成。虽然这些供给事业单位的货品压低了价格,中间却少了超市盈利的环节,收入也算相差不大。冷鲜市场比章泽想象中要赚钱的多,这块区域才开始挖掘几个月不到,已经占据了公司近三分之二的营业额了。
    中国太大了,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加上正在全速发展的阶段,便也潜伏着其他国家所没有的的商机。
    章泽下一步是打算将市场铺设到东南方向,江苏浙江上海这三个省份,由于经济发达流动人口众多的原因,市场消耗量是同等地区的几倍甚至更多。新年过后杭州的四家杜氏生煎就要开业,以此推动冷鲜包的生意,想来是个双赢的决定。
    学校已经放假了,新年的北京是以往章泽所见的淮兴难以比肩的热闹,一整年都在节约的市民们纷纷走入商场购买年货,章泽一路被激昂的喜悦包围,自己也心情飞扬。到公司的时候难得笑容满面,晃花了一干人等的眼。
    “辛苦了。”路过办公区,章泽对仰头朝他问好的员工笑着点头,“年末工作辛苦大家了,大年三十晚上如果没有其他活动的话,大家一起开个年会吧?”
    众人恍惚地盯着他的笑脸,下意识地齐齐点头。等到章泽走后,一堆人便越发心情飞扬。快到了发年终奖的时节,所有人都在盼着年底创收好好过新春。
    章泽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前台小姑娘声音娇甜:“章总,李先生到了。”
    “请他进来吧。”章泽不由有些疑惑,这个李隶都不用上班的吗?成天朝他这里跑。
    年底自作主张替人牵线的福利商获得了国土局的好评,连局长都专程在给李家打贺新春电话时提到了发到家里的生煎包。据说局长夫人对煎包相当的满意,除了自己吃以外还弄走一些拿去送了亲戚。李隶这回徇私没落埋怨还被真心诚意地感谢了一通,家里老爷子还询问他其中细节,在得知了这是很有可能未来进入李家的女主人的儿子的产业之后,表达出了莫大的兴趣。
    也因此,他年节前后不必忙于那些总结研讨会,得了特赦来与章泽深入交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一看章泽心情就好,每次跟章泽说话的时候,心里就念叨,有这样一个弟弟好像也挺不错的。
    章泽的办公室挺简单的,然而配上坐在里面那个人,就有了一种蓬荜生辉的特殊效果。阳光从窗棂撒入,映照在低头看报表的年轻人身上,姣好的外表令人过目难忘,清俊的气质温润如水,毫无威慑感却润物无声地影响到了旁人对他的印象。
    李隶微偏头,忍不住微笑。
    “你们要开年会了?”
    章泽点点头:“是啊,大家都辛苦了一年。我打算好点的地方包个自助餐厅,也算犒劳犒劳大家了。”
    “你这个老板做的真是周到。”李隶在章泽面前坐下,熟悉之后态度都随意了起来,“有兴趣后天跟我参加一个小聚会吗?我给你引荐一下国航的领导,他们最近正在物色合适的早餐夜宵供应商,有没有兴趣?”
    章泽立马来劲儿了。李隶可是他的福星,迄今为止给他牵了七八个单位的桥梁,现如今杜氏生煎开始供应的财政局、统计局、公安厅等等所在,其中李隶都出力不小。章泽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公务员,至少也得是个官二代,要不然哪来那么多领导卖他面子?
    航空餐点可是快大肥肉,现在倒还不明显,等到日后飞机票跟火车票差不多价格的时候,选择航空出行的人们只会越来越多。飞机餐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对他打开中高端市场也是一个不小的帮助。
    他又不免有些疑惑,李隶他不要好处的帮他那么多,到底图什么啊?
    熟悉之后,李隶对他了解越深,越发现这原来是个只有外表精明的小天真。章泽的疑惑都写在了眼睛里,李隶发觉后哈哈一笑,拍他肩膀:“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
    这边儿子已经跟人打好了关系,那边李家正主也没闲着。
    半暧昧的阶段,章母抛下一句自己新年之后要启程米兰,大概到四月初才能回国,可把李长明震了个够呛。
    他一时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整个人郁郁的:“四月初……我三月就要去安徽了,咱俩碰不上啊……”新的调令是安徽某职能单位一把手,为了能跟章母有发展,他目前在全力将工作重心朝着北京转移。以往从没生出的斗志这会儿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在新年期间跟章母难得的相处是为数不多的安慰了。
    可对方也是有工作的,甚至铺设范围比他的还要更大,这一认知令李长明有些沮丧。男人没有不希望彻底掌握另一半的,不论从经济上还是地位上,雄性们总有着争强好胜的本能。现在跟章母相比,他除了家世好一些似乎真没有别的优点了,对方漂亮又独立,自己的追求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是啊,可是这是我们第一次开国际秀,对打开欧美市场的计划能否成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处于暧昧期,章母也和平常的爽利不一样,面上带着女人们皆有的温柔,“我们可以通电话呀。现在联络通讯那么方便,还怕见不到面吗?”
    李长明情绪不高,深深地望进章母的眼睛里:“我只是觉得舍不得而已。”
    章母耳根微红,微微移开眼:“一大把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