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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杜行止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饱含深意地说:“那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罢状似不经意地退开一步,让张素的视野得以开阔到看清室内这个角度的一切。屋里还有些昏暗,桌椅摆放的很整齐,大床在靠门的位置被衣橱挡住一部分,却能看出床上被面隆起了一个小丘,那是还没有起床的章泽。
    张素哑然,心怦怦跳着,打量屋内的光景。两个孩子是盖同一床被子的。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感情好到盖同一床被子的朋友并不少,可结合了她心中的疑窦,这一幕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朝着纯粹的友情靠拢。
    “杜行止……谁来了?”屋内传来章泽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睡意未褪的迷蒙,听的杜行止心中一阵呻吟,连张素也愣住了。
    张素很快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有点慌乱地扭身离开:“下来吃早饭吧,我给你们下碗面条。”
    杜行止目送她走远,眼光微黯。
    章泽穿衣服的时候还在抱怨:“无缘无故说是要聚会,天天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知道聚个什么名堂。”
    杜行止挑出一件浅咖色的休闲裤给他,靠在书桌前面带笑意看着他自己扣纽扣:“以后总少不了要互相来往的。大学里的人脉好好把握,当然你要是觉得玩的不高兴,也没关系,早点回家就好。”
    他说罢开始扫地叠被子,昨晚弄脏的床单都团起来放进洗衣篮里,加上章泽换下来的衣服袜子,内衣裤分开另外清洗,做完一切后拉开窗帘,收起垃圾袋,跟在章泽身后下楼。
    餐厅弥漫着一股香浓的西红柿鸡蛋的酸香,章泽笑眯眯地连汤喝完,嘴甜的要命:“素姨,你这个手艺可以去五星级大酒店里面做台柱了,放在北京饭店里面卖二百块钱一碗还得排队!必须的!”
    张素不由失笑,盯着章泽探究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喜欢章泽这个孩子。相处越久她越能明白对方的单纯,和这样一个心思澄澈的人一起生活,是很愉悦的一件事。
    如果章泽是她的儿子,或者他是个女孩子,如今她心中担忧就全然不值一提。只可惜章泽是个男孩子,这便足够抹消他一切的好,如今的张素只能祈祷自己的一切猜测都是错误的,章泽和杜行止只是纯粹的关系太好的兄弟。
    余光瞥到杜行止拎着垃圾袋朝大门走,她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光,出声喊停了他:“放那我来丢吧。”
    杜行止一手插兜,侧头看着她,眼中的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自己丢就行,单元楼下就是垃圾桶。”
    张素和他对视着,勉强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地将视线放回到章泽身上,余光却一直随着杜行止的走动而移动。片刻后她送着章泽和杜行止出门,在单元门外轻轻地为章泽抚平衣领上的皱褶。
    章泽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她温柔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想到自己和杜行止的关系,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简直是愧对面前这个对他如此之好的女人,忍不住胸口发闷,给了张素一个拥抱。
    青年带着清新气味的柔韧身体一触即离,张素一瞬间愣住了,等到回神抬起头,她便看到章泽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凑在近前,开口是即使压低声音也不掩清亮的嗓音:“素姨,谢谢你。”
    张素目送他转身离开,瘦削匀亭的背影行动间优雅得体,那容貌即便是看习惯了的自己有时候仍旧会感到恍惚,章泽清亮的声音犹在耳边,她眉头皱的死紧,心翻搅着痛了起来——要是个女孩该有多好!
    等到杜行止的车也扬长而去,她挺直的脊梁终于溃败了。在原地黯然了片刻,她心下一横,站在单元门外的回收垃圾桶前,毅然地掀开了盖子。
    她买回家的垃圾袋是独一无二的浅绿色,杜行止的那袋垃圾被她很快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打开,一样一样地查看。
    废纸、食品包装盒、薯片袋……她手上猛地一颤,捏着一个用过的安全套举了起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半透明的套子内灌注了浊液体,乳白色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大楼拐角处的四季桂下,杜行止站在那里,眼神冷静悠远。
    果然猜对了,被发现了啊……
    他叹息一声,心中沉淀下浓浓的愧疚。
    杜行止并不想将那些手段用在自己家人的身上,可是为了跟章泽在一起,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放宽某些原则。
    *****
    章泽到达了聚会所在点——某家韩国烤肉店,一群青春逼人的青年男女正聚在店门口说笑。章泽看到那么多人,眉头就是一皱,他们班里一共十七个学生,加上陈元和华茂松两个室友一起也才十九人,可店门口的人群除去他这个还没到的人之外,竟然远远超过了二十人。
    章泽一下车,人群中的讨论声顿时便安静了不少,看得出来大家伙站在门口都是为了等他,章泽赶忙露出个微笑来道歉:“对不起啊,前面桥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队伍中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印象的熟面孔,应该就是同班同学了,少部分完全没有印象的都是女生。
    自然没人挑他的不是,大伙都通情达理地表示了理解,一起埋怨起帝都渐露端倪的恐怖交通。陈元哈哈大笑:“怪谁也不能怪你不是?快点打招呼打招呼,今天来的都是大美女!”
    章泽不太能记姑娘们的名字,人群中唯一认识的就是同班的肖苗苗,因为肖苗苗有段时间老给他饼干吃。他只好笑着跟不太熟悉的众人点了点头:“你们好。”
    “章泽,”站在肖苗苗左侧的一个栗色头发姑娘忽然问他,“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姑娘个头挺高挑,打扮在这个年代来说算得上是洋气的类型,高腰的牛仔裙配衬衫,皮肤白而细腻,眉目如画,眼神大胆。
    章泽倒真的不记得她的谁了,却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沉默地与她对视。清冷毫无感情的视线立刻让那个姑娘僵直了,周围因为女孩如此主动而引发的窃窃私语逐渐消失,陈元冒出一层冷汗,赶忙上来揽住章泽的肩膀打起哈哈:“哎呀哎呀,不要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他凑在章泽耳边,用哀求的语调小声说:“哥们快给个面子吧,美女们很难请的,就算不喜欢也别发脾气啊,男人绅士一点好不好……”
    章泽很茫然:“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话未说完,他被陈元推进了店里。
    这家烤肉店在北京城内算是中高端了,章悌喜欢这里的铁板鱿鱼,跟章泽也来过几回,一盘五花肉就要二十五块,两个人一顿饭下来随随便便三四百,在这个人均工资不过几百元的时代,实打实的高消费。
    其实章泽也没吃出稀罕的地方来,他是个俗人,就爱吃五花肉,超市里三四百块的五花肉能把他吃怕,拿到这里也没什么滋味上的改变,偏偏就贵了好几倍。
    方才出声询问章泽是否记得自己的姑娘脸色有些不好看,矜持地拎着手提包站在一旁不肯落座。陈元十分注意她,大概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关系,态度显得有些殷勤:“祁茶,你要不要坐在我旁边?”
    祁茶瞥他一眼,抿了抿嘴,眼神仍旧胶着在章泽身上。
    章泽看出这姑娘的不对劲了,眼神怎么那么渗人啊?抬起头见对方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他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请坐吧?”
    祁茶这才轻哼了一声,走到章泽右手边坐了下来。
    章泽左手坐着肖苗苗,右手坐着祁茶,两个队伍中最漂亮的姑娘都被罗列其中,他神情仍旧是清清冷冷的,也没见受宠若惊也不见得意忘形,让人立时便对他高看了一眼。
    当然,羡慕嫉妒恨也是存在的,不太熟悉的男青年们表达的含蓄一些,性格粗犷奔放的陈元便自然多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指责章泽:“公害!公害!你可以挤掉老鼠位列四害之一,你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比老鼠更恶劣!”
    章泽翻着菜单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陈元今天说的话都好奇怪……对了,点五花肉比较好还是牛舌比较好?干脆一起点了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在心中愉悦地排演起一会儿用剪刀切开半熟的在铁盘上滋滋作响的五花肉时的手感,那油汪汪滚烫的肉片酥脆柔嫩……冷不丁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章泽,烤土豆片怎么样?”
    你想吃你就点嘛。章泽茫然地点点头:“不错。”
    “那烤圆菇呢?我不喜欢吃油腻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祁茶见他如此顺着自己。心中微甜,却又忍不住因为章泽的少言而感到焦虑。
    一旁的肖苗苗生出怯意,捅了捅闺蜜的肩膀,凑过去小声说:“怎么办,章泽好冷漠哦。”
    “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你怕什么?”闺蜜撞了她一下,挤挤眼睛:“这叫酷啦,男朋友酷一点不好吗?他接受你以后,就会对你很~温~柔~的。”
    肖苗苗盯着祁茶,咬了咬嘴唇:“我都没机会和他说话……”
    闺蜜眼中也有些愤愤不平,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肖苗苗,只能轻声泄愤:“你就等着吧,酷哥都不喜欢聒噪的人。你没看到不管祁茶说多少话章泽的反应都很冷淡吗?”
    肖苗苗心中好受了一些,眉目温柔,带着笑意的视线落在章泽身上。暗恋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甜蜜折磨,这个青年只是坐在原地不言不语,便足以吸走她所有的注意力。一桌子男生都愤怒地在心中猛砸章泽的蛋蛋——尼玛两个系花都被这个贱人勾走了!
    章泽对此一无所知,点餐结束后,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情吸引去了。
    从他这个位置看出去,饭店入口处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新客人推开店门迈步入内,男女之内维系着某种肉眼不可捉摸却能用感观察觉到的默契,高大的男士撑着门绅士的等待女士进入后才缓步跟从,两个人越发走近,章泽缩了缩脑袋,低下头,借着正在笑闹的一群人掩护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惊悸,母亲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来这里?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是这么熟稔的关系!这个男人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章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但就是觉得面熟!
    祁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上菜了,她握着烤肉的肉钳想要递给章泽:“我要吃土豆片。”
    一旁的肖苗苗心中一颤,祁茶的声音甜腻举止亲密,又长得那么漂亮,这样不多见的撒娇就连她看在眼里都颇为心动。这样一想她又觉得黯然了,如果她能有祁茶这样的勇气,章泽现在恐怕已经接受她了吧?
    然而出乎预料的,章泽竟好像完全没听到祁茶的声音一样,全神贯注地低头在思考什么。祁茶有点生气了,又拔高了嗓门:“我想吃土豆片!”
    章泽被她吵得无法专心回忆那个男人是谁,只能皱起眉头在桌上扫了一眼,指着烤盘边上靠近外侧的位置说:“在那里。”
    祁茶瞪大了眼睛,见章泽说完这三个字后又开始沉思,难堪地咬住嘴唇。
    是不解风情还是不屑一顾?
    章母将手提包搁在桌上,李长明迅速为她拉开座椅,她微笑着坐下,看着随后在对面落座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请我吃中饭。”
    服务员迅速地端上盛满大麦茶的茶壶,李长明温柔地给章母斟满一杯,气定神闲地双手交握:“如果不好意思的话,一会请我看电影吧?”
    章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了那么多次,哪次真的让我请了?长明,我觉得你有点大男子主义。”
    李长明靠着椅背,看向章母的眼中带着些许宠溺。她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直白的要命,想到什么说什么。在栗渔村的时候为了给孩子出头,如同一个不要命的泼妇一般折腾,过了这么多年,她的蜕变也算是相当彻底了。
    李长明记得自己再次遇到她时的那一幕,久未回京,他登门拜访世伯张德松,却在大院内碰上了这个一口喊出自己名字的女人。李长明那时是没有认出她的,章母现在的模样和在栗渔村时简直有天壤之别,那时候的李长明盯着这个穿着及膝长裙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跟对方有过何种纠葛。从和前妻离婚之后,他便再没有精力去想感情的事了。
    章母那时候指着她自己:“杜春娟!杜春娟!李书记你忘记我了?我拿斧头劈门的时候,还是你拦住我的!”这话一出口李长明记忆立刻就清明了,在他有限的政治生涯中,遇上的拿斧头劈门的女性也就栗渔村那一个了。记忆中肤色糙黑满身土气的女人变成了这个模样,他大吃了一惊。
    章母说什么都要感谢他当初好言劝她出村子之后做生意的恩情。如果没有李长明的一番劝告,她绝不会有勇气过上全新的生活。后来张老爷子张德松见她俩认得,一问究竟后相互介绍,李长明这才知道几年未见,面前的女人获得了怎样的成就。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工作上业务往来,章母去找他解决一些公司经营上的困难,两个人便熟识了起来。
    章母礼尚往来,为李长明斟了一杯茶,切入正题:“之前公事上你给的帮助我应该跟你道谢,我不喝酒,这杯茶就算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长明失笑,接过茶浅酌了一口,单掌托腮目光温和地落在章母脸上:“原来跟我出来吃饭就只是为了公务吗?”
    章母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纪的人了,对情啊爱啊的都看得比较淡。从离婚之后她基本上就很少跟陌生男人有来往了,李长明他高大健壮又沉稳英俊,是很吸引女人目光的存在。她也是女人,心里肯定也会有点好感。不过好感归好感,她还没有做好找男朋友的准备,新的婚姻更是不必说。
    章泽盯着母亲微红的耳朵,握紧拳头,心中七上八下地蹦跳着。
    卧槽!这个野男人是谁?
    ☆、第六十七章
    张家书房向来是张家小辈们的禁地。也许是因为年轻时的某些经历,老爷子的领地意识很强,除非他亲自邀请的客人,否则哪怕是在家中任职了将近二十年的保姆王妈妈,在他不知情的前提下进入了书房,也能让他大发雷霆一番。
    杜行止打量着这间书房,不大,约莫二十平方,窄而深,大约是因为左右两侧的墙壁都是高及天顶的立柜,于是缩短了肉眼可见的距离。整整一屋子的书,然而这也绝不会是张德松的全部珍藏,古旧的拓印本锁在玻璃之后,摆放在柜面的书脊大都陈旧,几十年的岁月,它们被主人一次次翻看抚摸,光滑的纸面揉出了细小的绒毛。
    动辄话里喊打喊杀的老爷子也是个读书人,杜行止垂下眼,将视线落在坐在对面低头泡茶的老人家身上。
    “我来吧。”他接过张德松正在擦拭的茶勺,铲出一撮细密的针叶。热水氤氲的雾气升腾起来,带着似有若无的甘苦清冽。张德松索性放手让他来泡茶,终归都是苦味,谁泡滋味都差不离。
    他打量这个不多接触的外孙,年轻英俊的后辈是家族的希望,他有两儿三女,两个孙子两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各个都出众不凡。杜行止能够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之一,虽然并非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小一辈里除了老大家已经踏入政坛的长孙张精钰外,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外孙。
    谁都以为他偏爱嘴甜的儿孙,其实也对,都这把年纪了,谁不爱儿孙承欢膝下?可张德松的偏爱却又有不同,幺女家的吴王鹏,他虽然喜欢,却不会因此委他重任。那孩子不论是从面相上看还是从长久以来相处中得出的结论,都可以看出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有野心没什么不好,尤其是男人,有野心才会有进步。然而吴王鹏的野心却又不同,那个孩子……有的时候太过不择手段了。
    相比较下来,还是杜行止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更加讨他喜欢。能拉得下.身架去挖煤做暴发户,也能及时从煤炭巨额的利润中清醒脱身寻找退路。虽然杜行止如今的地产生意在他看来只是小打小闹,但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必然不会是池中之物。
    张德松端起茶水浅浅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抵达喉口,他不喜欢茶叶的滋味,但年纪大了,偶尔品品香茗心情总会不错
    “你啊,个性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倔驴、冒进。”张德松端着茶盏对杜行止点了点手指头,眼中的情绪却比他的言辞要温和的多,“不过有些地方你又比她好,没她那么死脑筋。”
    杜行止微微一笑,宠辱不惊,他原本也没打算把本钱压在张家,张德松对他是个什么评价他也一概不注重。
    “我妈倒常说我死板不懂变通,以前在淮兴的时候,因为这个脾气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才改正过来。”
    张德松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要多磨练,哪里有随随便便的成功?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男人就要自己面对问题解决难题,还看不起那些有门路可走的公子哥。等到这个年纪才觉得那个时候有多幼稚。人呐,出生就是最大的投资,有些事情分明可以走捷径解决,没有那个门道,折损进去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可估量。”
    他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声:“小鹏这个孩子啊,他跟你们不一样。这件事情你即便是不告诉我,我心里也有数,有张家在这,我不放心他站得太高。他爸妈把他惯坏了,到现在没跌过跟头,狂妄。我老了,你们小辈之间我不会插手,他要真犯到你头上,你尽管教训。成王败寇,不是他一句两句哭诉就能盖过的。”
    有他这句话杜行止便安了一半的心。对吴王鹏莫名其妙的敌意他原先总觉得有些棘手。毕竟虽然都是张家的外孙,杜行止自己极少与张家有往来,吴王鹏却是成天在老爷子跟前蹦跶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生意场,关系就是最大的实力。老爷子要是偏心过了头,随便发个话,杜行止再多的壮志雄酬也未必抵抗得了上面施下的倾轧。但现在一看,老爷子虽然宠小辈,脑子却不糊涂。杜行止为了面上好看原本打算的“做人留一线”便满可以收起来了。就凭上回和鹏飞地产的那次交手,对方神经病似的穷追猛打就让杜行止记在了心中。这还只是个小过节,现在吃同一锅饭,他俩早晚会再次对上,吴王鹏要还是那个癫狂的路数,杜行止才懒得给他留手。
    张德松觉得有些疲倦。这把年纪了,他从年轻开始爬,在山脚与人结成各种同盟抵御外敌,然后慢慢攀登到高峰。他的敌人从对手变成战友,从战友变成上级,靠着天时地利人和取得如今的成就,他履历斐然,却从没有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
    好不容易老了老了,为家里的儿女铺路搭桥,为家里的孙辈们遮风挡雨,张家的繁盛兴旺就是他的一切目的所在。然而这个目的还尚未到达,小辈们便将枪头转向了自家,这着实令他感到心累。
    杜行止到没有因为自己是来“告状”的就觉得不好意思,既然能有捷径消除后顾之忧,他何苦因为那点面子就死撑着不松口?他目前要兼顾的事情太多了:事业、家庭、爱情,吴王鹏是哪只鸟?有那个策划对付他的时间,杜行止宁愿多拿来陪陪章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