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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
    明月行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醉仙楼被勒令关停,登闻大会也暂停三天,全城排查凌无劫的行踪。陆之维被刨金丹一事还未解决,又出了这么大乱子,星渊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连剩下的两场比试都不想参与了。
    刚过巳时,仙盟便派人来请魔皇议事,希望魔域精通幻术之人提供帮助。然而江弥折腾了她一夜,现下正是刻骨缠欢过后的温馨时刻,哪里肯离开。
    怀中少女身上柔软的白缎寝衣被剔透肌肤辉映得黯淡无光,她天生就像一团又轻又软的美梦,快快活活地包裹着他往下坠,虚幻、甜美、漫长而无尽头。
    邀月原是一动不动地窝在青年怀里,听到通报后忽然开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快去。理由很简单:某人今日若是不出门,她定然下不了床的。
    江弥有些不情愿地叼着她玉白的耳垂,咬在齿间,又去含住耳廓,把整只耳朵含得湿漉漉的:“我走了你可不许去极乐天......若是要出门,就叫国师跟着你,霁红境界太低我不放心。”
    ——白如玉自己不来,却已经遣手下几位舵主轮流来魔域下榻的客栈请过她好几次,他不用想也知道那妓子会如何变着法子讨好邀月。
    “知道了。”少女闭着眼恹恹地呼了他一巴掌就重新蜷缩回被窝中。
    时至正午,张静姝突然来客栈寻她,她才终于起床梳洗。
    这孩子继承了南双双的美貌,生的十分温婉可人,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姨娘不肯放开。
    “姨娘!白掌门让我请您去极乐天转转!”
    邀月早知她是为此事而来,神色微妙地摇了摇头。
    “极乐天......就不去了。”
    “姨娘,你不知道,白掌门已经准备了——”
    “——我当然知道,”她打断了张静姝的话,半边侧脸映在黄铜镜里,另一侧则在日光中勾勒出完美光洁的轮廓,叹了口气,“你若是来帮白如玉做说客的,就请回吧;若是想多陪我一会儿,我们就出门逛逛。”
    张静姝也是个识趣的妙人,况且她本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姨娘非常感兴趣,当即就喜笑颜开地要做个向导。她没寻到星尘,只能叫了霁红,再加上张静姝随行的全性弟子,一行四人出了客栈。
    仙都繁华,民间店铺生意倒是未受近日风波的丝毫影响,大街小巷人群熙来攘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一家新开的茶楼前站着几名小二拍手招揽顾客。街边空处有几名杂耍艺人,舞刀弄枪,亦歌亦武,铜锣如雷铛铛地敲着,引来围观人大声叫好。
    邀月想起自己这做姨娘的还没有给张静姝买件像样的见面礼,于是主动走入附近的书肆想挑一杆笔。
    这书肆开在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装潢得非常华丽。椒墙花囊,屏风摆设,书案摆架一应俱全。地上铺设的是莲纹青石砖,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陈设着各色笔墨纸砚,墙上裱挂各大名家的真迹。
    一排笔架望过去琳琅满目,她从前还不知这些文人墨客的笔竟能卖到这种天价。她索性直接挑了一只最贵的烟霞笔,没想到张静姝却开口推辞:“我百岁时,白掌门已经送过我这种笔,姨娘别再破费了。”
    正在这时,那妖道国师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一张阴阳面具惹得路人指指点点,他倒是一副悠然自在、超然于世外的模样,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行过礼了。
    她对于此人的无礼早就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正想着要不要改送个砚台给张静姝,余光撇见笔架的最下层有一根青竹笔,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将那只笔往妖道面前一递——
    “昨日你登闻大会为魔域出尽风头,我替江弥赏你的。”
    “皇后殿下还真是......”星尘露出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想要挖苦她一番,但下一秒在看清她手中的笔时,忽然声音一顿,神情浮现出古怪的异样。
    那变化来得如此快速而又悄无声息,仿佛他整个人突然被抽空了一般,目光涣散投向半空,嘴唇阖动了两下。继而面具后瞳孔急剧颤抖,在猩红和漆黑间疯狂切换,紧接着只见一行黑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邀月浑身一凛:“你怎么了?!”
    她走近几步想要扶住那人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下一秒,腕骨一痛——
    星尘那双看上去文弱的手竟然蕴含着可怕的、压倒性的力量,五根手指就像是钢铁铸造的一般,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骨。他似乎在忍受某种刻骨的痛苦,整个下半张脸都有些扭曲了,一字一顿吼道:
    “不想死就快跑!”
    一丝针刺般的直觉掠过心头,仿佛有某种极端的危险正悄然逼近。在星尘松开她的瞬间便发动轻身术闪电一般从书肆中退了出去,紧接着迎头撞上一人。
    那人身着全性弟子服,是随行张静姝的侍从,个子高挑,容貌并不出众,只一双眸子仿佛会吞噬光线一般漆黑得吓人。在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她便知糟了——
    她像是进入了澄澈无色的水域,一圈圈透明涟漪在空气里扩散开来,光线也出现了微妙的折射,以致周边重重迭迭的街道开始扭曲和变形。
    ——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