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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暗淡的楼梯灯光下,我走着走着就接受了快要看见新成员的不安。我开始想起了文君彦和阿飞,两个并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年轻人。
    至于他们最后也出现了,我也只好接受。尤其是阿飞这个人,明明是一个职业杀手,很奇怪地我在听见他说出自己的职业时,我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甚至也没有怀疑过这个一脸淡泊于世的黑壮汉,会不会只是说些吓唬我们的话。感觉他就是一个非常真挚表达自己的人。
    也许是我太容易相信陌生人吧,又也许是当你遇到能让自己一吐真情的机会时,你也会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心中想说的都说出来。我也是如此,假如我真像阿飞一样抑压了自己如此多年,在那种微醺的场合下,我可能连自己想杀人也会坦诚告诉他们。
    想着想着,走着走着,我找到了他们俩,只见他们专注地朝一处暗巷盯着。至于那个新成员,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
    穿过依然热闹的街头,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他们身边。专心致志的他们好像没注意到我已到达,我尝试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那条阴森的小巷里隐约看到有半个黑影,黑影的另一半身驱暴露在路灯的淡黄残灯之下,要稍为用神,才可以清楚找到整个人形躲在巷子里。
    「那人怎么了?」我好奇地问,不知道有甚么好看的。
    「你没看到吗?」文君彦却回了一句问话。
    莫名奇妙,看到了我还会问吗?我再仔细覷一下,却让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果刀。
    「我们注意他很久了,看他样子,神情慌张,该是干些什么事吧?」阿飞紧盯暗巷那处说。
    「我们要报警吗?」我问。
    「我们需要吗?」文君彦答。
    语毕她便动身往巷子里覘视着人海的那个人影走去,我来不及把她拉住,只好随着她的步伐走去,上次的经验告诉我,她又要去干那回事了。可有强壮的阿飞护在我们身边,应该不会有甚么大碍吧?
    走在他们二人后面,我也不由自主战战兢兢,猜不透文君彦心里打着甚么算盘,她心中好像没太多恐惧和担心,我想是绝望让她忘记了过多无谓的感觉吧?我回想起来,还真的没甚么好怕的,那天晚上站在天台上的我们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甚么?
    当我们走近小巷的时候,那人影突然很快地逃到巷里去。文君彦马上拔腿直追进去,阿飞也立即跟上,我才有反应随着他们追去。
    我们愈跑,灯光愈浅愈暗淡,我愈不知道我们跑到了甚么地方。直到抬头只有月光的深巷时,他们两个率先停了下去,我已经气喘如牛,弯着腰喘着说:「怎么停下来了?」
    当我抬起头来时,看到约十米外的穷巷处站着一个瘦削的男人,他和我一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今天明月当空,月光透进深巷让这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更让我清楚地看到那偷偷摸摸的人长甚么模样。
    隐约看到那人瘦瘦高高的,身穿一件格纹衬衫,是红色还是橙色便不得而知,总之是暖色调的七分袖衬衫,米色的七分裤下踏着一双拖鞋。他有点曲的短头显得有点蓬乱,该是个不爱整洁的人。他长得也的确不怎么样,颧骨高耸,胶框眼镜下是对无神且细小的眼睛。
    最让我注目的是,手长将及膝的他手上紧紧地拿着那把果刀,好似有些颤抖,应该是看着我们三人有点害怕,当然我看着他也是有点害怕的。我不是怕死,而是怕他突然发疯,就像我们平常看鬼怪电影时虽知道会有鬼吓人,但我们还是会怕衪们突然跳出来尖叫一声,那一刻是既害怕又刺激的。
    「是宅男。」文君彦并没有在喘气,样子更是气定神间。
    「这不会就是你说要介绍的新成员吧?」我才好想起她电话里的话。
    「没错,但现在我还不清楚他为人,还是让他自己介绍吧。」
    我们三对一对峙了约两分鐘左右吧,待我们都呼吸顺畅了,气氛就开始有点改变了。只见那人手上的刀有点动作,他的整个人开始不安起来,我猜是他在想怎么样在穷巷中摆脱我们。但他身后是一幅高墙、两边是紧紧关闭的大厦后门,要是他能飞尚可以逃掉,不能飞就没机会了。
    「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那人终于开口说话,虽是咄嗟叱咤,但也听得出他很害怕。
    「你拿着刀想干甚么?」文君彦语气很重。
    那男的没有回应,低头颤抖一会儿后,我听到了啜泣的声音。我感受到他沉思了很久,我也感受到他有说不尽的往事,就算我对他一无所知。
    他手突然绷紧,然后他大叫一声像是发了狂似的举刀向我们直奔过来。我和文君彦还来不及反应,阿飞便在电光石火间衝直接把他按在地下。看阿飞纯熟的手法,他应该还真是挺能打的。
    看到阿飞把他按着,抓着他的手大力敲一下便把刀子摔走,我连忙踢走果刀,别让他有机会伤到我们。那人发狂大叫挣扎,声色俱厉,但在瘦弱的他在阿飞手下,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如我中午时在人群中的处境一样。
    「别叫了,我们是来杀你的。」
    文君彦的这句话,让他戛然而止。
    我惊讶地望着她,她又笑了。
    平日波澜不惊的文君彦,总是喜欢说些我预计不到的话,真是语不惊人势不休的佼佼者。
    这一刻,只有我的心是不寧静的,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文君彦的泰然自若让我惊讶之馀,也让我非常想知道她葫芦里买甚么药,更想知道,她藏在心里,那些年她的故事,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一面。
    她诡异的笑容后面,却彷彿有说不尽的苦。
    「我说要杀你,怕了吗?」她重覆了一次,且向前迈了一步。
    那男的被按在地上,一直哆嗦,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还是都不是?
    「我以为我还要靠我双手了决自己,既然你想帮忙,我只好却之不恭。」又没被我猜中的是,那男的突然发出了一下冷笑。
    我担心事情会发展得不如她控制之下,将她一手拉住,她回头报以一个微笑,自信的笑容告诉我,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飞,松开他,看他有甚么话想说。」
    綑压动作维持了一段时间的阿飞徐徐松开双手并把那人扶起,文君彦继续道:「我跟我朋友说了要介绍你给他认识,刚好我也不认识你,你再作个自我介绍吧?」
    「你答应待会就杀了我,是吗?」他问。
    「我一定会让你死得非常痛快,而且非常快乐。」文君彦打开双手。
    「我叫阿生,还要我说什么?」他应要求介绍了他的名字。
    「你先说一下你的故事,再跟我们说一下,你最后的愿望是甚么?」
    她又来了,她把叫阿生的男生锁定成了下一个成员了。
    「我吗?也没甚么好说的……」
    没甚么好说的往事,往往说起来都让自己哭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