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晴擦擦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猴子：“你……你感动没有？”
    “有一点感动，”猴子微笑道：“你讲的故事很真实，也很感人，不过小女生的眼泪，未免太浅薄了一点，或许在几十年后，你能够体会到更深刻一点的感动吧。”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还是没有真正感动。
    便在这时，众人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叹息里，带着些意兴阑珊的味道，却是天妖发出来的，轻虹奇道：“你叹什么气？”
    天妖并不回答，反而对猴子笑了一笑，淡然道：“我也来讲一个故事吧。”
    众人撇了撇嘴，都想：“如此大悲大喜都打动不了这只猴子，你这寡淡如水的态度，莫非还能感动他不成？”
    猴子诧异的看了天妖一眼，点头道：“你说。”
    天妖微微仰起头来，不再说话，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足足过了有数分钟，才道：“那是两万年前的事情了……”
    她说完这句话，却又住了口，平伸出一只手，亮出了手指上的墨玉扳指。那扳指上忽然射出一道朦胧的白光，正打在地面上，众人低头看去，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幅图画，看起来仿佛投影一般，清晰可辨。
    小开这一看，只觉得微微一阵眩晕，连眼睛都直了，心中不由惊叹：“天下竟然有这样神仙一般的女孩子！”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孩子，明眸皓齿、青丝如墨，犹如冰雕雪琢而成，那如玉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就仿佛是天地山川的灵秀之气尽皆集中在了她身上。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站，却完美得难描难画，她背后是葱郁的山林，碧绿的草地，映衬着远方的湖光山色，天上的白云蓝天，当真是众人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绝世容颜。
    轻虹忍不住道：“她是谁？”
    “她是一只狐妖，”天妖道：“我要说的，便是她的故事。”
    小开忍不住暗暗点头，没想到天妖还会点心理战术，先虚构出这么一副完美形象来，再去描述她的悲欢离合，带给别人的震撼，自然比凭空讲述要生动得多。
    “两万年前，她只是蜀山脚下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混混沌沌，没有思想，只知道享受这蓝天绿草，浑然不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第四章 天妖之秘
    “有一次，她玩耍的时候，却陷进了猎户们设下的陷阱，摔断了双腿。虽然她拼命挣扎，最终跳出了陷阱，可是因为锥心的剧痛，终于昏迷在山林里。”
    “她没有死，因为一个小小孩童救了她，这个孩子同样住在蜀山脚下，每天清晨，他都会到山林里来砍柴，小狐狸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可是出于对人类天生的恐惧，她从来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没想到在她受伤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跟他见面了。”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很懂事，他把小狐狸的双腿悉心的用木板固定起来，又把小狐狸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因为受伤和失血而全身冰凉的小狐狸，总算把小狐狸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此后的日子，孩童每天都要到林子里来，小狐狸也再不怕他，这一人一狐竟然结成了朋友，每天一起在山林里玩耍，这样的日子单纯而快乐，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了。”
    “十年之后，小小孩童成了蜀山派大弟子，小小狐狸也躲在洞中开始静静的修炼，直到这时候，小狐狸还不知道，跟她日日玩耍的那个孩子，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天妖的声音有些类似于喟叹：“他叫孟非凡。”
    众人都悄悄的吸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其实故事一开始，小开就觉得似曾相识，等到这一刻，总算确认了，天妖所说的其实正是轻虹刚才说过的那个故事，不同的是，轻虹说的是她的祖师婆婆，而天妖所说的，却是那杀人无数的狐妖。”
    “那只狐妖……原来你也认识？”轻虹瞪大了眼睛：“她是你的朋友吗？”
    天妖摇摇头，却不解释，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这孟非凡，实是一等一的重情重义之人，也是一等一的绝世天才，不但文武双全，而且品行高洁，意志坚定，甚至可以说，这世上千千万万年来，恐怕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大好男儿。”天妖的眼睛盯着轻虹，一字字道：“他没有为色相所迷，也没有为流言所阻，更从来就没有对你那祖师婆婆移情别恋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那位祖师婆婆庸人自扰而已！”
    轻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千年之后，小狐狸初成人形，由于好奇外面的一切，便经常出来游玩。她每日偷偷的看着天上的修真者们飞来飞去，心中无限羡慕，便立下了继续修炼的目标，听狐族的前辈们所言，妖怪修的应该是魔道，所以在一开始，小狐狸是想修魔的。可是某一天，她在蜀山下的山林里，再次看到了孟非凡。”
    “孟非凡长得虽然俊朗高大，五官周正，却还远远称不上是一表人才，当时的修真界内，比孟非凡更加俊俏或是英武的年轻修真们，多如天上繁星，可是小狐狸第一眼看到孟非凡，就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这也不能不说是天意了。”
    “小狐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非凡竟然还记得她，正如她也始终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小孩一样，这一次见面，两人都非常高兴，孟非凡甚至给小狐狸起了个名字，叫做小小。”
    “小小？”小开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天妖一眼：“你不会说那只狐狸就是你吧？”
    小开记得很清楚，在给猪头人提问题的时候，猪头人就说过的，天妖以前的名字叫小小。
    天妖长长的吸了口气，仰起头来，闭上眼睛，当日的一幕一幕，又缓缓从脑海中流过。
    在小小的心目中，孟非凡就是唯一的亲人，所以，当孟非凡建议她不要修魔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虽然她很清楚的记得，狐族前辈们曾经跟她说过，妖怪修仙，将会遭遇到恐怖至极的九九重劫，可是为了孟非凡的一句话，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道路。
    “小小，修魔是邪道，修仙才是正道，你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能看着你沦入魔道，你放心，便是有再厉害的雷劫，我也会帮你挡住的！”，当日，孟非凡的眸子如晨星般闪闪发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小小，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小小脸也红了，心也跳了，她用白生生的手儿悄悄的捂住胸口，微微低下头去，声音温柔如水：“非凡哥哥，只要是你的意思，无论要我去做什么，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好，你修仙吧。”孟非凡爽朗的笑了起来，伸出一个指头：“来，我们拉勾。”
    小小将春葱般的指头放到了孟非凡手里，也将自己纯真的少女情怀交到了孟非凡的手里，那时候，天多么蓝，水多么清，轻风多么柔和，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缤纷的色彩！
    可是后来，小小才知道，孟非凡心里早已有人了。
    孟非凡真正喜欢的，是流云水榭的紫苏姑娘，那是天下正道名门大派流云水榭中著名的才女、美女、修真天才。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同样杰出的孟非凡。
    而她小小，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狐狸，道行浅薄，出身低微，甚至连人都算不上，她只不过是孟非凡的一个朋友而已。
    小小很伤心，可是她衷心的希望自己的非凡哥哥能够幸福，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甚至故意躲着孟非凡，她不想去破坏孟非凡完美的爱情。
    可是她不找孟非凡，孟非凡却开始找她了。
    孟非凡这个人，心思细腻，他很快就明白了小小在想些什么，所以他立刻就找到了小小：“你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我孟非凡同样胸怀坦荡，俯仰无愧于天地，既然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避嫌的？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来找你，我不但要找你，我还要帮你渡劫。你修仙是我的主意，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否则，你以为你能抗得住那无数的雷劫吗？你以为妖怪修仙有那么容易吗？”（您的一次轻轻点击，温暖我整个码字人生。一起看文学网玄幻奇幻频道，更多精彩内容等着你！）
    那一天，孟非凡面孔涨红，大发雷霆，冲着小小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
    小小被孟非凡骂得哭了，可是哭过之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动，这样的男子，这样的挚情，由不得她不感动。
    孟非凡并不是说过就算，他开始频繁的来找小小，几乎他每次找来的时候，都能”恰好”发现小小遇难，上天对妖怪修仙的惩罚实在太频繁，无数大大小小的天劫层出不穷，小小根本记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孟非凡救了多少次性命了。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拼命的修炼，拼命的提高功力，让自己能够独立抵挡天劫。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千年。
    这两千年，孟非凡过得很辛苦，他被蜀山派列为外门弟子，得不到高深的修真心法，可是他不但要为小小的修炼护法，还肩负着和紫苏姑娘的两千年之约，那也是万万不能辜负的，所以，他不但要苦苦的修炼，不断的摸索，还要不断的奔波来回，他悄悄做了无数事情，可是他的辛苦，除了小小之外，就连紫苏姑娘都不知道。
    在后来，小小开始频繁的遭遇七九大劫，这样的天劫已经相当可怕了，孟非凡每次帮她的时候都要大口大口的吐血，小小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她纵然再努力，她的实力终究跟孟非凡有遥不可及的差距，上天对妖怪的束缚实在太多，而孟非凡的天赋又实在太高，当孟非凡出手的时候，她根本连插手的机会都不多，事实上，孟非凡当时的实力，早已远远超过了当代蜀山掌门。
    所以，孟非凡的那些凝聚着精元真气的鲜血，大口大口的吐在草地上，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边那只默默流泪的小狐狸。
    直到那一天……小小终于遭遇了九九重劫。
    孟非凡完成了一个修真者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奇迹，他挡住了九九重劫，虽然无法击退天雷，却勉力带着小小逃掉了。造成的后果是，他损失了千年的功力。
    也是这时候，天下开始轰传一个消息：紫苏掌门自废千年功力，要等孟非凡一起飞升。
    这个消息对小小的震撼是巨大的，她忽然发现，除了自己愿意为孟非凡去死，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也愿意为孟非凡付出一切，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耽误孟非凡了，她决心一个人远远的走开，找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悄悄的死去。
    可是她依然低估了孟非凡的决心。
    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在数千里外的某个石洞里把小小揪了出来，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修炼还要继续，一切照旧，并且，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然后，在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当滚滚的劫云在头顶重聚的时候，当九九重劫再度降临的时候，那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男人，用毕生的功力击退了天雷，然后力竭而死。
    也是在那一刻，小小忽然觉得整个心都空了，所有的信念瞬间崩溃，她开始憎恨苍天，仇视修真，她认为天道不公，是老天带走了她的非凡哥哥。
    所以，她不愿意再信仰神仙了，她觉得天地既然如此无情，那么做不做神仙，也就无所谓了。
    她抱着孟非凡冰冷的尸体，当场自破修为，发誓要修魔道。
    可是她没有想到，悲剧却在此刻悄悄的降临了：她落到了昆仑派邪修沉香真人手里。
    沉香真人的功力原本未必就高过她，可是她正是最虚弱的关头，也正是神思恍惚的时候，所以被沉香真人一击即中，落入魔掌。
    她三千年没有被玷污过的纯洁的处女之身，没有交给心爱的非凡哥哥，却毁在了沉香真人手里。
    沉香真人的心思无比肮脏，手段更是令人发指，落在沉香真人手里的小小，从破身的第一天起，就陷入了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景当中，毫无抵抗的任凭沉香真人在她身上作出各种丑恶不堪的**。她的容貌本是绝世佳人，她三千年的元阴更是无比丰厚，沉香真人夺取了她所有的元阴，然后无休止的蹂躏她纯洁的肉体，他甚至想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古怪手段来摧毁她的心志、羞辱她的尊严、践踏她的灵魂。
    沉香真人的目的，本来就是把她变成自己彻彻底底的玩物，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神智、没有判断力、只知道追求**快感、无条件服从自己的顶级禁脔。
    沉香真人花了十年的时间**小小，他最终获得了成功，那时候的小小，已经完全不复有当日的清纯，无论任何人都看不出她还是当年的那个绝世佳人。十年后的她，已经彻底变成了欲望的奴隶。
    她常常想，若是孟非凡泉下有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可是孟非凡已经死了，她的梦已经熄灭了，对于生命中的一切，她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也是在那些最黑暗的日子里，小小的心灵开始极度扭曲，她眼里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漆黑。除了已经死去的孟非凡，她再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她想杀死沉香真人，为自己报仇，可是沉香真人却给她下了极恶毒的魔界诅咒，牢牢操控着她的生死，平时更是处处防范，她始终找不到一丁点可以利用的机会。
    她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五百年后，她却得到了一个机会。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勾引沉香真人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在她多次付出肉体之后，那个**熏心的年轻人终于答应了她的要求，帮她拿到了沉香真人用来控制奴隶的一件魔器，再然后，解除了控制的小小毫不留情的杀死了沉香真人，用沉香真人加诸於她身上的方式反过来吸收了沉香真人所有的力量，捏碎了他的三魂七魄，然后极其残忍的将他碎尸万段。
    接下来，小小屠尽昆仑满门，连鸡犬和妇孺都没有放过。
    那一夜，昆仑山上，月光朦胧，血流成河。小小残忍的行径震惊了整个修真界！
    到这时候，跟小小同时代的修真者们多数都飞升了，现在的修真界，已经没有人是小小的对手，所以，即便修真界极端震惊，却也无法制止小小的杀戮了。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小小居然把杀戮持续了整整五百年，死在她手下的生命犹如恒河沙数，不可计算，其中，既有修真者，也有普通人，无论是耄耋老翁，还是垂髫幼童，在她眼中，统统都是该死之人。
    如果说三千年前的小小还是个善良的妖怪，那么此刻的小小，真正算得上是恶贯满盈的杀人恶魔了。
    一直到某一天，小小觉得生命再无趣味，连杀戮都已经麻木，她闯进了流云水榭的月白禁地，想要突破魔界入口，进入魔界。
    孟非凡当年的爱人，流云水榭的当代掌门紫苏姑娘，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动用了门中秘传的封印法诀，将小小封印在了魔界入口处。
    封印完成，紫苏姑娘引发内伤，当场吐血而亡。
    “而小小，则被封印在月白禁地当中，度过了悠悠万年，直到今天。”天妖缓缓的说完这一句话，两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怦然滴落，敲打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微弱至几不可闻的声音。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过了足有几分钟的时间，空气中才传来了隐约的啜泣声，小开微微偏头，就看到宁晴拉着天妖的袖子，正在拼命的抹眼泪，天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久久无言。
    “小……小小就是你吗？”小开吞了口唾沫：“没想到……没想到……”他”没想到”了半天，那后面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天妖的形象都是穷凶极恶，可是此刻看来，她虽然杀人无数，却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若是其他人遭遇到她这样的打击和磨难，恐怕所作所为，比起她来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小开开始对她还是有戒备、有芥蒂的话，那么在听完这个故事後，他心里已经只剩下对这个老妖怪深深的同情。
    “你感动吗？”轻虹眼睛红红的问对面的猴子：“你怎么不说话？”
    猴子一句话也不说，动都不动弹一下，呆呆的坐在那里，那茶杯里的水却沿着倾斜的杯口慢慢的滴落在面前的土地上。
    “他好像在发呆。”小开也有些忐忑：“该不会他听故事听走神了吧？”
    这话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猴子猛地张开嘴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顿时猛烈的爆发出来：“哇哇哇！呜呜呜！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我要感动死了！我简直太感动了！天哪！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故事啊！”
    猴子的泪水像是喷泉一样汹涌而出，把满脸的猴毛都沾染得零落不堪，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举起手来拼命的揉眼睛，揉着揉着，他全身都发出金光来，那金光越来越强盛，越来越剧烈，照得众人一起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
    在金光中，猴子仍然在嚎哭：“天哪，我今天真的太感动了！这感情好丰富啊！我居然……我居然进化了！这真是天大的奇迹啊！”
    等猴子哭了足有十分钟，眼看抽泣声渐止，小开才小心翼翼的道：“多情公子先生，我们过关了吗？”
    “过关了，你们当然过关了！”猴子斩钉截铁的道：“你们都让我进化了，如果这样的感动还不强烈，那还有什么才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