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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已经响了十分钟了,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萨迪斯中校若有所思地瞅着光滑的金属蛋,“要是以前,使用东南指挥所的魔法日相仪可以直接跟巴克塔利亚大营通话,可自从……算了算了。真是不方便的时代啊。”
    约纳心中的急躁像是一万只蚂蚁沿着血管爬动,他恨不得用一把大锤把通讯器敲个粉碎,从碎片里揪出千里之外的老亲王来问个究竟。如同困兽一样来回踱了几圈,破罐子破摔的约纳猛地抓起金属蛋一把磕在额头上,“咚!”他敲得自己眼前发花,脚下一软坐进椅子里,但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一个男声说着标准的西大陆通用语:“……男爵……纳男爵……接收……反馈……”
    “有声音了!”占星术士大吼一声,大厅里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17岁少年的额头。约纳此时才了解到通讯器的原理,这个嗤嗤冒出蒸汽、滴溜溜乱转的玩意儿是通过振动传导声音的,只有接触到人体骨骼厚实的地方,才能将振动通过骨头传至耳蜗。“瞧瞧,瞧瞧!”阿赛高高翘起鼻子,得意洋洋地念叨着,“又说对了吧……”
    从黄金之城传来的信息并不清晰,但重复三遍之后,约纳大致听清了完整的一句话:“哈里玛雅庄园呼叫埃克巴塔纳男爵,哈里玛雅庄园呼叫埃克巴塔纳男爵,如果接收到信息的话请立刻做出反馈,亲王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我收到了!你快说啊!”占星术士冲着金属蛋吼道。然而对方似乎收不到他的语声,仍然在一遍遍重复呼叫。约纳忽然醒悟,是不是发出讯息时也要将声音转化为振动?他立刻把通讯器贴在自己的喉结上,尽量大声地喊叫着,让声带的震动被蒸汽机械拾取。
    喊了几遍之后,他又把金属蛋贴在脑门上收听,如是三番,终于那边传来的信息改变了:“……沟通……亲王……骑士和一位黑发的女性……出现……”
    东方人探头凑过来,约纳竖起一根手指,用能够杀人的恐怖眼光吓住了好奇的伙伴。此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接收玫瑰骑士与龙姬的消息,就连旁观的萨迪斯中校都被吓得一个激灵,悄悄向后挪动椅子腿,小心翼翼打量着凶悍的少年。
    模糊不清的信息仍然在重复,“开始沟通……哈里玛雅亲王传达……骑着独角兽的骑士和一位黑发的女性……以及两位同伴……出现在巴克特里亚城南门内……信使……重要的信息……前往……汇合……”不知为什么,来自黄金之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重复了四五遍之后约纳仍然未能掌握到信息的关键词,“再多说两遍,两遍就好,千万别中断啊……”占星术士自言自语着,手指不断用力,恨不得把金属蛋嵌进自己的额头。
    “……前往……河岸……汇合。”
    振动停止了。通讯机械噗地冒出最后一股白烟,彻底变回一枚光滑冰冷的钢蛋。再没有一个字节传进耳鼓,约纳保持那个古怪的姿势好几分钟,直到阿赛关切地问:“听到什么了?你脑门都红了,疼不疼啊约纳兄。”
    “……可恶!”约纳用尽全身力气把通讯器砸在地上,金属蛋咣的一声弹起老高,在地上打水漂一样叮叮当当乱蹦着,最后毫发无损地停在墙角。占星术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能煮开整个神佑之海的海水,“明明就差一点!结果什么也不知道!埃利与龙姬好不好?他们将要去哪里?还有哪两位同伴?在哪里汇合?什么狗屁河岸!可恶可恶可恶!”他怒不可遏地举起法杖席拉霏娜瞄准那枚不争气的通讯器,红宝石开始凝聚可怖星辰之力的光芒。
    萨迪斯中校蹦起来叫道:“你想毁掉整个指挥所吗约纳中校?冷静一下!”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火气大点,常有的事。”阿赛轻描淡写地挡住众人的注视,手指在约纳通红的双眼前画出几圈玄妙的图案,“看这里,约纳兄,听见东江江心的落雪声了吗?感到平阴城外通天塔的凉风了吗?闻到逐鹿原万里梨花的花香了吗?看到睢阳离宫下深蓝的青空了吗?……故乡的景色,是否让你心有所感呢?”
    一幕幕陌生的美丽画面从眼前闪过,像轻风一样吹走心头的愤懑,约纳摇摇头,眼神变得清明起来:“非常美丽,阿赛。那就是东方大陆吗?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你的故乡看看哩……谢谢你。”
    “别客气。”帮同伴平复了心境,东方人自己倒显得有点郁郁寡欢,叹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的故乡一点都不美,这些自欺欺人的画面都是美化过一万倍的记忆而已,不要期望太高啊,约纳兄。”
    把派不上用场的通讯器揣回挎包,占星术士向惊魂未定的萨迪斯中校及在场军官一一道歉。简朴但热闹的午餐很快结束,火刃骑兵团的禁酒令让一帮大男人没有理由在餐桌上多做停留。席间萨迪斯中校询问约纳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占星术士思忖再三,决定撒一个谎。“我要到东南边境去看看,”他说,“随便走走,不带士兵。你知道,这是占星术士的必要历练,毕竟埃克巴塔纳已经平定了,我不需要留在东南指挥所浪费军粮。”
    “您的自由,约纳中校。”东南指挥所主官非常理解地回答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让莫瑞尔中尉替你准备给养和坐骑。”
    “明天。”
    餐后回到营房,约纳呆坐了一会儿,叫出幽灵左手的战士们聊了几句。出现在房间内的是祖塔和一个没什么特征的男人,“我是扎。”面目平凡到看过就忘的男人伸出右手,“二分之一的我刚刚与祖塔一起从黄金之城赶来,已经许久没有恢复完全体了呢,这种感觉还挺怀念。”
    “瞿维什提左镇人吧。”听到这话,阿赛倒是没露出惊奇的表情,“早就听说过你们一族的存在,作为四代分身,扎林库特和扎林库伯两位老兄还是能骗过大部分人的眼睛的,实力不错。”
    “谢谢夸奖。”扎向东方人鞠躬致意。
    约纳伸手与分身战士相握,“剩下的人手明天什么时候赶到呢?他们一到就出发吗?还有几个人?”
    扎与祖塔对视了一眼,身材魁伟的影伽蓝开口道:“明天赶到的是‘丑脸’和摘星者两个人,丑脸是小队的指挥。还有两名战士在黄金之城的阻击战中丧生了,敌人实在太强大,愿他们安息。”
    17岁少年的神情明显改变了,“是因为我……”
    “他们会在正午之前赶到,届时出发。我们会在附近,注意安全。”金石交鸣的声音中止了谈话,祖塔大踏步走到阳台边,单手抓住栏杆像只大鸟一样翻了出去,扎彬彬有礼地行礼后打开房门,消失在走廊中。
    “你身边的奇人异士越来越多了,约纳兄。真的不肯跟我说说你的秘密吗?”阿赛好奇地问。
    “……除非你先说出你的秘密。”占星术士摇摇头,瞅着身旁的伙伴。
    “……和平。”两人默契地伸手相击。
    整个下午和晚上被用来休息放松、补充体力和整理物品,约纳的小鹿皮包早塞得鼓鼓囊囊,可他舍不得丢下柯沙瓦老师送他的礼物,于是又找了个大背包塞满杂物,准备明天出发时背上。东方人早有准备地掏出一张包袱皮,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裹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裹,笑嘻嘻地说:“这才有点旅行的样子嘛。”
    占星术士举起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喏,佛洛勒斯人送的,我猜这是旁遮普兽灵吧?”
    “你居然还留了一个?我以为我已经把所有的兽灵都……”阿赛瞅了一眼自己的包裹,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这只对我这种老男人来说有点太可爱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约纳兄……”
    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很快过去,昨天的劳累让约纳睡的很香。临睡前他考虑了一下幽灵左手的战士平素都藏在哪里,怎样躲过士兵的巡视,以他的阅历是很难理解这些身经百战的保护者的举动了。
    清晨第一线阳光出现之前,他被叫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丑脸”利切那张丑不可言的钢铁面具闪着寒光,“利切!”约纳一骨碌坐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大剑士充满了敬仰与信赖。
    “我们走,不要惊醒任何人。”剑士低声说,指一指窗口。阳台外朦胧的天色里,火刃骑兵团东南指挥所大营还在沉睡,就连手持刀矛站岗的士兵都在打着瞌睡,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阿赛站在旁边,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又要沾你的光了,约纳兄。”
    第174章 吠陀之门(下)
    占星术士背着背包走出东南指挥所大门。门口的两名哨兵抬起眼皮看到主官到来,立刻赶走睡意“啪”地立正敬礼:“约纳中校!”
    “我出去巡视,继续执勤吧。士兵。”约纳挥挥手,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道上。
    一名哨兵揉揉眼睛,问另外一个:“刚才是约纳中校出去了么?还是我睡着了?”
    另一名哨兵打个呵欠:“反正他说什么咱们也听不懂,管他咧……”
    约纳独个儿在街上走出三十码,模糊不清的雾气中出现一辆黑色的蒸汽马车,马车上没有任何番号、纹章和表示身份信息的字样,车厢前站着几个人。“丑脸”利切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高大的祖塔、长相平凡的扎、一个身材非常纤细的黑衣年轻男人——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摘星者了——还有一个枯槁消瘦的身影。
    少年大大地吃了一惊。走到近前,他认出那正是乘坐“午夜之星”号蒸汽马车一同来到旁遮普的老年僧人,受到无数佛教信徒敬仰的摩睺罗伽大般若寺住持长老。“您……您也是幽灵左手的……”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高乌遮尊者是幽灵左手在东南部署的最高战力。”利切淡淡地开口,“上车吧。兄弟会正紧追在我们身后,不能让牺牲者的鲜血白流。”
    约纳抓住扶手攀上车厢,“约纳兄。”阿赛早在里面就坐了,伸手冲他打个招呼,“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来吃块点心吧。”
    “谢谢,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占星术士坐在东方人身边。这辆马车比起“午夜之星”可要寒酸得多了,除了两排难称舒适的座位之外一无他物。祖塔、高乌遮尊者与摘星者依次上车,车门关闭,蒸汽机械的震动传来,马车启动了。
    车窗外面还很阴暗,包有铁皮的车轮从凸凹不平的石板地上碾过,约纳这才发现,他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大陆仅存的佛教城市。对面的三个男人动作各异,祖塔大马金刀地双手扶膝端坐,高乌遮尊者双手平放膝上,像一截朽木一样默默不语,摘星者靠着车厢墙壁缩成一团,用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到处打量。
    占星术士的目光与不知多少年纪的老僧人一触,脑袋嗡的一声,就像被巨锤敲了一下似的,连忙转开眼光。他对摘星者有点好奇,这个身材纤弱的家伙全身穿着黑色短装,黑头巾裹着头脸,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眸子转动不停,“你好。”发现约纳在观察他,摘星者语声清脆地用西大陆通用语说。
    “呃,你好。”约纳连忙点头致意。
    “你是盗贼吗?还是刺客?”东方人往嘴里填了一块菠萝酥,含混不清地问。
    摘星者摇摇头:“都不是。我是摘星者。那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职业。”
    阿赛奇怪道:“还有这种职业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当然。”摘星者平静地回答,“能号称摘星者的只有我一个人。”
    约纳跟阿赛对视一眼,全都一头雾水。这时一颗脑袋从上而下出现在窗口,“三个小时后到达边境,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开启大门,约纳。”传递信息的是扎的若干分身之一,占星术士认不出他的脸,可能认出分身特有的木讷表情。“知道了,没问题。”他点头应允。
    脑袋消失了,“阿赛阿赛,开启大门是什么意思?”17岁少年连忙扭头问身边的伙伴。东方人气乐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答应啊。话说吠陀建国以后梵天颁布了锁国政策,沿着吠陀与吐火罗的边境线掘了一圈深不可测的壕沟,这个举动气得以赛巴因克大帝够呛,一怒之下,他就在壕沟这边修了一圈高耸入云的围墙。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导致两国边境成了高度差1000码的人造悬崖,要通过国境线简直就是玩命。不过两国还保持着有限的经济政治往来,在东南国境有一扇火刃骑兵团守护着的大门,大门开启后,吠陀那边也会放下吊桥,让获得准许的人通过壕沟。懂了?”
    “懂了。”约纳思忖了一下,“那如果敌人打不开大门,就没法在吠陀追上我们了对不对?”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啦,可你想想,那个什么狗屁兄弟会有那么多高官成员,你能叫开大门,他们就能原样照搬。话说,你真是惹了了不得的敌人了呢。”阿赛撇撇嘴,手中把玩着血色匕首,“对了你瞧,那片逆鳞已经完全复活了,有了鲜血的滋润果然不同呢。”
    占星术士瞧了瞧幽灵巴哈马留下的晶莹剔透的深红色圆片,欣慰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黄金之城“白钢之砧”武器店老板的话,“在吠陀东部的移动城堡‘皇家之星’中,有能够与灵魂沟通的设备,去那里同逆鳞中的灵魂对话吧。”此行的前方,不知会不会与移动城堡偶遇?
    几个小时后,蒸汽马车到达了道路的尽头。四名刀矛战士围拢过来,用南大陆语叫嚷着什么,约纳跳下马车,亮出身上的三级占星术士徽章、中校军衔和世袭男爵纹章,立时就把士兵吓唬得连滚带爬回营呼叫长官。等掌管东南大门的上尉军官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敬礼时,约纳又亮出了绿色麦穗缠绕红色驼鹰的皇家宗室纹章,差点把军官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唔唔,约纳中校奉以赛巴因克大帝命令巡视东南边境,现在要去吠陀进行官方会晤,请你立刻打开大门。”阿赛站在旁边狐假虎威地命令道。
    “当然,中校阁下,当然……但开启大门需要火刃骑兵团团长大人和近卫军总督赫热弥亚斯大人联合签署的命令书才行,请麻烦您出示一下……”上尉深深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大人物,唯唯诺诺说着场面话。
    约纳听不懂他们的交谈,询问地望向阿赛,东方人笑嘻嘻地做了个“交给我”的手势,走到上尉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猜你也是个贵族,对吧老兄?”
    “我的父亲是一名光荣的帝国骑士。”上尉小声说。
    “那么你一定懂得‘忠诚’的定义。”东方人忽然换上一脸正气,用手指点约纳胸前的皇家宗室纹章,“你效忠的对象并非兵团长或者赫热弥亚斯总督,而是吐火罗四十四代君王的血脉传承,天授王权,佑我南陆,站在你眼前的人身上流着吐火罗帝国最纯粹的贵族血脉,此时你应该以一位士兵的身份刁难勤勉做事的中校军官,还是以一位贵族的身份服务至高无上的皇家驼鹰纹章?”
    上尉显然被说动了,犹豫道:“当然,我知道……”
    “册封一位骑士对埃克巴塔纳男爵来说易如反掌。”阿赛淡淡地抛出一句话,立时就打碎了上尉军官的心防。“请跟我来,男爵大人。”他鞠躬施礼,换了个称呼当前带路。
    东方人得意洋洋地瞅了约纳一眼,一头雾水的占星术士跟上军官的脚步,蒸汽马车在身后缓缓行驶。经过岗亭和几处栅栏围起的营房,天际线上出现一道延绵无尽的高墙,墙壁用东南戈壁滩的青石垒成,高达300尺,厚达8尺半,越走近越觉得巍峨壮观。
    “造墙可不是个好主意。”东方人评论道,“当然,挖沟也不是好主意。”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来到城墙脚下,墙壁已经完全遮住阳光,黑暗中一扇钢铁铸造的大门在隐隐发光,门上刻有吐火罗驼鹰纹章,十二名士兵在门口执勤,这些穿着各色服装、武器各不相同的士兵显然也是经过遴选调派而来的精英,十二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投射过来,让约纳感觉很不自在。
    “开门。”上尉命令道。
    士兵们执行了命令。粗壮的摇臂带动齿轮,“咯吱吱吱……”两扇大门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向左右缓缓分开,门缝里耀眼的光明在地上洒出长长的金色线条,接着扩展为一条金光大道。占星术士一时间看不清对面的景象,只听到中尉在介绍什么,阿赛很快翻译道:“五分钟后吠陀就会放下吊桥,直行通过吊桥接受例行检查、填写通关文书后就可以到达邻国了。如果要回来的话,使用通关文书让对面放下吊桥,这边自然会紧接着开启大门。”
    “还会回来吗?”约纳像是询问伙伴,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接着抬起脚步踏入光明。
    走出大门,风势一下子增大了,蓝色法袍的衣角在风中猎猎飞舞,少年眯起眼睛望向远方。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围墙,前方二十码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这根本不能用“壕沟”两字来形容的天堑宽阔幽深,里面弥漫着青色的雾气,根本无法想象是由人力挖掘而成。
    目光移向遥远的对岸,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吠陀荒原,几所小小的尖顶营房矗立在悬崖边,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座高高的吊塔,砖塔上绑着一具极长的吊桥,此时吊桥正在缓缓下降,四十条牵引钢索一一绷紧,四名肌肉发达的力士用力扳住手柄控制着吊桥放落的速度。
    马车无法通过大门,“丑脸”利切、祖塔、扎、摘星者和高乌遮尊者慢慢走来。实际上约纳不亮出身份的话也能成事,高乌遮尊者刚一步下马车,大部分来自旁遮普的士兵们就噼里啪啦跪倒一地,就连上尉也五体投地虔诚行礼,试图匍匐过去亲吻高僧的脚跟。
    “嘭!”吊桥前端的钢爪扣住岩壁,通往吠陀的道路出现了。不用别人催促,约纳手执法杖席拉霏娜,第一个走上摇摇晃晃的吊桥。“神念”之力让他未被脚下的无尽虚空吓倒,17岁少年迈着坚定的步伐前进。伙伴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吊桥,“终于到了。”身后的阿赛感叹道,“有趣的旅程呢。”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喧哗的喊叫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猛地冲出大门,在悬崖边迂回呐喊,上尉军官也蹦了起来,抽出佩剑叫嚷着什么。
    “怎么?”距离吊桥尽头只剩下几十码距离,约纳可不想就此停下。
    “没事。赫热弥亚斯总督宣判你为卖国罪,给予所有吐火罗士兵对你就地执行死刑的权力。”东方人耸耸肩,“真是个不好客的主人。”
    第175章 枪火之野(上)
    在蒙古国扎门乌德市贫民区的狭窄街巷里,一个流浪汉的生死状态在顾铁脑海中转瞬间改变三次,他的右手食指在扳机上轻颤几下,放低枪口用英语快速问道:“名字?”
    “俄、俄日勒和克……”看起来处于严重营养不良状态中的流浪汉浑身颤抖地回答。
    “真名?”顾铁不为所动地问,用枪口杵一杵对方的眉心。就算对蒙古国所知不多,“俄日勒和克”这个代表英勇的俗名字听起来也不像个真名,好比中国人脱口而出“王建设”、“张解放”般不可信。
    “……卓力、卓力格图……”肤色黝黑的男人因恐惧而瑟缩成一团,眼睛四处扫视,不敢与持枪人的目光相接触。
    顾铁回头望了一眼,队伍最后的半张脸吉斯挥挥手表示暂时安全,中国人蹲下身子凑近流浪汉的脸庞,轻声说:“卓力格图。你说能带我们出去,那最好不是一句谎话。”
    蒙古人手足无措地把身体贴在墙壁上,尽量远离黑洞洞的枪口:“我、我是说真的,先生!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管是谁在追你们,我都能带你们出去!我知道一条通往郊外的小路!”
    顾铁与爱娃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萝莉花了几秒钟思考,然后点了点头。“带路。如果你敢喊叫,我会开枪。如果你试图溜走,我会开枪。如果你把我们带向可疑的地方,我会开枪。配合的姿态会延长你的生命,明白了吗?”中国人一把将流浪汉揪了起来搡向前方。这家伙的体重可能不到100斤,两腮几乎没有一点肌肉,双腿细得像麻杆,与个头矮小但敦实有力的蒙古人形象完全相悖。其实顾铁的心中怀着深深的怀疑,长久在危险中摸爬滚打让他对“巧合”这种东西完全缺乏信心,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一位熟知地形的向导?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这边走。”卓力格图踉踉跄跄开始前进,他的右小腿有显著的畸形,导致步伐颠簸而缓慢。半分钟后,小白脸乔治开始不耐烦起来,用sig556突击步枪捅着流浪汉的脊背:“走快点!”
    “就、就快了!”蒙古人哭丧着脸回答道,用黑瘦的手掀开一块破布,一行人随着他拐进一条意想不到的小巷,背靠背的破败建筑形成一条隐秘的道路,木棚遮住阳光,地上四处散落的垃圾散发着扑鼻的恶臭,爱娃用手捂住鼻子,强忍着恶心踢开一具腐烂的动物尸体,“越来越暗了,吉斯,注意警戒。”
    “明白。”话音刚落,半张脸的杂耍艺人簌地射出一根飞针,银针在五米外准确洞穿了一只小动物的头颅,把那只老鼠或者蝙蝠的叫声扼杀在喉管里。
    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一会儿,顾铁忍不住开口:“吉斯,我问个问题别生气啊……你不是只有一只眼睛吗?为什么能在黑暗里看这么清楚?”
    “他在失去眼球的地方装有微型声纳传感器,用于辅助定位,你这个多嘴的家伙。”小萝莉冷冰冰地回答。
    这时小丑特里似乎终于明白了事态发展,挣脱络腮胡子的搀扶来到斗嘴的两人身边,“是我坏了事,对吗?接受聆听者的指令以后本该昏睡八个小时的,不知为何这次提早醒了过来,该死……对不起,爱娃……”
    “别多想,那不是你的过错。”爱娃踮起脚尖拍拍小丑的肩膀,“跟上大伙别掉队就行了。”
    “……切……”总是看不惯小萝莉这种充满母性光辉的表情的顾铁撇撇嘴,嘟囔了一声。
    在这种根本不能称之为道路的狭窄地方蜿蜒前进,枪支和靴子显得相当碍事,倒是前面残疾的流浪汉变成大海里的游鱼,脚步轻捷地从淌着黑水的垃圾中淌过。枪声与喊叫声完全消失了,除了脚步声之外,唯有黑暗中啮齿类动物啃噬东西时发出的沙沙声打破沉寂,顾铁不止一次在墙根处看到若干双警惕的绿眼睛。
    “卓力格图。”中国人加快脚步,来到蒙古人身后。
    “先、先生。”流浪汉明显地打了个寒战,放慢了脚步:“再走五十步就到了,先生。”
    顾铁忽然伸手拉起对方的右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他枯瘦的手腕:“问你几个问题,我问,你答,不许思考。保持前进。”
    “您、您说……”卓力格图试图抽出手臂,但手腕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纹丝不动,他咧开嘴巴:“疼……”
    “你的名字?”顾铁盯着他的眼睛发问。通过血压、脉搏、心率、呼吸、皮肤色泽等生理指标来测谎是不精确、不严谨的,经过训练的谍报人员拥有可以骗过大多数测谎仪的技巧,甚至一名老练的骗子都可以通过自我催眠来把谎言变为真实,不过现在顾铁只能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