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明显刺痛了凤简,他忽然面无表情,薄唇轻掀,很缓慢的吐出四个字来:“不知廉耻。”
剑奴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一闪而过,快的几乎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凤简冷冷的看着她,讥讽道:“原来这就是你对朕的爱,不过几年时间而已,你竟迫不及待的投进龙驭的怀抱,果真是贱人一个。”
然而,剑奴听到这话,并没有羞愧难当或是愤恨不已,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凤简,冷冷道:“是啊,我是一个贱人,但就是我这个贱人为了您的皇权霸业,双手沾满了鲜血,若不是贱人,怎会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幽暗的火光在凤简的眼睛里面燃烧,声音冷漠,一字字说道:“因为我当初拒绝你,所以你如今才与龙驭暗度陈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我?”
“我和阿驭清清白白,没有什么暗度陈仓,更没有借机报复。男未婚,女未嫁,我和他何错之有?”剑奴冷冷的笑了,眼睛里的光是冷的,映衬着她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冷意来。
凤简听了,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剑奴,闪过一抹异色。
“若不爱,为何还要嫁给他?”终于,凤简轻轻的说了一句,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剑奴片刻沉默,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你又怎知我不爱他?”
“爱也好,不爱也罢,只要有朕在,你和他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凤简的声音很冷,仿佛是暗夜幽灵一般,说出的话语嗜血残忍,“事到如今,你以为朕还会继续任由他猖狂的活在朕的眼皮底下吗?”
剑奴微微冷笑道:“你果真要杀了他?”
凤简讥讽的看着她,“心疼了?”
“看样子,皇上现如今是铁了心要卸磨杀驴。”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剑奴唇瓣迸发出更加冷凝的话语:“皇上大可以自己杀了阿驭,但阿驭不管是生是死,我是嫁定了。”
凤简死死地瞪着她,青筋暴露,手指痉~挛的握在一起:“你敢?”
“我敢不敢,皇上应该很清楚。”
凤简不怒反笑,先是缓缓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清澈温和,但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时,忽然挥动衣袖,瞬间便震飞了一旁安置的屏风。
屏风震散在角落,零零散散的铺满一地。
凌厉的掌风就在剑奴眼前,可是她动也未动,没有闪躲的意思。
掌风掀起剑奴披散的长发,在脸庞周围肆意飞散,宛若魔魅,衬着她苍白绝艳的脸庞,竟有说不出来的妖冶。
凤简控制自己想要掐死剑奴的冲动,怒声道:“阿奴,你听着。但凡跟我作对的人,下场都会很惨,我不会对你怎样,但我会把这份罪迁怒到龙驭的身上。你自以为是在救他,殊不知却是在加剧他的死亡而已。”
此刻的凤简,因为笑容狠冽,宛若魔魅,嗜血的双眸狠狠地瞪着剑奴,似乎欲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双眸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多年相处,到头来却抵不过一个龙驭,她竟然为了一个龙驭要反他,愤怒和惊痛就那么奔涌而至。
他知道朝堂宣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将会是他和她之间永远都难以消除的芥蒂。
剑奴听了凤简的话,脸色苍白起来,眼神冷冽,寸步不让,“如果这是阿驭的命,届时不管生死,我必相陪。”
凤简眼眸骤寒,唇角沁出冷漠尖锐的笑意,冷冷道:“从你进入凤门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的,尽属凤门。即使我不爱,也休想别人觊觎你。”
剑奴淡漠的看着他,“皇上还是直接杀了我和阿驭吧!从您宣旨的那刻起,我和阿驭的生死便紧紧的系在了一起。若您对阿驭赶尽杀绝的话,我只怕……会破了当初的誓言,极有可能会背叛您。”
凤简身形踉跄,眼中寒光乍现。
曙光尽显的隆冬,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晨曦初现的朝阳,透过窗棱的间隙,透射进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可是室内却是寂静如死。
“都说我心狠,其实最心狠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无心无情,比凶兽还要冷血。”锋锐的笑意中,就连凤简的声音都是冰冷的。
朝阳照进室内,剑奴伸出手捕捉那一缕阳光,想要紧紧的抓在手里,但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而已。
她摊开手掌,看着手中那一束阳光,叹息一声:“皇上现在才看清楚吗?听老人讲,在爱的蜜堆中成长的孩子,心态平和。用最美好的眼睛看世态人情,享受生活。充满爱的心里,生活又怎么会没有幸福?可是您别忘了,我和您不一样,您可以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大笑,可我不能,因为我是活在地狱里面的人,凶残无情不正是我的本性使然吗?”
剑奴的声音里夹杂着落寞还有冷锐,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却都在她的身上得以展现,一瞬间让人觉得凄凉无比。
凤简看着她,神色竟也出现奇异的哀伤和苦痛:“曾经,我以为凶残无情并非是你的本性,如今看来,尽非如此。你不是冷血吗?好,从今天起朕和你的较量正式开始,你要帮龙驭,就尽管帮吧!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和有心无力。”
她既然如此冷血无情,那他便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无心无爱,她的噩梦将从现在开始。
凤简唇边淡漠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冷冽残酷,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即使掺杂着阴谋和背叛,也会让对方觉得如同掉进蜜糖中一般幸福快乐,可是同样的,他若是想要报复一个人,那么他的手段亦是比寻常人还要阴狠毒辣上千倍不止。那样的冷,仿佛掉进地狱一般,彻骨寒冷。
如同她现在。
剑奴抬起头来看着他,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脸庞上无喜无悲,不起一丝波澜。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声音很平淡,含着莫名的冷冽。
“滚。”他看了她良久,似乎想要看出一些端倪,终究也只是化作更深沉的痛和恨,他薄唇轻掀,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极轻极轻的笑了,没有再看他一眼,宛若游魂一般,缓缓走向门边。
挥袖,门大开。
狂啸的风在剑奴耳边张牙舞爪的咆哮,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袍在夜风中肆意飞扬。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阻挡了一切。
殿内,凤简握着茶杯,良久都保持着姿势不动,脸上有着痛楚冷冽的光芒,忽然将茶杯狠狠地砸在了朱门之上。
精美的瓷杯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的呻吟声,散落在四周,瞬间支离破碎。
那天,剑奴走出内庭院,出了凤简歇息宫殿,就一眼看到了门边静立的龙驭。
看到缓缓走出来的她,龙驭脸上极力牵扯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因为在风中站久的缘故,龙驭的脸色煞白,比剑奴好不到哪去。
他和她刚下朝,一个被带到了御书房问话,一个则因为放心不下,默默地守在外面。
剑奴在里面煎熬了多久,龙驭就在寒风中守了多久。
龙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用问,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阿奴,我带你回去。”看着无悲无喜的剑奴,龙驭大步上前,忍住心痛,手指颤抖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声音如同往常般温柔清雅,含着浓浓的疼惜,害怕惊了她。
听了这样的话,剑奴的肩膀突然一抽,急忙抬起手捂住脸,可哪里还来得及,转眼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如同珍珠般,缓缓滑落。
龙驭的理智,瞬间宣布瓦解,用力的抱住她,泛着胡渣的下巴,支在她的发顶,尽可能的放低声音,柔声道,“没事了。”
汹涌的泪水划过剑奴清冷苍白的脸庞,渐渐的在风中吹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挣开龙驭的怀抱,脸庞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凝淡定,似乎刚才哭泣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龙驭的一场幻觉。
龙驭看着剑奴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苦楚,这个女子内心太过于强大,可也太过于寂寞,防人极深,却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但他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
唯有他知道。
龙驭和剑奴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不久,宫门缓缓打开,凤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宛若腊月的寒霜,冰冷彻骨。
漫漫宫廷路,剑奴似乎第一次认真的行走在上面,青石板大道,朱红色高墙。路深的不见底,墙高的摸不着边。
这条道路,她还需走多少年?还能坚持行走多少年?
一盏茶功夫,仅仅只有一盏茶功夫,她就感觉似乎过了数十年,那样深沉的折磨和煎熬,一瞬间好像能够让她的心苍老几十岁。
他谋害龙驭,明知道龙驭和她关系交好,是她有生以来最信赖的朋友,但他还是要杀龙驭。
为了成就霸业路,他成功了,但她却败了,败得惨烈,败得体无完肤。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龙驭好好的活着。
剑奴茫然无依的走着,寒风卷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袂,在身后肆意飞扬,一种巨大的孤独和落寞包围着她。
身后传来龙驭轻轻的呼唤呢喃声:“阿奴——”
剑奴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置若罔闻,又往前走了几步,步伐越行越缓慢,终于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望去,深幽的青石路面上,一个宛若谪仙般的黑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黑发被风卷起,又缓缓飘落……
一滴泪终于从她的眼角滑落。
****************************************
“凤夙……凤夙……”
耳边有谁在轻唤她的名字。
凤夙缓缓睁开双眸,就看到了凤简。不,此刻应该是楮墨才对。
“我怎么了?”楮墨的神色不太对,好像她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楮墨眉目深沉,言简意赅道:“你适才大概梦魇了,一直在说胡话。”
凤夙睫毛颤动了一下,看着楮墨,良久之后方才说道:“……若我设法见一见顾红妆,你觉得如何?”
暗夜,人鬼相见
更新时间:2013814 17:11:58 本章字数:3531
凤夙要见顾红妆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由来已久。自从顾红妆苏醒后,凤夙就想见她一面。
不久前,楮墨告诉她,他派龙泽潜进合欢殿偷袭顾红妆,依他对顾红妆的了解,纵使现如今她眼睛瞎了,方才苏醒不久,身体还比较虚弱,但武功和灵敏度却也不该那么弱。
从楮墨的言行中,凤夙知道了新苏醒过来的“顾红妆”也是一个会武功的主。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戏?”当时,凤夙是这么问楮墨的。
“既然是好戏,又怎能如此落幕,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楮墨说着,眉目暗沉:“只不过顾红妆身染吴国南薰花毒,并非龙泽作为。楫”
凤夙静静的看着楮墨:“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故意栽赃陷害给吴国,加剧燕箫和吴国之间的矛盾?”
思虑片刻,楮墨道:“也许并非是吴国人所为,南薰产自吴国,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给顾红妆下毒,实为蹊跷。”
凤夙沉静分析道:“原本楚国嫌疑最大,但你既然说不是龙泽做的。或许目标根本就没有那么大,并非国与国之间的暗战,而是私人仇怨或仇杀。谄”
楮墨看向她,目光复杂的变幻,“我说不是龙泽做的,仅凭一句话,你就相信我,是不是太冒险了?”
凤夙难得的笑了笑:“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顾红妆仇人很多,暗地里想要杀死她的人不在少数。”
“如此说来,顾红妆倒也让人望而可怜。”说完这句话后,楮墨发现,其实最可怜的那个人是凤夙。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那里,影子尚且长长的拖在地上,但凤夙却没有影子。
又怎能不说她可怜呢?
“谁说不是呢?”凤夙并不知楮墨的心思,但出口这句话却极为映衬楮墨的心绪变迁,所以楮墨无声微笑,倒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凤夙欲见顾红妆,楮墨听言,只是浅淡而笑:“你和她容貌相似,希望到时候不会吓坏了你。”
“也许我会觉得很惊喜也说不定。”
乱世女子犹如他人手中玩偶,为自己做主的机会甚少,附庸风雅、攀权富贵、投机取巧之事更是司空见惯,数不胜数,寻的无非是一方平安、一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