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子先反应过来,一眼看到朝臣中的礼部主事,喊道:“快来护驾!孤被乱贼围困,皇上也危在旦……”
那少女惊醒,尖声截住他的话,“他才是乱贼!他杀了母后,他挟持父皇!父皇就在里头屋子里躺着,快去救人!父皇中毒了,这乱贼不许御医来看!”
“你……你……”有个身板还算硬朗的老勋贵匆匆赶到,盯着喊叫的少女认了半天,“你是泽福公主?”
“是,是!母后被他杀了,他还绑我做人质!你们快抓这个乱贼!”
太子连忙分辨,一边咳血一边喊,反驳泽福的话。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坐都坐不直,靠在尸体上,像只浴血的鬼怪。
当先赶到的十多人都被这场面惊住了。
立时有人撒腿往回跑,是贝成泰的嫡系,要去禀报。贝成泰还在后头,腿脚不快,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嫡系下属喘着粗气迎过去,将原委禀报,他一下子愣住。
怎会这样?
不是叫了好手当先赶过去吗,既然情况不对,为什么没人回来通气?
“贝金,你的人呢?!”老首辅转头骂家奴。
家奴一头雾水,掏出怀里的竹哨按信号吹起来。吹了半日,没见回应。
贝成泰变了脸色。难道那些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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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局势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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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勤政殿到内宫西北角足有好几里路,那种体态臃肿身子又虚的老大臣、老勋贵们足足走了一刻才得赶到,累得满头大汗,到了地方几乎立刻就要卧倒休息。
然而冷宫院子里的血腥场面让他们一个个汗毛倒竖,多累都顾不得了。
百余朝臣勋贵,加上陆续问信赶来的文人们,以及奉命前来保护圣驾的禁卫,乌泱泱足有近千人,将小小的宫院围个水泄不通,大燕朝的冷宫自从使用以来,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盛况。
因为之前那场大火,冷宫是重新修葺维护过的,到现在还不过半年时间。然而当时从上到下办事的人都不用心,门窗墙柱大多用的旧料,以至于才修过不久的宫院看起来依然破落寒酸。于是满院子的尸体血泊,使得这地方显得非常渗人,偏偏这时候,西边的太阳又落下去了。有禁卫奉命提了灯笼过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竟然大半都是白纸白绢灯,越发添了使人害怕的气氛。
好在人多,互相抵消了惧怕,而随着太子和泽福的对话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勋贵朝臣们脸色各异,除了几个见到血腥就吐得昏天暗地的,其他人都在暗自盘算整件事,或者和至交窃窃私语。
最激动的仍然是被贝成泰鼓动进来的文人举子们。
“什么?如此说来谋逆的不是长平王,原来是太子吗!”
“看样子是。可太子为什么要杀皇后?他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这是骗局,是圈套!太子怎么可能谋逆,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来日必登大宝的!一定是长平王陷害他!”
“陷害个屁啊,皇上正在里头被囚禁呢,公主亲口说的你们都不知道,我先来的,我听见了。”
议论纷纷之中,自然有人极力维护太子声誉,争得面红耳赤,也有人站出来透露“天机”:“我有同窗和吏部一位侍郎沾亲,听这同窗说啊,贝阁老一直支持太子,准备做两朝首辅元老呢。你们看太子明明谋逆,他却骗我们说别人造反,还带我们闯宫,说不定就是太子挟持皇上被人识破之后在宫里藏着逃命,他要蒙骗我们前来救太子,意图篡位!”
漏洞颇多的一番解释,却换来许多人恍然大悟地附和。
贝成泰气喘吁吁站在冷宫院门口,耳朵里将众人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志在必得的神情有了裂痕。
御医已经进去救治皇帝了,泽福公主也被请到破旧的厢房里去休息,免得被外男冲撞。只有太子依然倒在血泊里没人管,不是贝成泰不想管,而是许多老资格的勋贵跳了出来,指责太子大逆不道死有余辜,不准御医救他。
几十个朝臣里,贝成泰的政敌大有人在。之前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过分反驳他,此时一看情势有变,这些人都闲不住了,附和着勋贵们,开始攻讦太子,更将矛头指向贝成泰。
之前在勤政殿被拖下去“问话”的段伯爷被人抬了来,鼻青脸肿的,进了院就对贝成泰破口大骂。
“你这国贼!小人!乱臣!竟然伙同太子挟持皇上,打杀皇后,搅乱宫廷试图篡位!老天有眼让大家识破了你啊——禁军何在?你们不是护佑圣驾的吗,乱臣贼子就在眼前,为何还不拿下!”
段伯爷受了伤依然声音洪亮,责骂远远传开去,立刻引起举子们群情激奋,要不是禁卫拦着都有人要冲过来殴打“国贼”了。
贝成泰脸色一沉:“这是圈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天下臣民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是谋逆之人?长平乱宫,太子殿下拼死保护皇上,你们眼睛都看不到吗?”
“去你的圈套!去你的宅心仁厚!”
外围人群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拥挤的人群一分为二,自发闪出一条通道,于是一个抱着尸体的举子冲到了院门前。幸好有禁卫拦着,不然看架势他能把尸体送到贝成泰怀里去。
“贝成泰你这奸贼!哪里来的圈套?太子在这里是我和同伴们最先发现的,当时看他被人围攻我们还好心回去报信,叫你们来救人,谁知道赶回这里之后,听到的却是他自称为‘朕’的狂妄之言!我亲耳听到的,而且亲眼看到他要杀公主灭口,难道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是圈套吗?”
朝臣们对此人一脸茫然,文人们却是认识他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以头撞宫门以身殉国的“英雄”的弟弟。他手里抱着哥哥的尸体,本身就是强大的说服力。
“各位同伴,同窗,誓死冲进来护驾的英豪们!我们被骗了啊,我们都被这个贝老贼骗了!我哥哥竟然误信他的话,用性命冲开了宫门,结果他却是要带着我们来救太子!哪里是护驾,他分明盼着皇上早日殡天,好让他支持的皇子登基称帝才好,他和太子都是丧心病狂之徒!”
“是啊,我们被骗了。”
“贝成泰大国贼!”
人群里响起附和之声。血泪控诉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依然陆续有闻讯的举子从宫廷各个角落赶来,人群不断壮大,讨伐的声音也渐渐加强。
勋贵里站出了林安侯。
“贝阁老,乱了这么久,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你和太子谋害圣上和后妃皇子,试图颠覆超纲,罪不容诛!快些坦白,失踪的长平王和十殿下到底被你们如何了?”
贝成泰冷哼:“轮得到你说话?长平王乱国谋逆,你的妹子是他妾室,你不跳出来,本阁还要问你是否同谋呢!”
“少在这里混淆视听。我有没有罪大家自然看得清,而你和太子的罪却是明明白白的,审都不用审。”
两个人吵了起来,贝成泰要命人拘拿林安侯,林安侯就要吆喝禁卫捉拿反贼。其余官宦各有立场,大家正乱着,简单休整过的泽福公主从厢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