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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番外、累世
    (王騫虎、徐钧磊)
    二十岁那年,徐钧磊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是一场感冒,却好不了,甚至险些要了命。卧病在床时他彷彿跌进另一个时空,在那里他一度忘了自己是谁,直到梦里有个人将掌心搁在他头顶轻揉,喊他一声小瑾。
    好像他原来就该叫这个名,那个人的手很宽大,并不那么温暖,可是总能令他安心,哪怕是要他做尽先下最阴损的事,他也从来没有心慌过。他管这个男人叫赵爷,听说是曾祖的至交好友,懂得修仙之术,但是这个人容顏不老还是让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因为他压根不相信人能修炼成仙。说起来是很奇怪,他相信有鬼,有妖,却不信仙,也不信神。也许是体弱多病,所以他思想也偏向负面。
    大家族枝叶繁多,难免少不了微妙复杂的人际关係和斗争,因为赵爷的帮忙,让他稳稳坐住了当家的位置,可是到头来,他知道凡事还是必须有代价。赵爷想修仙,靠的却是很邪门的一些术法,最后甚至想要他这副有着帝王命格的身躯。
    大年夜里,偌大的厅堂只有他和赵爷,斗到后来权大势大,富可敌国,身边却只有个外姓人一起过年,也是挺讽刺,这就是帝王命?他和赵爷自斟自酌,没留僕人伺候,语气平淡的讲开来:「你想炼我这副躯壳,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我会魂归何处,你想过没有?」
    赵爷缓缓抬眼看他,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快摊牌,两方沉默许久,赵爷才说:「我不会亏待你。只是你投生的这躯壳恰好是我看中的,我对你的付出也不是没有真心。」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冷笑。真心?真心想他快死吧。那,就如他所愿好了,只是那躯壳就算烂了也不给,他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也学会说许多漂亮话,但他没想到赵爷比自己还要擅长这些。或许不是恨赵爷将整个家族都拖下水,他只是恨赵爷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为了成仙,将他拋开。
    之后赵爷就失踪了,他找了许久都没音讯,而他也在死期将近之前,去到以前就找好的一个偏远地方等死,带着他自己养的私兵,建好自己的墓穴,等着那一刻。总有种预感,他还会再看到那个人。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希望永远不会再遇到这么可怕的人事物,还是豁出去做个了结?他又有什么能耐去做了结?
    他气绝身亡后,在一个黑暗的隧道里奔跑,渴望摆脱无尽的梦魘,朝着远处的白光去,但是光芒中看见的人是赵爷。他颓然失笑:「到死都不愿意放过我吗?你吃了那么多人的魂魄,不差我一个。」
    赵爷只是像以前那样温和沉稳的喊他:「你过来吧。」
    「我不要!」他尖声叫起来。「这样吧,我把躯壳所在告诉你,你自己去找,放了我吧。」
    那个人不为所动,朝他伸手摊开掌心:「小瑾,你过来。」
    那声音有多温柔,就让他想起这人实际上有多残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修炼成仙?除了没有七情六欲、容顏俊美而不衰之外,没有一点像个仙人,所作所为远胜恶鬼。有个力量打乱了一切,让他逃开赵爷,逃进了轮回。
    大病初癒,长梦将醒,徐钧磊知道这些记忆是每一世都会来折磨他的,他痛恨这一切,多希望能变成毫无关係的人,但他似乎连畜牲都当不了,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总是会投胎成这样身世显赫的人,或是有某一方面天赋的人,像是在掩盖他心神上有过的病态与扭曲,他早已不是正常人了。
    孽缘纠葛至今,他终于能手刃宿敌。但那一枪他却没打死对方,只是打在那人腿上,枪声响起的瞬间他的脑袋也是空白一片,然后陷入混乱,他竟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了结一切,还是不甘心就此了断……
    隔着玻璃窗看病房里吊着点滴的男人,他其实还是觉得很陌生,从没想过赵爷如今变成这么一个模样,对他而言面目全非,他忽然又觉得这个人去死好了。但又想知道这人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王騫虎。」徐钧磊念着那个人现在的姓名,翻看着下属递来的资料,莫名笑了。王记羊肉炉的小开,那间店他偶尔经过,从来也没发现人就在那里,反而是段豫奇更吸引他。
    他记得初见段豫奇的时候,心中有些悸动,那种感觉彷彿千百年都没有再出现过,虽然后来推想是因为段豫奇前生是灵兽,而他大概对灵物也有点感应,可是还是为此感到很惊喜。想多认识这个人,多亲近一些,也许无关情爱,不过要是能跟这个人多相处,利用那些关係也无所谓。
    只不过段记者的心里已经有人,一个气质和赵爷相像的人,总是温雅和善的微笑,却都是虚假的,但这两人却截然不同,因为那个人是真的在乎段记者。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受段记者的吸引,大概是某种程度的……在追悼什么。
    段豫奇这个人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是露出困惑的表情,也会让人觉得他很阳光朝气,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多看几眼他的笑容,然后任由时光流逝。徐钧磊觉得这个人就像他曾有过的样子,又或者是他认为自己应该有的样子,一份憧憬、怀念,和无奈的感伤。
    因为自己经歷过那些悲哀的事,所以让他想保护好眼前这个耀眼的存在,在第二大楼遇劫的时候,他不愿意离开段记者身旁,如果最后只有这个人逃出生天也好,就算牺牲所有人,只让这个人活下来也好。
    他一直都是自私至极的人。不顾别人的意愿而作为,理由编得冠冕堂皇,实则很霸道。直到段记者告诉他,他们是朋友,他忽然间释怀了。
    朋友。一个很温暖的词,很平静安和的关係,他忽然真正的安定下来。
    已经太久,他的心中只有恐惧、仇恨、痛苦,还有赵爷,甚至连自己都快没有了。可是,这样的他居然也有朋友。他向来自视甚高,也不打算真心交什么朋友,可是唯独段豫奇说出口的朋友,他觉得是那么悦耳动听。
    段豫奇就像他的美梦,他不忍打碎,也不捨佔有。他果然还是,只能和噩梦继续纠缠吧。
    ***
    这世界的公平正义,总是多数人、有钱有权势的人说了算。违法携带枪械或非法禁錮人,对徐钧磊而言都不算什么难摆平的麻烦。
    王騫虎清醒后又隔了一天,徐钧磊才去见他。
    「我以为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你。」王騫虎说话带着气音,他依然很虚弱,带着满身的伤数次在鬼门关徘徊,却还是活了下来。
    徐钧磊漠然注视他,踱到病床边的单椅坐下,一双手戴着白手套,优雅自然摆在膝上,他说:「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现在的你,要生要死都是我说了算。」
    王騫虎眼里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欣赏着那个神情冷漠的男人,睨着自己时眼眸中的火光是说不出的动人,想要掐灭它,又想让它燃烧得更炽盛。这种矛盾,蕴酿了千百年,他反反覆覆的折磨着这个男人,乐在其中,无法自拔,现在果然遭到报应了。
    听见王騫虎低笑,徐钧磊不耐烦蹙眉:「笑什么?」
    「你,还是好天真。小瑾,我们都变很多,但你对我好像还是没怎么变。」
    徐钧磊听他说话、低笑,他的指尖控制不住的轻颤,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不安,他明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能主宰这个人的一切了,为什么还是感到害怕。
    像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他平稳呼吸后对王騫虎说:「你是不可能再修炼成仙了。你的道行都被李嗣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我也会有办法瓦解它们。这辈子你就只能是个平凡人,如果有下辈子也一样。等你状态允许,我会立刻安排你出国,往后你不会再见到你的家人、朋友,我会监控你到你死为止。」
    他不甘心放过这个人,明知道这也同样不会让自己好过,但他就是……心中难平。
    然而王騫虎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没有激动愤怒,没有哀怨心死,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过了很久之后才轻咳了下,用很轻的声量告诉他说:「这辈子本来打算放过你。因为,找到一个和你相像的人,我想,抢了李嗣的壳,取而代之和那个人过下去也不错。很早以前我就隐约知道,自己是成不了仙,因为我有捨不下的东西。但是,这回是你自己来找我的。」
    椅子被忽然惊起的动作翻倒,门外忽然涌进一批保镖,徐钧磊摆手让他们退出去,随即对着王騫虎冷笑:「你不要以为讲这种话就会让我放过你了。」
    阴霾,挥之不去。
    车上,徐钧磊回想王騫虎那番话才想起这之中好像有什么微妙的变化。过去他总是很不幸的投生在赵爷身边,赵爷的身份多是他的叔伯,或父亲,再不然就是师长,偶尔几回是年纪比他小的晚辈,但也总是避不开对方,唯独这次赵爷确实没有刻意出现在他身边了,他却自己硬生生撞上来。
    王騫虎说看中了一个跟他相像的人,想取代李嗣,看中的是段记者吗?徐钧磊感到毛骨悚然,怎么会有这种人、不,那应该是没人性了。
    「老闆,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谢医师帮你看看?」
    徐钧磊婉拒了,他只是太累,和那人追逐了太久而已。
    他把王騫虎送出国,还给那人安排了住处、工作,食衣住行无一不周到,还遣两组人马轮流监视其行踪。那个人似乎在哪里都能适应良好,也有了新的交际圈,彷彿即使没有他一个徐钧磊,一切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徐钧磊逐渐将经营重心往外移,偶尔才会不经意的想起王騫虎这么一个人,那个和自己一样累世经歷后已面目全非的人。某次出差的空档到了那个人正在生活的国度,他一时兴起出现在某间酒吧,是王騫虎下班后最常去光顾的酒吧。
    不是因为下属的情报,也不是特地掌握了对方的行踪,他只是忽然想来,并没打算非要和那个人碰面。他点了杯简单的威士忌调酒,喝了几口,不时有人过来攀谈,但看他冷漠的样子又无趣的走开了。
    心中的恨,似乎淡了许多,他竟然觉得慌张。毕竟是长久来以为支撑自己存在的东西,一旦消失了,他又该往哪里走?可能这样也好,反正那个人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各走各的,可能吗?让王騫虎以为一辈子没有自由,安份的活着,而他也该放手了?
    心绪浮荡不定,忽然有点难受,他付了酒钱起身,一个高大身影迎来,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吧台边的位置,那声音低沉温和的击着他的耳膜:「再陪我喝一杯。我请你。」
    对这无礼的举动,他微恼抬头,却什么话也骂不出来。王騫虎笑得温和无害,问了酒保他刚点什么酒,问他要不要喝看看别的,然后擅自作主替他点了新的酒。
    他沉默坐回原位,目光空虚的落在酒吧俐落的动作,努力佯装对旁人不屑一顾。王騫虎似乎对他的偽装无动于衷,逕自热情的招呼:「怎么忽然来了?也不打通电话找我。工作太忙?身体还好吗?」
    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就像他们才是这辈子认识很久的人一样,王騫虎的态度让他不知所措。最后王騫虎也稍微收歛情绪,喝了口酒之后仍是盯着他的侧脸,他也只能藉喝饮料的动作掩饰情绪,忽然间,他听见王騫虎说:「我很想你。」
    徐钧磊冷哼:「想我快点死,好早点解脱?」
    王騫虎只是微笑,两人沉默喝着酒,偶尔用周围的人都不懂的语言交谈,都是讲着吧台那里电视节目的内容,无关彼此。然而,心都悬在对方身上。徐钧磊这趟出来难得没带保镖,他是真的想像过要是自己被暗杀就死了算了,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自己一样,成天到晚都在设想自己的死法。无数次的,想着自己会怎么死,就好像迫不及待要摆脱这世界一样。
    不知道是第几杯酒,徐钧磊知道自己醉了,他醉得越厉害就越想睡,可是他还不想走。王騫虎劝他别再喝,硬是将他拖出酒吧,甩开某些虎视眈眈想捡尸的人,叫了辆车两人坐进去。他不知道王騫虎要带他去哪里,计程车停在某栋公寓,王騫虎带他上楼,他恍惚的认出这是自己给这人安排的住处。其实王騫虎也可以搬走,不过这人一直安于他的安排,没有搬迁过,反正也是会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他被放到沙发上,脑袋昏沉,摸不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摸半天才想到外套被脱了,掛在门口。王騫虎弄了条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他瞪着王騫虎,对方有点好笑的问:「我做了什么让你很生气的事?」
    「你不要再这么假惺惺的。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不看着你,你又要、嗝,去害人。你会有报应,我就是你的报应,不可能让你再……唔。」他的话被擦脸的毛巾抹糊了。大概是他此刻毫无形象,王騫虎看着他竟然笑出声,他却悲哀心酸到想哭,揪着王騫虎早就松开的衣领问:「你要怎样才、才,会,才肯放过我……就那么怨我当初不顺服你?」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人,无论实力、运气,总是优于他人,可是却很孤单。这种孤寂就像诅咒,不管有多少人的仰望讚美,或多优越的物质生活,精神是空的,被时光和这个人给掏空的。
    王騫虎没有回答他,他哭了一会儿累了,小力踢着王騫虎的腿脚再自己往后仰,试图在沙发上找个舒服的姿势休息。王騫虎帮他脱了鞋袜,解开上面几颗钮釦,然后悬身在他上方跟他轻声说话。
    「那时我是真的想过解开诅咒,让你活过二十岁。但你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自己死了。我恨上了你,存心不让你好过。往后每一世我都让你记得我,可是每次你记起来没多久就又去自寻死路了。你越是这样,我也越是不甘心。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这一世,我认识一个人,就是段豫奇。他很像你,不是说神韵还是哪方面相像,就是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我觉得要是用同样的法子折磨他这么多世,他也会和你一样天真吧。」
    讲到这里王騫虎轻笑,摸着他脸上的泪痕,他不悦的别过头,闭眼不看,却不想就这样睡了,这是难得这人讲这些话,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王騫虎说:「打从我想解除诅咒那一刻,我就隐约知道自己修仙无望了。人之所以是人,多半是因为容易有所执着。我不想要你死,哪怕你死了,我也要找出你。但你总是用死逃避……我也依然执迷不悟。我们相互憎恨,可是我现在看你,却觉得你很可爱。」
    徐钧磊好像听见什么荒唐的发言,想笑,却懒得动嘴角。王騫虎也没再讲话,但下一刻他觉得有个不是手指轻碰的触感一下又一下落在他脸上,他错愕迷惘,勉强睁开眼后,王騫虎目光沉定的注视他,一手捧着他的脸亲上嘴。
    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人在讲什么?做什么?不只言语荒唐,举止也诡异!
    然而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他以为自己会激烈反抗,可是并没有。他只是僵了下,任由对方摸上他的脸,吮吻他的唇,将他身上的衣物解开,拉下裤子,而他仍旧只是惊愕的呆愣在沙发上不动,像个白痴。
    背着灯光的男人居高临下看他,不知道是灯光淡黄的缘故还是怎样,他居然觉得这人的眼神很温柔,但那绝不是来自于父执辈的慈爱,他们原本的关係是什么,至今以为毫无意义了,却忽然又想起来,这人无论辈份或手段总是高过他的……
    这人已经不叫赵爷,是王騫虎,是个普通平凡的人,对他没有威胁。徐钧磊不停这么告诉自己,但下意识却是害怕。「王騫虎?」他试着喊对方的姓名:「你也醉了?」
    「嗯。」王騫虎模糊应一声,再次吻上来。这个吻确实带着酒精味,不算好闻,可是唇瓣是柔软的,温和而执着的撬开徐钧磊的唇齿,深入的刮掠翻搅。
    一定是梦。对了,是梦吧。否则两个互相怨恨诅咒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就这样……就这样缠绵起来?因为酒精的关係,徐钧磊自欺欺人这样想着,精神实在涣散,他想推开这个梦魘,但对方并不肯退让,反而压上来,手抓着他的腰,身躯贴合磨蹭。
    这一世他和他的年纪相仿,但王騫虎似乎平常没事就是锻鍊体魄,加上他醉得实在想睡,没什么力气反抗,他也很好奇这个变态究竟又在玩什么把戏。王騫虎,你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徐钧磊暂时放任对方,以为凡事都有个底限。
    他想起遥久以前,赵爷轻轻抚摸他的头,那手并不温暖,动作却很轻柔,唤着他的名,小瑾。物换星移,什么都不在了,他们之间还剩什么?非得要这么缠着……
    「你。」王騫虎的嗓音乾涩,却很低柔。「想听我喊你小瑾,还是……」
    徐钧磊迷惘看他,王騫虎苦笑了下,在他唇间啄了下,那么轻怜,像一道迷咒渗入肤髓。他忍不住挣扎,抚了下额低喃:「够了。不要。」
    王騫虎只是定定看着他,握住他抚额的手腕,挪开那隻手,四目相视,下咒般一字一句低语:「只有我,你,不能,不要。」
    王騫虎的力气之大,饶是徐钧磊这样身材高挑、体格精实的人也无法憾动,他被王騫虎牢牢按在沙发上,压开双腿,当那根坚硕硬热的东西强行进入时,徐钧磊张口抽气,涨红了脸嘶声颤抖。
    「你下、地狱去吧、王、騫虎,你这个人渣!」徐钧磊咬牙唾骂,然后他咬了王騫虎的手臂、肩膀,王騫虎在他体内律动,如野兽般凭着强烈的欲望动作,无论他怎样捶打、啃咬,王騫虎也不放手,反而收紧手臂将他拥紧,轻轻喃念他的名。小瑾,小瑾,恶梦里的名字。
    「不要了。」徐钧磊带哭腔求饶:「拿出来,够了。」他哭起来,在仇人怀里哭得像孩子,在仇人怀里发洩了不只一遍,身体的反应一次次出卖他,双腿夹牢了王騫虎的腰索求,回过神后又双手往外扒,想逃脱,但立刻就被王騫虎捉回去,用激烈却温存的方式蹂躪、煎熬。
    他不想再面对、承受,选择昏睡过去。
    「小瑾。我爱你。」
    梦里好像听到这一句,可是他现在不是小瑾啊。
    ***
    清晨的阳光,早餐的水波蛋、三明治、红茶,愜意得不像是被人侵犯后的次日早晨。王騫虎在桌上留了纸条,说是要赶上班打卡,让他好好吃过早餐再走。徐钧磊还睡在沙发,不过是换过沙发套的,而他身上的衣物也换过了,如果脱下来恐怕会看到许多被留下的痕跡。
    徐钧磊没有什么感觉,没有真实感,他抓了抓略长的瀏海,吁了口气,起身时痠麻疼痛的腰腿才提醒他前一晚的事千真万确,只不过他不打算当一回事。都是错误,可能是酒喝多了。他什么也没吃,只记得带走外套。
    预计要在这里多留几天才走,但他却像逃命似的跑回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他心里怕得连王騫虎的行踪也不想关注了,于是他撤了一组监视的人马,只要王騫虎没死没残都不必再特地通知他。
    日子照常过,但他越来越不安,越想藉时间沉淀就越是失效。某一日他收到了一张明信片,秘书说因为寄的人有点特别,所以先给他看过再决定以后收不收这个人的寄件。
    是王騫虎寄来的,公司员工旅游的时候在另一个国家寄的,上头只写了三个字:「我想你。」
    徐钧磊啟唇,想告诉秘书以后这个人列黑名单,可是讲出口却不是这样:「以后他寄的件直接送来我办公室。」
    可惜之后王騫虎就没再寄什么东西来了。徐钧磊不知道那个人想干什么,但是他累了,身心俱疲。不,身体是好好的,可是精神累了。他想,再见那个人最后一面好了。临时让秘书安排一个行程,他飞去王騫虎生活的国度,远远的,看着那个人上班时和同事打招呼的风采,而他坐在对面的咖啡厅一整天,再看着王騫虎下班。
    秘书问他接下来有没有需要什么安排,他让秘书和保镖都各自散了,他想一个人。凭着上回酒醉的记忆,他给了计程车一个地址,是王騫虎住的公寓,但他记不得是哪层楼,结果在门外路灯下发了好久的呆。
    「钧磊。」一个声音喊了他,他吓得一颤,见王騫虎拎着一个袋子走近。王騫虎看起来很高兴,又好像有点紧张,他说:「快跟我进屋吧,外面还蛮冷的。」
    他被王騫虎带回住处,半天才挤出一句问话:「今天怎么没去酒吧?」
    「我也没有天天往酒吧跑。今天想自己煮点东吃,刚好你就来了。」王騫虎做了两人份的晚餐,家常菜,配着白饭吃,然后逕自聊开:「上次做的早餐你没碰,我想你大概不想吃西式的。今天晚餐觉得怎样?」
    徐钧磊点头,其实菜是很合他胃口,但是对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上次的错误,从来就是这样,先上心的人就输了一半,先在乎的人就输了,他,大概是来认输的吧。
    「你今晚住下来吧。」王騫虎的表情格外认真,认真得有点蠢。
    徐钧磊这么一想,忍不住弯着嘴笑出来。王騫虎当然不知道他想什么,但是也跟着微笑了。饭后洗完餐具,王騫虎走回客厅,徐钧磊拿着电视遥控器换频道,王騫虎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开,捧起他的脸亲吻。
    徐钧磊没有躲开,这次他是清醒的,王騫虎也没讲什么,撩起彼此的上衣之后一阵爱抚拥吻,没有交谈,一切彷彿都有种默契。这次王騫虎带他进卧室里,进入他的时候改口喊他现世的名字,他只是咬着下唇,或张口粗喘。
    中途他脆弱的哭起来,从不敢想,会有什么感情生活,歷经许多次权利斗争,看遍人心险恶,他也变得冷血无情,但他禁不起王騫虎这样的诱惑和佔有,有一种他们其实相爱千年的错觉。
    他忽然热情的迎合王騫虎,翻弄舌头、吸吮,紧拥,无保留的展开身体接纳对方,承受激烈而欢愉的挞伐,听见自己发出淫荡羞耻的声音,不仅呼吸心跳,就连肉体的碰撞都变得缠绵无比,好像不死不休。王騫虎狠狠弄了几次,抱着他侧卧休息,他假装睡了,其实意识都还很清楚,稍微歇了会儿才放轻动作下床,往外走,一路捞着衣服穿回来。
    不顾浑身狼籍,他觉得爱与恨,怎样都无所谓了。他来到公寓顶楼,望着底下亮着几盏路灯的街道,脑海想着如何能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这次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就好了吧。」他知道不该奢求什么,以前一部电影里的人说,恨比爱更长久,所以唐僧才去西天取经。其实也不尽然,只是两者都要耗许多心力。他觉得王騫虎这么对待自己很可笑,王騫虎表现得一切如初的样子很愚昧,但最蠢最天真的还是他,自己还敢贪恋这种人给的温柔怜爱,这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
    一脚踏上楼顶边缘,越高的地方风越大,虽然对将要收拾残局的人很抱歉,但他真没有心力再等到拟好新的遗嘱、交代这个突然发生的后事该怎么收拾。另一隻脚也踩上去,准备往前倾的前一秒,他被用力抱住、往里摔,那个人当了他的肉垫,大吼一声:「徐钧磊!」
    徐钧磊愣住,王騫虎只套了件四角裤衝上来,他被这人一脸恐惧的表情吓呆了。恐惧?王騫虎也有这种情绪?为什么?
    「为什么?」
    王騫虎闭紧眼喘了几口气,瞪着他:「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又想死!」
    「你,在怕什么?」
    「怕你不在。」王騫虎阴狠瞪他,然后用力环抱着他撂话:「你敢死,下辈子一定让你后悔。下下辈,下下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徐钧磊的话音縹緲,好像力气都被抽空了。
    王騫虎抓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回屋里,徐钧磊有气无力说着:「算了吧。我不会相信你。也不可能爱任何人。你再怎么哄骗,也只有弱智才会上当。」
    王騫虎用平静的表情说着失去冷静的话:「那我就爱你爱到你变弱智。」
    「我有很多法子让你忽然就消失在世上,你还敢惹我。」
    「死我不怕,死也不会放过你。」
    那晚他们都没睡,隔天王騫虎一通电话请了假,再后来,徐钧磊变得很常飞来这个国度,然后,王騫虎帮着他去瓦解某些邪教组织。徐钧磊思考过许多,他当然不认为王騫虎这么做是因为爱,那单纯就是这人变态,但是……他自身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他怀疑自己可能得耗一辈子才能弄懂王騫虎在想什么,这样一个变态,说出爱这个字的时候,真的是愚蠢到令人发笑。
    但他始终忘不了那天深夜,王騫虎把他从顶楼边缘抱下来时,那极度惊恐的表情,好像他是他的珍宝,即将会变成泡沫消失。
    珍宝,多噁心的比喻。哪怕他这么想,这一夜,他也仍是被这个人抱在怀里,精神或肉体都没有馀力再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