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珍卿跟着高大夫走,阿永也陪着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的医院体检,其实已经很全面了,囊括了耳、鼻、口、视力、听力、内科等。
从这一回在医院体检,珍卿才知道这时候的医院,已经普遍使用x光机,用来检查重大的疾病。
不过珍卿体检倒没有照x光。
她前面的基本检查里,啥大毛病都没有。——她用不上这大块头的机器。
等她检查完以后,最后是廖副院长,拿着她的检验单子,笑着跟她和陆三哥说:
“没有大的问题,有一点营养不良,这是大病之后常见的。
“陆先生,给五小姐食补就可,我开一张食材单子,五小姐在家里,这些食物要适当多吃,当然,还是不能偏食……
“若实在不放心,吃一些鱼肝油和维他命也可,现在还有一种国产的‘人造自来血’,给五小姐吃一吃也无害。这些在药局都有卖。”
珍卿是有点懵的,她上辈子每回去医院看病,就问那些医生,我有点虚,要不要吃点蛋bái粉、维生素啥的。
几乎所有遇见过的医生,对保健品都很不以为然。
没想到这医院的副院长,倒还建议,她可以吃点这类东西。
陆三哥倒没有什么异议,笑着谢过廖副院长,然后就是握手道别,拉着珍卿出去。
从众仁医院出来,陆三哥让司机,直接去了一间大药局。
然后,买了一大袋子那什么,都是进口的高价保健品。
包括什么德国的鱼肝油,美国的维他命片,还有一种名称有点吓人的——叫个啥“人造自来血”……
而且,除了人造自来血是国产,其他瓶子上面全是德文和英文,陆三哥没跟珍卿多解释,而是从公文包里找出一张纸,取下口袋上的钢笔。
他就拿着那些瓶瓶罐罐,当场翻译起上面的用药说明。
他每翻译好了一种,都极耐心地跟珍卿解释,这是哪种药的使用说明,用法用量不要搞错了。
陆三哥把腿叠起来,低着头运笔如飞,他在晃荡的车厢里,翻译着药物说明书,一点没有让人觉得他窘迫,却有一种很从容的气度。
珍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三哥分明是赶时间的,可你没有发现他有一丝急躁,更没对任何人恶声恶气。
珍卿特真诚地,跟他说感谢,陆三哥就拍拍她脑袋说:
“不必过分感激我,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爸爸和——我妈妈,还有二姐,临行之前,一再交代,让我给你做身体检查,让我尽好兄长的责任。
“我但愿不负他们的嘱托,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能把你养胖一点,让你在谢公馆,像在睢县老家那么自在。五妹,我不能经常在家,但阿永不时回来,你在谢公馆有事,也可以跟他讲。”
珍卿能说个什么,她就保证会养养身体,好好学习,不给三哥添麻烦,然后再诚挚地感谢三哥,感谢大家。
等终于回到谢公馆,陆三哥一同下车,把珍卿送进大门,他拍拍珍卿的肩膀,说:
“教你的先生,明天就会过来,你在谢公馆好好待着,三哥过两天会回来。”
说着,他又重新回到汽车里,那汽车掉了一下头,一溜烟儿扬长而去了。
珍卿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车,她才自己往里面走。
她心里不由啧啧,觉得陆三哥真是神奇。
什么叫三过家门而不入?说的就是陆三哥这样的了。
这陆三哥一天天地,一点儿闲功夫都没有,整天忙得跟狗獾子一样。
他九成九是没有娶老婆的,不过没娶老婆也是对的。
就陆三哥这样的工作狂,老婆娶回来也是独守空房,确实不如不娶。
不过话说回来,也怨不得有钱人越来越有钱,付出才有回报啊。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有罪,有事耽误了,本来想再多发点的,我看好多人在催,就这样吧感谢在2021-04-14 19:29:34~2021-04-15 21: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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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家庭教师来上课
这天下午的时间, 珍卿又跑出去,买了炭精粉和一点画册回来。
她就一直在房间里,试验水彩擦笔画法。
晚上胖妈给珍卿洗澡, 珍卿就跟胖妈打听,去晋州奔丧的人, 大约多久才回来。
胖妈就跟她说, 大少爷的那个吴家, 是晋州的大户人家, 族人亲故也多得数不清。
他家里房子有几百间, 地有几千亩,当年吴太爷做生意,也做得大得很。
这一回给吴太爷办丧事, 听说晋州半个省的达官贵人,都要去吴家吊丧,场面快赶上总统的葬礼嘞。
据胖妈的意思, 这吴家是后妈的第一个夫家。
这一回死的吴太爷, 当年对后妈特别好, 这吴太爷的独生儿子——后妈的第一任丈夫,早年就病死了。
此番吴太爷身故, 作为亲孙子的大少爷, 恐怕祖父后事凄凉,就跟他母亲商议, 不但该去的主人要去, 还要多带一些佣人, 去帮办吴太爷的丧事。
珍卿那位后妈想了想, 觉得大儿子考虑得有理, 把谢公馆的佣人也带过去不少。
珍卿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大的谢公馆里,前后没见有几个用人,原来多半都带到晋州去了。
听胖妈说了这些事,珍卿就有感觉,那些去晋州奔丧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珍卿听长辈们说过掌故,知道这时候的大户人家,办丧事是非常讲究的——尤其是给老人办丧事(俗称老丧)。
办老人丧事的时候,棺材要在家里,停放七七四十九日,每七天都要有僧道来做法事,而亲戚们也要来依制吊孝。
这时候交通又不发达,办一桩老人丧事,远方的亲戚都住在丧家,由丧家主人管吃管住,直到丧事办完为止。
依常理推测,吴太爷的丧事,办起来会很麻烦。
但按照另一种常理,后妈家的生意这么大,他们也不该为了丧事,一直在晋州延宕啊。
他们何时能够归来,还真是不大好说啊。
正帮珍卿洗澡的胖妈,关注点由吴家的丧事,转移到珍卿的身材上。
胖妈很纳闷地问:“五小姐,你都十七了,你看你这一副身子,骷髅架子上搭了一张油皮,放到锅里炖排骨,都炖不出油花来。”
这个比喻,让珍卿颇感无语:敢情你还想吃人是咋滴?!
但她面上很和气地解释道:“我不是害了一场大病嘛,补补就好了嘛。再说,我哪儿十七啦,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嘞。”
胖妈“嘁”了一声,翻着白眼很笃定地说:
“你在你妈肚子里,那不算一年?!翻个年就再加一岁。你就是腊月三十生的,到第二年正月初一,那也是两岁——说你十七岁,一点儿错没有……”
珍卿来不及反驳,就忽然惨叫一声,她很恼火地质问胖妈:“你拧我干什么?!”
这胖妈一点不在意她生气,还嬉皮笑脸地跟珍卿说:“把你皮儿拧松了,就能快点长肉。长点肉才好看。”
这胖妈说着话,她还不停地拧珍卿的肉。
把珍卿拧得吱哇乱叫,她连忙从浴缸里爬出来,挡开了胖妈肥胖的魔爪,还拿脚踢她的肚子,威胁道:
“你再敢掐我,我就给你踹个大马趴,我跟我三哥说,你一个老妈子,竟然敢虐待我这个小姐。”
这个胖妈唉声叹气,连忙摆手认怂,说:
“五小姐,你别跟三少爷乱说,我不掐你还不行吗?我还不是为你好!真是不识好人心……”
珍卿心里一万句mmp,我信你个狗扯羊腿哟。
容嬷嬷把紫薇拧得吱哇乱叫,敢情也是为让她多长点肉?
她按着紫薇给她扎针,莫非是为了给她通经活络?
珍卿觉得,这胖妈跟老家的罗妈,有那么一点儿相像——挺有想法,挺有个性,挺烦人的!
但是幸好她比罗妈强,这说不拧她就不拧她了。
这会儿,胖妈又给她洗头发,一边问珍卿在老家的事,反正就东打听西打听,好像对她在老家的生活,蛮感兴趣的。
珍卿算是明白了,这胖妈看起来憨傻,其实是个憨面奸,是个有心眼儿的人。
珍卿含含糊糊地应付她。
到了第二天,珍卿的补习先生,如约来到谢公馆。
然后,她就开始了一对一的家教补习生涯。
补习功课的场所,就在珍卿的房间。
这位补习老师性别为男,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他是海宁大学外国语系的高材生,据说他会三种外语呢。
柯先生名叫柯竞择,长得圆头圆脸,戴一副大大的玳瑁框眼镜。
他人看起来温温吞吞,但眼晴里却很有精神。
柯先生作完自我介绍,没有立刻开始教德语,而是先讲学习普通话之必要:
“中国早就推行官话,但通行的有南方官话、北方官话,还有京城官话。
“会南方官话的,不一定听懂北方官话,会北方官话的,未必听懂南方官话。天南地北的人凑一处,总有鸡同鸭讲的尴尬,沟通实在太难啦。
“前清末年,学者祝温曾向末帝建议,把京城官话,改造成各省通行之普通国语……但是国家动乱,条件有限,推行的效果总不如意。”
“还是海宁的中华公学首倡,无论师生,在校内一律使用普通话。
“中华公学的教育家孙补之先生说,要救中华,先要联合中华广大的人心,欲联合人心,必要先能交心,若要交心,则非得统一中华的语言……”
柯先生讲话很有韵律,而且详略得当,是用真情实感在讲,珍珍卿就听得入神。
讲到末尾,柯先生用带着期望的声音说:“学好普通发(fà),走遍天下都不怕……”
珍卿听他说话,有很重的南方口音,斗胆问了他一下:“柯先生,您是哪里人士?”
这柯先生就有点腼腆地说:“我是楚州人……”
珍卿恍然地点头,就是那个n、r、l分不清,平翘舌不会分,据说f、h也说不清——的那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