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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欢 第202节
    陈献想了想,笑说:“比如,他有没有什么别号之类。我看你跟他颇为亲近,素日自然不会以‘先生’称呼,你们私下里是怎么叫的?”
    薛放被他一问,鬼使神差地想到“仪姐姐”这个称呼,只是这也绝不能叫陈献知道。
    突然他心头灵光闪烁:“知道了!她叫‘从之’。”
    “从之?”陈献疑惑。
    薛放笑道:“对,就叫‘从之’。”
    这是杨仪在羁縻州时候,只跟隋子云说过的,她的“字”。
    薛放只听隋子云叫过她一次,其他人也难知晓。
    鸡鸣三里镇顾名思义,跟县城只隔着三里之地,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早有巡检司的士兵在镇子口上等着领路。
    案发之地,是镇上一户富商洪家。
    陈献下马上前,薛放则去接了杨仪下车,一边低低地嘱咐了几句话。
    洪家门外看热闹的也不少,陈献命将人屏退,回头看看薛放,迈步进门。
    原来这洪家身故的,竟是他家小姐,年方十五岁,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
    昨晚上洪小姐服了药后,突然间腹痛不止,不到两刻钟,竟然气绝身亡。
    洪员外悲痛欲绝,又怀疑是大夫给开错了药,一边报官,一边命去把大夫抓住。
    镇上并无仵作,里长跟保长相继而至,见那小姐口吐鲜血,死在床上,各自震惊不已。
    喝问那开药的大夫,只说并无不妥,于是忙叫人找了药渣子来看。
    翻了一回,本没想就真的找到什么,谁知,竟真发现一味本不在里头的马钱子。
    众人震惊,于是又赶紧去审问药房里抓药的柜上,以及药铺的伙计,一概先行扣押。
    虽然那抓药的伙计一再声明自己不会弄错,可证据确凿,谁还会相信,因为太晚了,就暂时将他们扣着,只等天明了去报巡检司细查。
    这边洪员外一家人哭天抢地,女孩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正当豆蔻年纪,竟遇此无妄之灾,谁能受得了。
    还是管家见势不妙,便命人先去购置棺木等,以准备后事。
    只是洪小姐之母因无法承受,几度哭晕过去,管家无奈,只好叫那些里头的嬷嬷们先照看着小姐的尸身。专等天明了后再细细地整理妆裹罢了。
    这一场闹哄哄地,眼见到了天亮,洪家夫妇绝望半宿,却也略略接受了惨痛现实。
    两人哀伤无法,只想再看女儿最后一眼,谁知进了闺房,却发现原本横躺在榻上的尸首竟然不翼而飞。
    正惊慌失措,不知是谁说起了鸡鸣十里庄上的飞尸之案。
    这么一说,对于洪氏夫妇犹如雪上加霜,顿时更加撑不住了。
    案子这才又报到了巡检司。
    陈献在前,薛放跟杨仪在后。
    洪家的主仆等,以及本地里长保长都在,陈献故意止步,指着杨仪对他们说道:“这是严仵作的同门,姓从。”
    薛放早叮嘱过杨仪了,众人忙见过,杨仪倾身还礼。
    陈献在那边听洪氏夫妇、管家等说起昨夜情形。
    薛放进闺房里转了转。
    这洪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也是殷实之家,洪小姐的房内收拾的花团锦簇,拔步床旁边,是个精致的梳妆台。
    素日薛放才不理这些,但今日不知为何,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杨仪的房中并没这么大而精致的东西,上头琳琅满目的许多雕花小匣子。
    想起马车里替杨仪擦拭脸上的胭脂,薛放不由拉开其中一个。
    这个匣子里,好些纱堆的花儿,薛放扬眉,又拉开上面的,这一层有些首饰,再一层,是些香囊荷包,又一层才是胭脂水粉。
    他心中啧叹,回头想叫杨仪过来瞧瞧新鲜,却不见杨仪,忙要找,陈献进来,道:“他在跟大夫和拿药的伙计说话。丢不了。”
    薛放啐了声。陈献问:“方才在看什么?”
    “你看那台上的东西,”薛放信手指了指:“什么花儿粉儿,各种首饰香囊的……怎么用的过来。”
    陈献一乐:“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对女孩儿而言这些东西是越多越好的。”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似你不是男人。”薛放转的很快,心里却想:杨仪好像没这么多东西,她倒是有不少药丸子。
    他随口又说:“可我看这里的东西花样虽多,就是没什么值钱的,那床倒是不错。”
    陈献忍笑,也去拉开首饰匣子看了看,看了会儿,忽然皱眉。
    确实,这些匣子里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可值钱之物似乎不多见,只有几支银钗,珠链之类,跟那张气派的拔步床极不相衬。
    忽然又听薛放道:“这花怎么弄的,都要死了。”
    陈献转头,见薛放正打量靠墙花架子上的兰草。
    薛放对兰草自然是情有独钟的,他拨了拨兰草发黄的叶子:“浇水太过了。”
    才说了这句,薛放微怔,俯身过去一闻,忙扇鼻子:“什么味儿,这是给花浇了药汁子么?”
    正在这时候杨仪走了进来,听了这句一愣:“旅帅说什么?”
    薛放道:“我说这建兰,都给他们胡乱弄死了。”
    杨仪走近,果真见兰草耷拉着叶子。
    薛放道:“兰花最不耐污浊之水,他们竟不知用什么东西来浇灌,恐怕必死无疑了,你闻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仪看向花盆,见花根处确实像是浮着些杂木之类,她抬手挑了一点泥,轻轻闻了闻,皱眉。
    陈献走了过来:“这是浇的什么,可能看出来?”
    杨仪道:“陈旅帅,这案子怕有可疑之处。”
    陈献一笑。
    薛放却拉着她问:“怎么可疑?是这花儿?”
    当着陈献的面,杨仪忙推开他的手。
    薛放轻哼了声。
    陈献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口,问谁是姑娘的贴身丫鬟,顷刻,一个白净尖下巴的少女出来:“是奴婢。”
    陈献问道:“这屋内的东西你可都有数?比如缺了什么之类。”
    丫头的眼神略有点慌张:“是,当然,姑娘的贴身东西奴婢都是知道的。”
    陈献道:“那你有没有查看过,有无少漏物件。”
    丫头道:“回大人,并没有少漏什么。”
    陈献冷笑了声:“你可要仔细回话,你虽是这屋里伺候的,但你们姑娘的吃穿用度,得是经过你们夫人之手,我若叫她来看,你猜她会怎么说。”
    那丫头似有不安之色,可还是并未多话。
    这时侯洪家夫人在门边听见,忙道:“官爷这是何意?”
    陈献道:“你去看看你们家姑娘贴身的东西,或者珍贵的物件,有没有丢失的。”
    夫人莫名,赶忙先去查看首饰盒子,这么一翻真给她发现了:“那对金凤钗哪去了?还有那对翡翠玉镯……”她有些慌乱,怕不知丢在哪里,于是又去床上找了找:“一个金项圈,宝石耳环,怎么都不见了。也没戴在身上。”
    “你索性再看看,少了什么衣物没有。”陈献缓缓道。
    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赶紧去翻看衣柜,果真竟少了两套平时最爱穿的衣裙。
    薛放看到这里,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那盆兰花,贴近杨仪耳畔:“那里浇的……该不会真是药汁吧?”
    杨仪觉着耳边微痒:“嗯。”
    薛放扬眉:“你刚才闻的时候,脸上有嫌恶之色,难不成正是那有马钱子的药汤?”
    杨仪道:“多半就是。”
    “这可怪了,难不成那姑娘没喝这带毒的药?但她明明毒发身亡了。”
    此时陈献看向那丫鬟:“你既然是你们姑娘贴身的人,怎么连她少了这许多东西都不知道?”
    丫鬟忙跪地:“我、姑娘不叫我动她的东西,所以奴婢一时疏忽了。”
    “那昨天晚上,是谁服侍你们姑娘喝药的。”
    “是……奴婢端了来,是姑娘自己喝的。”
    他们在这里一问一答,洪员外问道:“陈旅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小女的衣饰钗环竟会消失,难不成是那飞尸之案的凶手一并带走了?”
    丫鬟闻言忙道:“必是如此,昨晚上……我们在外间守着,只听见屋内一阵怪响,吓得我们不敢动,过了半天去看,便发现小姐不见了……自然是那吓人的凶手所为。”
    外间听着的众人也都点头,毕竟如今飞尸案闹闹哄哄,尸首失踪自然是跟此有关了。
    陈献一笑,回头看向杨仪。
    杨仪问道:“洪小姐毒发之时,谁在跟前。”
    洪家夫人道:“是这丫头,还有个伺候的婆子,还有我,后来她爹也到了。都是眼见着的。”
    杨仪道:“能不能将当时姑娘发作的情形详细告知旅帅?”
    夫人流泪:“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已经说了几遍,先前女儿吃了药,很快就嚷嚷肚子疼,在床上翻来滚去,最后竟喷出了一口鲜血……那地上跟褥子上还有痕迹呢。”
    洪员外也道:“那情形十分骇人,吐了血后又挣扎了一阵,便咽了气。”他回头指着外头药房的人以及那大夫:“都是他们,庸医!还有抓药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杨仪说道:“只怕事情跟他们无关。”
    众人愕然,不知她为什么这样说,杨仪看向那盆花,薛放举手搬了过来。
    杨仪道:“这里浇的,应该就是昨夜的药汁,有马钱子的气味。”
    洪员外跟夫人对视了眼:“莫非是小女嫌药苦,没喝完?”
    “这猜测虽然合理,可是,”杨仪道:“按照方才夫人跟员外所说的小姐中毒的症状,那并不是马钱子中毒该有的反应。”
    室内室外顿时又死寂一片。
    陈献望着杨仪,眼中不由漾出一点笑意。
    薛放因为知道杨仪的能耐,听她这么说,便知稳了,他看向陈献,正要叫陈献见见“他的人”如何,谁知见陈献笑微微望着杨仪,薛放忍不住抬手捶了陈旅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