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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镜中妖(七)
    二月,春意渐至,万物復甦。
    严家铺子果真如原世界路线般出事了,严家家主也病情復发,卧于病榻奄奄一息,严承明忙得如陀螺般转个不停,然而这个世界没有赵以南的出手,严家虽不至于倒塌,却还是足以让严承明忙碌不已了。
    零一终于察觉到异样,查了查先前主角攻受的感情稳定度,发觉两人根本没相处出感情来,急得同白玖玖说了。
    彼时白玖玖正同裴子濋在床上,被抱在怀中左搓右揉,无力地吱吱叫着表示不满。裴子濋看出雪貂并没有特别排斥与挣扎,得寸进尺地上前在雪貂粉嫩嫩的鼻子上亲了一口。
    他倒是看明白了,这雪貂其实性子可害羞了。
    果不其然,雪貂当即抬爪摀住鼻子,用那双圆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裴子濋笑了笑,凑上前作势要再亲一回,雪貂受了惊般往后逃窜几步,低头抱住自己的尾巴不好意思看他。
    裴子濋被萌得心肝颤了颤,手一伸将雪貂捞回怀中继续逗弄。两人正玩着,白玖玖冷不妨听到脑中零一声音响起,「宿主!」
    白玖玖还朝他调侃道:「恐怖片看过癮了?还是网友不甩你了?」
    零一气得差点大喊一声:我不干了!但是基于系统骂脏话是要被屏蔽的,怠忽职守更是要被罚能源的,零一只能将这句话嚥回去。想起自己平时热衷于看影片......零一隐隐还有些心虚。
    零一向白玖玖说完主角攻受的异样后,白玖玖顿时感到担忧,他想了想,道:「也许只是感情发展慢了些,总归住在同一个屋簷下,久了便会有感情了。」好歹是主角攻受,受到世界意识影响,总有许多契机能让两人增进感情的。
    虽然这么说,其实白玖玖也有些担忧......只能之后再让零一多加注意了。
    三月,春意融融,草长鶯飞。
    严家家主缠绵病榻多时,在这个伴随着花香的春日病逝,让严承明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原世界路线中,严承明此时虽忙,却有赵以南在旁协助,因此一切还算顺利,而这世界赵以南同严承明关係尚未如此亲暱,严承明自然比原先辛苦了数倍。
    不过毕竟是主角攻,不会那么轻易便垮了的。
    裴子濋自然晓得严家的事,他甚至知道严承明看上了妖镜,也就是自家宝贝雪貂,因此严承明如今成了严家家主,掌管了严家大半财力与势力,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严家还有许多亲戚也覬覦着这个位子,要不要......插个手?裴子濋眸中划过暗光,手中执着一卷书思忖着。
    未待裴子濋思考完,眼角便瞥见那抹雪白身影正伏在一旁案上,那桌案是依着轮椅高度建造的,案上是他命人准备的几碟糕点,还有一壶散溢出甜香的酒。此时雪貂正眨着大眼好奇地望着杯盏,里头已斟了些许酒液。
    白玖玖瞧了瞧杯中的酒,鼻尖满是清冽酒香,掺杂了一丝甜味,引得从未沾过酒的他心生好奇,凑上去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酒是用特殊方法酿造的,酒味并不算非常重,又因添了桃子而染上甜味,让白玖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格外新奇。
    这酒也正是白玖玖初次以雪貂模样见到裴子濋时,裴子濋正在饮的酒。
    裴子濋伸手将雪貂抱回怀中,望着牠略担忧地问道:「你能喝酒么?」
    白玖玖吱吱唤了几声,表示自己能喝。
    ......应该可以吧?白玖玖不确定地想着。
    零一正在忙着看新上映的恐怖片,并未关注这儿的情形,否则它一定会出声提醒这句躯壳虽然已经成妖了,却仍是滴酒便醉的体质。
    裴子濋见牠精神好着,便也没再阻止,放任雪貂去嚐嚐,一面同牠说明道:「这是我娘生前最常酿的酒。」
    白玖玖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正好望进裴子濋盈满温柔的双眼。「我娘每到桃子结果之时,便会摘来酿酒,酿给我和皇兄喝。」饮下母亲亲手酿的桃酒,心中便是一阵温暖,就如同酒的气味,甜甜的,充斥着母亲温柔爱意。
    现在他也会酿桃酒了,只是再如何也饮不出曾经的味道。
    物是人非。
    他母亲最终仍是死于宫中争斗,朱顏凋落,成了一具森然白骨。
    白玖玖望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好似掺了悲伤、缅怀与孤寂,令他忍不住凑上前蹭了蹭裴子濋,「吱吱吱。」
    裴子濋胸膛中的阴鬱逐渐消散,取代而之的是如流水般汩汩流入的温暖,将昔日空洞阴暗的地方填满,他牵起唇角,情不自禁地将雪貂抱起来亲了一下。「嗯,我还有你。」
    雪貂这回却没害羞地躲开,而是酒劲上头,醉晕了过去。
    裴子濋望着顷刻毫无反应反而头一歪似是睡着的雪貂,先是心头一惊,随后明白过来这是醉了,心下顿时哭笑不得,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雪貂软趴趴的身体,他宠溺地笑道:「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
    异变陡生。
    娇小的雪貂倏忽拉长了身形,化作一名面容精緻的少年。秀气的眉、挺俏的鼻、朱红的唇,肤色犹如白瓷一般白皙光滑,双颊泛着一抹緋红,此时少年的双眼正闔上,纤长眼睫投下一道阴影,可以想像睁开眼时那双眼该是多么光彩夺目。
    这是张昳丽得堪称绝世的容貌,裴子濋见过宫中许多美人,却没有一位容顏比得上这名少年。
    裴子濋不由自主屏息望着骤然出现的少年,像是在山谷间的黑暗中迂回许久,终于豁然看见泛着日光的出口一般,那一瞬间浓重的喜悦浮上,盈满心头。
    彷彿是等了很久、很久,而今终于等到这个人。
    裴子濋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怀中陡然出现的少年挪成舒服的姿势,随后微微艰难地起身,欲将少年放至床上。
    在多日调理与锻鍊下,他早已能如寻常人般站立行走,这也让那名大夫直称是奇蹟。此时裴子濋虽因长时间坐轮椅而有些难以行走,但他并没有唤出暗卫帮忙,隐约生出的占有欲令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怀中少年。
    少年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衣,裴子濋猜测是由皮毛幻化而成的。他紧紧搂住少年,步伐一步步变得稳定,当然就算摔了,他也绝不捨得让少年磕着碰着。
    将少年放在床上,裴子濋坐在床旁愣愣地望着少年精緻面容,半晌,他抬起手,指尖拂过少年的眉眼,似是要将少年样貌在心中勾勒一遍,然后刻在心上狠狠记住。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雪貂化作人,但真正发生的那刻,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就像多年以来有个梦想,但那着实只是梦中所想,因为几乎不可能实现,所以才称作梦想,却没料到那梦想有一天能成真。
    墨色头发如流瀑一般披散着,蜿蜒过少年雪白颈项,少年似是梦到什么,模糊的嘟囔几句,朱色双唇微微噘起,令人生起一股想用力吻上去的衝动。
    裴子濋眸色暗沉的看了半晌,这才拉来锦被俯身为他盖上,正想起身时却被少年一把拉住。
    少年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眼楮半瞇,眸色朦胧,表情迷茫地望着他。
    裴子濋内心微微紧张,他感受到手臂上力道,却没有挣脱,只望着少年迷濛双眸,低低唤道:「久久......」
    少年蹙起眉头打量着身侧男人,却总是看不分明,脑子混乱似一片浆糊,直到听见男人唤了他的名字,少年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松开眉头笑了笑:「嗯。」
    恍如漫山遍野的梅花一齐绽放,剎那绝艷无双,风姿万千,裴子濋目光牢牢定在少年笑顏上,心跳动得厉害。
    少年仍捉着他的手,似乎看到他没有坐在轮椅上,下意识模糊着嗓音道:「......太好了,腿治好了......」
    裴子濋浑身一颤,他弯下身子凑近少年,声音低哑却又急促地问道:「什么意思?我的腿是你治好的么?」他的双腿确实是在见到久久后才逐渐转好的。
    少年半睁着一双朦胧眼睛望向他,半晌,彷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歪头牵起唇角笑道:「嗯......有没有奖励啊?」少年哪怕是在意识模糊时也不忘讨赏,就像作为一隻雪貂时,也总喜欢撒着娇向他讨吃的。
    裴子濋激动的想上前压住少年狠狠亲下去,却又怕吓到少年而压抑住,他瞧着少年这副模样,觉得心都要萌化了,只能温柔地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都给你。」就像是在许一个承诺。他将嗓音放得轻柔,生怕扰醒了这个美梦。
    少年开心地笑了笑,扯了扯他的手臂,「那、那你陪我睡、睡......」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转小,明显是又睡了过去。从裴子濋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少年颈下大片雪白肌肤与精緻的锁骨。
    裴子濋动作顿住,眸色一暗,半晌,才轻手轻脚地上床,微微颤着手将少年揽入怀中,鼻端盈满少年清香,若有似无地繚绕于心头,令他不由自主浑身紧绷。
    少年睡觉倒是老实,安安分分地躺在裴子濋怀中,裴子濋盯着少年良久,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復,终于在四更天时睡了过去。
    在梦中,仍是那铺天盖地的桃花,一隻小猫正在纷飞桃瓣间四顾着,偶有花瓣落在牠头上,小猫甩了甩头,将额上的花瓣甩落,憨态可掬。
    裴子濋望着这一幕,一种熟悉感浮上,下一刻,那小猫竟倏地化作一名少年,熟悉的精緻眉目,正偏过头笑望着他。
    从前在梦中总是看不清、追寻不着的少年,此刻面容陡然清晰起来。
    他找到他了。
    晨光微曦,朝露顺着叶脉滑落,滚动间是晶莹华彩。
    这日裴子濋比寻常晚了些起床,睁眼时昨日种种逐渐浮现脑中,可怀中只剩下一隻熟睡的雪貂。心下微微失望,但裴子濋望向怀中的雪貂时,墨玉般的眸中还是漾开了一抹柔软。
    等白玖玖醒来时,裴子濋早已出门了。
    白玖玖呆滞地坐在床上,记忆停顿在他舔了一口酒,之后......就想不起来了。一阵风吹进屋中,将他头上翘起的几撮呆毛吹得晃了晃。
    零一按他的意回溯数据查看,登时沉默了下来,令白玖玖驀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看完昨晚发生的事,零一语重心长地道:「宿主你以后切不可喝酒。」语罢,又叹了声道:「饮酒误事啊......」
    白玖玖微微一慌:「我昨天到底做了什么?该不会我喝醉后扒了裴子濋衣服吧!?」
    零一:......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喝醉后会扒别人衣服?
    「......这你放心,并没有。」零一将昨晚的事如实道来。
    白玖玖听罢,脸腾地升起一股热气,觉得格外尷尬。果然不该乱喝酒,这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
    其实他喝醉后只说了寥寥几句话,但是就这几句话,直接曝露了自己身怀特殊能力的事。
    幸好裴子濋貌似没太大反应,而其他更重要的事,例如未来世界路线等也没有透露出口,这真是万幸,否则不知会不会歪曲剧情走向。
    相较之下,自己帮他治好腿这事也着实算是无关紧要了。
    不过......白玖玖疑惑,「怎么突然就变成人了?」
    零一解释道:「酒会导致力量控制不稳定,这才突然化成人形。」它又补充道:「宿主你现在的妖力已经足够支撑人形了。」
    白玖玖一楞,感受了下体内妖力,确实如零一所说,因近日裴子濋的腿好上许多,付出的妖力自然也随之减少,加上那尊玉像提供了充沛的力量,如今白玖玖体内已贮存了不少妖力。
    白玖玖决定将昨晚的事从脑中删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昨晚就觉得浑身发热,莫名地尷尬,更不会想用人身面对裴子濋。
    零一暗想,宿主这是害羞了。
    它叹了口气,觉得宿主的贞操岌岌可危,裴子濋这么明显的心思,也就宿主这蠢货没看出来。但是想到这儿,零一又忍不住替宿主担忧,在任务世界谈恋爱可不是什么好事......迟早要分开的。
    白玖玖可不知零一已想到未来去了,他又关心了一下主角攻受那边的情形,得知赵以南和严承明之间仍是没什么进展,顿时无力地趴在床上。
    又感受到了被脱韁剧情所支配的恐惧感。
    主角总是不按套路来,真是讨厌。说好的一见钟情呢?说好的互相扶持琴瑟和鸣呢?
    生气。
    就在这时零一驀地开口了,语气有些迟疑,「那啥......宿主,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你听了可别生气......」
    白玖玖:......我可以不听么?
    零一咳了几声,道:「眾所皆知,雪貂是有发情期的,大约在春季三月左右,即使是妖也不能倖免......宿主你保重。」零一后面声音愈来愈小,显然是感到心虚。
    白玖玖晴天霹靂。
    于是裴子濋这日回来便见到自家雪貂气鼓鼓的模样。他心中一个喀噔,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宝贝生气,然而忐忑地想了一遍,愣是也没明白。
    「久久......」裴子濋转着轮椅过去,白玖玖慌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逃,任由裴子濋将他抱到怀中。
    白玖玖回想起昨晚的事,微微感到不自在,目光飘移,就是不敢望向裴子濋。可要说为什么尷尬,却又说不分明。
    有些记忆片段他已经回想起来了,可愈想就愈是觉得不好意思,不仅是因昨晚自己的蠢样,还有裴子濋那双毫无掩饰的深情目光......
    终究壳子里都是同一人。尉迟寒、裴子濋,哪怕相隔不同时空,望向他的神色都是相似的。
    裴子濋猜测出久久是想起昨晚的事,因此才这般模样。
    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揉了揉雪貂的头,又为他温柔地顺了顺毛,让雪貂舒服地瘫在他膝上。
    望着雪貂放松下来的愜意模样,裴子濋眸光柔和。既然牠不喜欢人形,那就保持雪貂模样也无所谓。
    于他而言,只要久久在他身旁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