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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开幕当晚,童家威特意买了盆栽要送祁恆,还被曾子期嘲笑了一番,由于开幕期间有优惠活动,因此两人到店门外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他和曾子期两个还是硬挤进去的,童家威见祁恆在忙,便没开口叫他,自己先找位置坐。
    「怎么办?没位置了。」扫视了一圈,童家威发现没位置了,就剩吧檯前两个座位,正好是童家威平常习惯坐的那个位置,但是桌上摆了牌子,好像是有人订位了。
    曾子期走到空位前,看一眼牌子上的名字,接着拿起牌子对童家威晃了晃,「人家特别留了位置给你。」
    童家威走近之后才看见牌子上「童先生」三个字,他纳闷的对上祁恆的目光,祁恆向他微倾,在一片嘈杂之中对他说:「我给你留了位置,饿了吧?要吃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先给你做。」
    童家威连忙道:「不用啦!今天客人那么多,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没关係。」
    祁恆知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便转身从冰箱拿了两份布丁出来,放在檯上,「那你先吃布丁垫垫胃,想好要吃什么再告诉我。」
    「好,那这个盆栽……」童家威微微举起手中的小盆栽,「祝你生意兴隆。」
    祁恆看着盆栽里种的东西,和一般人送的祝贺花篮都不一样,他笑着接过,正要说话,身后一个身影挤了过来,凑到祁恆身边,开心的叫道:「我最喜欢仙人掌了!」
    童家威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祁恆身边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女生,绑着俏丽的短马尾,身上穿着和祁恆一样的半身围裙,笑起来很好看,她边叫边伸手去碰仙人掌,下一秒又喊着痛,她笑着对童家威说:「谢谢你!别人送的花篮都好俗气,仙人掌超可爱的!」
    祁恆脸上的笑容歛了起来,对女孩说:「三桌的餐你送过去了吗?」
    被祁恆一说,女孩也不敢再放肆,她嘿嘿的笑着溜回厨房备餐。
    童家威看着女孩的方向发楞,忽然想起那天那张三隻手交叠在一起的照片。
    「今天客人比较多,我先忙,等等再来招呼你。」祁恆道。
    「没关係、没关係,你快点去忙吧。」童家威对祁恆摆摆手,便与曾子期一同入座,他瞧着四周,来这里这么多次,从来都只有他和祁恆两个人,也不觉得挤,没想到这家店其实还挺窄的。
    曾子期坐在一边吃布丁,静静看着童家威,或许童家威真没发现,但是他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祁恆就是一个双面人,不管是上次对他还是对刚刚的女店员,都是一副「你快点滚我不想跟你聊天」的面瘫脸,就只有对着童家威时才会笑,这摆明了就是郎有情弟也有意,曾子期就是搞不懂为什么童家威还看不出来?
    要他说吧,祁恆还是挺厉害的,第一眼还以为是个好相处的,看久了才会发现,他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点防备和冷漠,甚至连笑容都懒得给,曾子期老是听童家威夸奖祁恆,说他对人很温柔、说话也很温柔,曾子期很想抓起童家威爆打一顿,让他好好看清楚,祁恆哪里是他嘴里说的好人?就曾子期的多年经验看下来,祁恆大概分分鐘都想把童家威拖到床上吃乾抹净。
    当然,他也不会笨得去挑衅祁恆,顶多敢暗自腹诽罢了。
    「对了,你找到临时要住的地方了吗?」曾子期饿得要死,依照平常来说他是要生大气的,但是如今他人在祁恆眼皮子底下,哪敢再造次?他甚至脑海里都能想像,要是他对童家威发难,祁恆的眼神会有多可怕?
    「什么意思?」童家威吃着布丁,不明就里地反问。
    「我前几天才提醒过你,你不会忘了吧?」
    见曾子期气急败坏的样子,童家威还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提醒过自己什么事了?
    「今晚开始整条路要停水三天,我不是叫你去找地方住吗?」曾子期说。
    「停水三天?你什么时候说的?」童家威愣愣地问。
    「前几天,我在厨房洗碗,你在客厅玩手机,你忘了吗?我还跟你确定过三次。」曾子期皮笑肉不笑的说,他知道童家威当时肯定又顾着玩手游了,童家威只要一玩游戏就会进入忘我的境界,完全跟外界隔绝,连在他耳边说话都听不见。
    「我好像……真的没听到。」童家威尷尬的说,随后问道:「那你找到地方住了吗?」
    「找到了,我住我同事家,等等吃完饭就要走了。」曾子期气得眼角抽蓄,「你要不要现在也打电话去问你同事?不然你就准备三天没水洗澡吧!」
    「可是、可是我学校里比较熟的老师都已经结婚了,我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啦!」童家威烦恼得连布丁都没胃口吃了,他想了一会儿,瘪瘪嘴道:「我回去老家住好了。」
    「回老家?这样你上班很麻烦耶,你家离学校超远的。」曾子期皱眉。
    童家威正绞尽脑汁把脑袋里的朋友名单挖出来,祁恆忽然过来问道:「要点餐了吗?」
    曾子期就在等人问这一句,他兴致高昂的给自己点了一堆菜,又主动帮童家威也点了,祁恆见童家威垮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便轻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童家威摇摇头,接着倏地抬头看他,担心地问:「今天开始要停水三天,那你怎么开店?」
    祁恆指了指厨房里,表示已经有储水了,要他不用担心,接着问道:「你们没储水吗?」
    「储水多麻烦,我早就提醒他要找地方住了,谁知道他根本没听进耳里。」曾子期说,「还是你去住我妹那里,她的客厅还能睡一个人。」
    「我不要!那你怎么不跟你妹住?」童家威和曾子期认识这么多年,对于他妹妹的恶行恶状也是瞭若指掌,想也不想地直接否决他的提议。
    曾子期脑中浮现妹妹可怕的卫生习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笑道:「谁想跟她住?猪圈都比她的房间乾净。」
    「来跟我住吧。」一旁的祁恆忽然插了一句。
    曾子期发誓自己看见祁恆眼里闪过的精光了,他知道祁恆心里肯定正盘算着要怎么把童家威吃掉,就只有童家威一个人还傻呼呼地以为对方是好人,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进对方的圈套里。
    看着童家威一脸天真,曾子期实在是痛心疾首,身为童家威的竹马,他当然得当那个神助攻的队友,早一步把童家威推进祁恆的陷阱里。
    「对啊,你乾脆就跟老闆住啊!你们又不是不熟。」曾子期热切地对着童家威挤眉弄眼,积极的态度让童家威是一头雾水,他傻眼的与曾子期对望,无声地用嘴型问他到底想干嘛?
    「你任教的高中是男校吧?我家正好在学校附近,走路就到了,晚上我能顺便载你下班,来店里我煮东西给你吃。」祁恆说得很自然,听在童家威耳里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同居什么的、温馨接送情什么的,不是谈恋爱的老戏码吗?祁恆也对他太好了吧?
    他怔忡的看着祁恆,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拒绝祁恆,但是他望着祁恆那双微弯的笑眼,感觉自己好像一颗被投入湖中的石头一般,在其中无可挽回的急速下坠,直至最底。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祁恆困住了。
    「反正你一时也找不到地方住啊,正好老闆家离学校很近,多方便啊!」曾子期又继续怂恿,他见童家威咬着下唇沉默不语,立刻明白他是动摇了又不敢说,便对祁恆使了几个眼神。
    「等等收店了再搭我的车走,怎么样?」祁恆说这话的语气温柔得让曾子期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天下可能就只有童家威吃这一套,刚刚还不愿意,被祁恆一问竟然就肯首答应了。
    从童家威第一天认识祁恆、在他面前夸奖祁恆的那一刻开始,曾子期就知道这孩子是留不住了,每每见他提起祁恆时那媚眼含春的小样儿,哪有一丁点的直男范儿?曾子期就想质问他,是不是连对他这个换帖兄弟都隐藏性向了?
    其实不光是曾子期有疑问,就连童家威自己都有疑问,他的心里明明告诉自己不要答应祁恆,但是祈恆一问他,他就忍不住点头了,他就想叫身边的曾子期狠狠抽自己一顿,不然赏他几个巴掌让他清醒一点也好,他就算对这方面没研究,但是套路还是懂的,更何况以前还偷看过几本从学生那里没收的耽美漫画,就算他再怎么直,也知道所谓「两攻必有一受」的道理,但他看祁恆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息,一点受的感觉都没有,这样说来,难道受会是他?
    「不对不对不对。」他摇了摇头,小声的催眠自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乱想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便对曾子期说:「你有没有认识不错的女生?介绍给我好不好?」
    曾子期正在喝茶呢,被童家威这么一问,差点没把茶都喷出来,他瞄了祁恆一眼,确定他没注意这边,才敢低声问道:「你想干嘛?」
    「我觉得我应该交个女朋……友。」童家威正在回答,视线却被勾走了,他看见一个比祁恆矮一点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停留在祁恆身边,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男人发现祁恆的瀏海快刺到眼睛了,便伸手帮忙拨开。
    童家威忽然觉得很不爽,他有些不是滋味的盯着两个人,直到祁恆回头才赶忙收回视线,祁恆端着童家威点的定食过来,放下的同时也察觉到他在闹脾气,祁恆的嘴角不经意的一勾,没对童家威说什么,又回到备食区准备餐点。
    「恆哥,一桌帮我加一份松饼。」刚刚替祁恆撩发丝的男人走进吧檯里,打好单后递给祁恆,祁恆让他到一边的高柜上去取食材,东西都放在最上层的一个大纸箱里,男人一个重心不稳,眼见就要连同纸箱一起给摔了,幸亏祁恆反应快,一个闪身把男人拉进怀里,稳住他的重心,这才没出事。
    虽然男人稳了重心之后便立刻站直了身子,没再和祁恆黏在一起,但是那短短的几秒也早已入了童家威的眼,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时他甚至不小心惊叫出声,要不是靠他强大的意志力,他早就衝上去把两个人分开了。
    「那个店员是怎样啊?笨手笨脚的。」童家威拿着汤匙用力戳弄碗里的蛋黄,眼睛瞪着对方,嘴里还不断碎碎念,怨气强到曾子期都受不了了。
    「人家只不过是扶一下而已,搞得好像你老公外遇一样。」曾子期无言的摇了摇头,「我看你不要再死鸭子嘴硬了,还想要交女朋友?我看你开始想要怎么跟你爸出柜比较实在。」
    「我喜欢女生,要说几次?」童家威舀了一大口饭,赌气似的一口气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是直男。」
    曾子期也懒得跟他吵,反正等到未来某一天,童家威自己惊觉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都不用别人告诉他,他就会知道自己早就弯了。
    「对对对,你很直、你超直,你是超直男。」曾子期敷衍道:「我这种愤世嫉俗的臭甲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女生?女生对我来说都是臭bitch。」说完,他脑中闪过一个坏主意,随即开口去唤祁恆过来:「老闆,我们家威最近想交女朋友,你有没有认识适合他的人?」
    童家威还来不及捂住曾子期的嘴,迎面便对上祁恆的视线,祁恆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低头处理食材,淡淡的回道:「他太小了,都不适合。」
    祁恆的回答让童家威很不舒服,他好像还把自己当孩子一样,其实两个人相差还不足十岁,于是童家威有些不服气的反呛:「年纪算什么问题?我就喜欢比我年纪大的。」
    祁恆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转过头,语气里有些轻挑的反问一句:「那我也可以吗?」
    童家威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慌张地望向曾子期,发现他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当下便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同性恋。」
    话刚说出口,童家威就后悔了,他不敢去看祁恆的表情,只是垂着脸,碗里的汤匙愈发烦躁的搅着饭菜,心里想着要怎么解释比较好,耳边却听见祁恆说了一句:「我也不是啊。」
    他猛地抬头看他,祁恆脸上没有怒气,还是往常一样地带着笑容,话说得稀松平常,彷彿刚刚都只是玩笑。
    童家威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好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一旁的曾子期立刻查觉到气氛不对,便马上把话题扯开,手上扒饭的动作也暗自加快,最后草草编了个理由就先走了。
    身边没了曾子期作伴,童家威也觉得尷尬得很,三两下扒完饭就想买单走人,没想到结帐的人是祁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童家威心里一跳,低头从钱包抽了钱出来,祁恆却道:「今天开幕,我请你吧。」
    童家威一听忙道:「就是开幕才不能让你请,祝你开市大吉。」
    祁恆也不再坚持,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又看看墙上的时鐘后道:「你先回家收行李,我店收好了再打电话给你。」
    童家威正想开口答应,厨房里忽然有人叫唤祁恆,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吞回去,而祁恆进厨房帮了把手后,再出来已经不见童家威的人了,他手脚俐落地把最后的几份餐完成,正打算脱掉围裙,大门却又被推了开来,却是童家威,祁恆一见是他,便迅速收拾好,进到厨房把钥匙交给男人。
    「陈垠,今天就麻烦你和可欣一起关店,记得清帐不要让她做,你自己来。」祁恆不顾叶可欣在一旁抗议,到里头拿了外套和车钥匙便走了。
    「你其实可以慢慢来,不用理我。」童家威担心地看向厨房,「今天才刚开幕,你这么早走可以吗?」
    祁恆推开门,拉着童家威出去,顺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袋,「我不想让你等。」
    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童家威也常常被女朋友要求要帮忙拿包包,其实他很不能理解,包包这么小一个,也装不了三两东西,为什么女生都非要男朋友帮忙拿不可?
    如今他自己的包包在祁恆手里,才有那么一点理解女生的心情,他走在祁恆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偷偷瞄向他手里的旅行袋,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窃笑,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两个大男人这样成什么体统?但是他又不能否认内心的喜悦,他一边替自己的反应感到担忧,一边却又特别满足于沉浸在这样小小的喜悦当中,他脑子里不断的胡思乱想,有时看着祁恆的侧脸、偶尔低头去看脚底顏色混杂的地砖,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得跟上祁恆才行,却不开口去唤祁恆,让他等等自己,而是加了几步追上他,并伸手去揪祁恆的衣角,前方的祁恆感觉到身后有人牵制,便缓下脚步去看,发现是童家威拉住他,知道是自己走快了,又看了童家威一眼。
    童家威害怕自己太唐突了,他一时语塞,囁嚅了半天也说不好,着急之下就放开了抓着祁恆衣襬的手,哪知道刚放开,祁恆就顺势牵住了他,他浑身都颤了一下,祁恆把他向自己拉了拉,两人的距离又近了,就这样挨着继续走,这次,祁恆的脚步缓了许多。
    童家威任由着祁恆牵着自己,一路上都不敢说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被牵住的左手上,他发现祁恆的手掌很大,甚至都要能包覆住他的,而且祁恆的手很温暖,不像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冷冷的,反倒不习惯由祁恆掌心传来的温度,手里的热度好像从掌心蔓延到身上来了,明明才走一会儿路,却觉得浑身热得都要冒火一样,他在心里纠结了许久,决定小小的挣扎一下,想将手抽回来,没想到才刚有动静,却被祁恆握得更紧,让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童家威从来没有像这样和别人牵着手逛街,何况现在对象是个男的,照理说他应该要有厌恶的感觉才对,但是被祁恆这样触碰,他竟然喜欢的很,就连对方手掌传过来的温度他都喜欢,他忍住不去偷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右手的食指下意识抠着大拇指,那是他紧张时候的坏习惯。
    走进停车场,两人身边走过一对情侣,童家威耳边忽然听到有人说「那两个男生在牵手耶,太噁了吧!」,他心里一紧,当下便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愣愣地看着祁恆,眼眶忽然有些酸涩,他低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祁恆没有生气,他也听到那个女人说的话了,两人不再交谈,沉默了一路。
    祁恆家确实离童家威任教的学校很近,也就两个街口的工夫,那是一栋透天厝,一楼是车库,二、三楼才是生活住所,童家威自己拿了行李,跟着祁恆上楼,一进门是一个很大的客厅,除了简单的傢俱之外还摆了一些健身器材,祁恆给他介绍环境后,便让他先在客厅随意看看,自己则先去洗澡。
    童家威一直不敢说话,直到确认祁恆进去浴室了,才壮着胆子打量四周,刚刚祁恆带他看过浴室、厨房、阳台和主卧,却没告诉他晚上要把他安顿在哪儿,童家威盯着电视前空旷的地板,料想祁恆或许是要让他在这里打地舖。
    童家威四处看了一下,发现祁恆家的摆设都很简单,都是一些符合最低需求的傢俱,比如桌子、椅子之类的,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装饰,唯一引起童家威注意的,是一边茶几上的素色相框。
    童家威拿起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婴儿,那婴儿的长相马上让童家威联想到了祁恆,他立刻明白了,照片里的两个人,就是祁恆的「挚爱」。
    他怎么会忘记?
    祁恆已经结婚了,他怎么可以忘记?
    一想到刚刚两个人还在大街上牵手,而且他还开心得不得了,童家威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好糟糕,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祁恆的家人?
    他盯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子,想像祁恆站在他们身边的样子,光是想像就觉得好登对、好幸福,他盯着照片,脑子里不断出现祁恆抱着女子、哄着婴儿,一家人笑语盈盈的情景。
    祁恆洗好澡后,光着上身,只披着毛巾便走进客厅,他看见童家威拿着照片发呆,于是走到童家威面前,唤了他一声,童家威抬头看他,勉强地笑道:「你有跟你老婆提到我来这里借住的事吗?」
    祁恆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那是我妹妹。」
    童家威顿时被他的话唤回神,愣愣地望着他。
    祁恆脸上的表情没有波动,他接过相框,看着相片中的女子,接着道:「我妹妹五年前生了一个女儿,小孩还不到一岁她就过世了。」
    童家威张着嘴说不出话,他很想开口安慰祁恆,却又觉得祁恆的表情彷彿已经释然了,他纠结半天才说:「对不起。」
    祁恆起身将相框放回原位,他忽然低头,伸手去拨弄童家威的头发,吓得童家威向后一缩,祁恆低笑一声,觉得童家威的样子有趣得紧,他两手抵在童家威头的两旁,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被困在两臂之间的童家威逃都逃不了,只能用力往沙发里缩,但是沙发的弹性也是有极限的,童家威很快便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祁恆靠近自己,他吶吶的问了一句:「你想干嘛?」
    祁恆眼里满是笑意,他反问:「你在怕什么?」
    童家威哑然,他举起手去推祁恆,想挣脱出去,祁恆却是纹丝不动,童家威一个气急,忍不住大吼:「我哪有怕什么?」
    祁恆憋着笑,正儿八经的反嘲道:「你说你一个教体育的,怎么力气这么小?」
    童家威立刻反驳:「不公平!你比我高耶!力气本来就会比我──啊!」
    话音未落,童家威忽然拔尖地叫了一声,原来是祁恆一个用力,竟然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扛起来了,祁恆像扛着布袋一样的把他扛进卧房里,肩上的童家威还不停地叫着:「放我下来!」
    祁恆作势要把童家威丢上床,最后却是轻轻地放下他,童家威躺在床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你晚上就睡这里。」祁恆说。
    「我睡这里?」童家威疑惑的歪了头,「那你呢?」
    祁恆下一秒就爬上了床,双脚夹在童家威的大腿边,两隻手抵在他的身子两侧,祁恆刚洗好澡不久,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也是,童家威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气和热气,不自在的推了推他,祁恆忽然压低身子,童家威立即紧闭双眼,僵硬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没想到身上的祁恆却翻了个身,倒在他身边,碰都没碰他一下。
    「我也睡这里啊,这张床是加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馀。」祁恆鑽进被窝里,枕着手臂,看着他笑道:「我明天把备用钥匙给你,你要是下班了就自己开门进来。」
    童家威硬是过了半晌才回答:「我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祁恆的体温很高,一下子就暖好被窝了,他把童家威也拉进被子里,转过身面对他,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能够交换彼此的气息,他对童家威说:「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偏私,喜欢你我就能把一切都给你。我喜欢你,所以我信任你。」
    童家威双颊蹭的一下全红了,他再傻也听得出来,祁恆在跟他表白,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憋了老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
    两人在被窝里面对着面,被子底下的光线昏暗,童家威却还是能看清楚祁恆,他的眉毛上的疤痕、刚刮除鬍渣的下巴、明显突出的喉结……还有让童家威分心的,祁恆身上的味道。或许是因为祁恆刚洗好澡,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本香味,那股味道彷彿是被祁恆的体温蒸馏出来似的,瀰漫了整个被窝,童家威觉得自己再不从祁恆身边逃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还是睡客厅就好──」
    话未说完,祁恆靠了上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多不少,如同羽毛落下一样轻巧。
    一切开始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童家威正愣着,只听见祁恆说:「我是不喜欢男人,但我喜欢你。」
    童家威脑袋瞬间当机了几秒,脑中忽然闪过一句「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随即抓起棉被把脸蒙了起来,腿一夹、身体一转,整个人像结蛹的毛毛虫一样背对着祁恆,祁恆看了觉得有趣,便伸手去扯,却怎么也扯不下来。
    「你再不出来就要闷坏了。」祁恆故意在他耳边说话,童家威羞得又把脸捂得更紧,他的心跳像战鼓一样响个不停,唇上好像还残留着祁恆的温度,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赧,明明都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这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是怎样?真的把脸都丢光了。
    祁恆见他不肯听话,大手一拉就把他整个人都拉了过来,童家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脸扑腾一下的从被子里冒出来,一发现自己正对着祁恆的脸,又想鑽回去,却马上被祁恆制止住,祁恆见自己转他那一下,把原本蜷得像蛹一样的被子都给扯散了,他玩心一起,招呼也不打一声,整个人直接从被子的下摆处鑽了进去,害得童家威惊呼连连,这下子又变成两个人盖一床被子,距离还比一开始要近的多,身体简直都要贴在一起了,童家威怎么样也拿祁恆没办法,他憋屈的想推开祁恆,嘴里不甘心的碎念:「你干嘛要喜欢我?」
    祁恆单枕着右手,左手一下一下的捋着童家威的头发,也问了一句:「那你干嘛要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的?」童家威反驳道,就算他再怎么屈于劣势,面子还是要顾的。
    祁恆也不恼,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好整以暇地说:「不喜欢我的话,以后就不准偷看我、我碰别人的时候不准吃醋,也不准吃我做的布丁。」
    听前两句还觉得尷尬,没想到他小心眼的小动作都被祁恆看在眼里,只是一听到最后一句,童家威就不依了,他翻起身来叫道:「我有付钱啊!为什么不能吃?」
    祁恆一句话就打疼了童家威的脸,他好笑的让他自己回想:「你哪一次有付钱了?」
    童家威这才冷静下来好好回想,并惊觉自己好像真的一次都没付过钱,每一回都是祁恆请他吃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什么陷阱一样,竟然完全没发觉他被祁恆餵食这么多次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童家威吃了人家这么多,再没底气说话了,他又鑽回被子里,祁恆见他躺了回来,又想去摸他的头发,立刻一把被童家威抓住,童家威还在纳闷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摸自己的头发,却不经意的看到祁恆手背上的伤疤,他随口问道:「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我以前有一次追通缉犯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祁恆说。
    「追通缉犯?」童家威很是意外,于是他接着问:「你以前是警察?」
    祁恆却沉默了,他忽然盯着那道疤沉思了许久,过后才轻叹一声,长臂一捞就把童家威捞进自己怀里,怀里的人还不停闹腾着,祁恆说:「别闹。」
    童家威竟然听话的静了下来,他仰起头去看祁恆,知道他不想回答,童家威又开始小小的挣扎起来,祁恆抱他抱得紧,紧得要喘不过气了,祁恆发现他不喜欢,便直接放开他,童家威喘了口气后忽道:「我真的不是同性恋,我以前还交过三个女朋友。」
    祁恆闻言脸上一僵,心里堵得慌,却知道强迫也没有用,他正想回覆童家威,那人竟然自己扑进他怀里,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道:「但是我喜欢你。」
    童家威像隻小狗一样窝在他怀里低声说话,话中还带了一点埋怨:「你说你喜欢我,所以以后不能随便抱别人,你店里那个员工看起来就笨手笨脚的,不好。」
    祁恆没想到童家威竟然还对晚上的事耿耿于怀,他不禁发笑道:「那你以后也不准跟你室友靠太近。」
    「子期不一样。」童家威抗议。
    「那陈垠也不一样,他不是员工,他是老闆。」祁恆说。
    童家威气呼呼地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说你喜欢我?」
    祁恆凑近他耳旁,轻咬了一口他白嫩的耳垂,笑道:「所以我才会吃你室友的醋。」
    童家威浑身一颤,连忙遮住敏感的耳朵,轻骂道:「我跟子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
    祁恆知道童家威是那种特别不会看人的类型,就算告诉他也没用,因为他也感受不到,所以祁恆只简单的一句带过:「你室友是双面人。」
    童家威听了突然笑了起来,「你跟子期说一样的话耶,他也说你是双面人。」
    「你觉得是吗?」祁恆问。
    「当然不是啊,除了没跟我坦承你就是沃夫先生以外,你哪一点像双面人了?」童家威躺在祁恆怀里,微微地调侃着祁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了祁恆一眼,补充了最后一句:「说真的,我没想过沃夫先生会这么老耶,我以为他很年轻。」
    祁恆一听到「这么老」两个字,双眼一瞇,瞬间将童家威反身压在床上,右脚抵在他双腿之间,左手扣住他的双手,低身吻住他的唇瓣,猛烈得彷彿要将他所有气息都掠夺殆尽。
    童家威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吻过?他心里清楚明白,他喜欢祁恆吻自己的感觉,但是又有一点害怕,他觉得自己全身发软,竟然完全没办法做出一丝反击,甚至也不想反击,他竟然觉得这样还挺好。
    祁恆的吻持续很久,眼见两人分开了一点,下一秒却又重新贴合在一起,童家威不知道祁恆的吻技算不算厉害,因为撇除掉上次曾子期的恶作剧,这算得上是他的初吻,他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发热,连呼吸都紊乱不已,最后他忍不住哼了几声,想让祁恆消停一会儿。
    祁恆留恋地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语气带了点警告:「我也才大你六岁,哪里老?」
    童家威这才知道祁恆是在气自己说他「老」,他窝在祁恆身边,心情还没平復下来,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向一个男人告白了,还接了吻!
    他盯着祁恆的唇,不自觉的伸出手描绘他的唇形,悄声说:「我以前没跟别人接过吻。」
    祁恆毫不意外,按照童家威这种天然呆的性格,胆子应该没有大到敢去吻别人,祁恆想到这里便开始偷笑,他问童家威:「那我刚刚那样吻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都几岁了还问这种问题。」童家威噘着嘴,对于和同性接吻心里还是很挣扎的,一时要完全接受还不可能,也不是讨厌,就是心里那一关还过不去,但不代表他不喜欢祁恆。
    「今天在停车场我甩掉你的手,对不起。」他忽然说,「我听到旁边有人说间话,我不小心就……」
    祁恆不怪他,反倒温柔的安慰道:「是我没有顾虑到你,以后我不会在路上随便碰你。」
    童家威一听,紧张的去拉他,叫道:「你不可以不碰我!哪有情侣不牵手的?我、我会开始学着习惯,所以你以后还是要牵我。」
    祁恆觉得童家威根本就是吃可爱长大的,可爱到他立刻就想把他拆吃入腹,祁恆搂着童家威,在他肩窝上轻轻一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笑道:「不要勉强自己,什么时候能接受了,你再主动来牵我,我等你。」
    童家威心里一暖,手指嵌入祁恆五指之间的指缝,两隻手紧紧握合在一起,他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甚至开始期待着和祁恆一起牵手逛街的样子,他偷偷瞧着祁恆精壮的身材和好看的五官,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也喜欢自己,心里暗自窃喜着,还险些笑出声来,他的四肢都巴在祁恆身上,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好安心。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童家威全身都被祁恆的体温给捂热了,体温一高,脑子跟也着混沌起来,他打了个呵欠,意识模糊的问。
    「嗯。」祁恆知道他要睡着了,便熄了大灯,留下床边一盏小小的夜灯,并像哄孩子睡一样的在他胸口上轻轻拍抚。
    童家威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的手无意识地抓住祁恆,把他的手臂拉进自己怀里,嘴里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祁恆想起曾子期告诉过他,童家威要搂着东西才睡得好,便在他身边轻轻躺下,把手臂往他怀里挪,暖黄色的夜灯打在童家威的睡脸上,祁恆心里有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他转过身子面对童家威,间置的右手轻轻地给童家威拉上被子,视线忽然定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道疤上,他发了会儿呆,想起许多不敢想的事,最后他脑海中出现一张模糊的脸,对着他露出灿烂的微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不敢再去想,闭上眼睛搂着童家威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