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韩素也没回来,打电话去她说在办事。她每天晚上几乎都有事要做,恰好忙完,宋迟的电话进来。看是他的号码,章瑾就没那么客气了:“你有完没完。”
宋迟也不生气,很淡定:“洁洁闹着找你,你说怎么办吧。”
章瑾有些抓狂,拉下脸:“没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宋迟不理她,说:“大概吃坏了肚子,医生刚刚来看过,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章瑾瞪眼,气得嘴角抽了抽,连骂人都省了,直奔宋家而去。
赶到后才知道又上当,不过是宋母吃坏肚子,因下午都是宋母照料洁洁,为了保险起见,大人小孩都检查。至于洁洁找妈妈,章瑾不信,这丫头不怕生人,谁带她都可以,有时她难得带一天,还不乐意。章瑾觉得,章洁洁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母拖着病起来,非要安排章瑾夜宵,非说几天没见又瘦了一圈。章瑾简直哭笑不得,她这个体重从大学就保持至今,怀洁洁时有飚上去,生产后很快就恢复了。对宋母睁眼说瞎话,她也只能理解为老人家没事找事。
章瑾连哄带骗把宋母推进了卧室,很想抱着洁洁就走人。宋迟看穿了她心思,手抬到嘴边轻咳了声,显然是故意制造噪音。
章瑾正要抱洁洁,咳嗽声吵醒章洁洁,孩子睡性大,这一吵放声大哭。章瑾咬牙朝宋迟瞪去一眼,脸上浮上了一丝红意,约莫被气得不轻。把洁洁抱起来,从牙缝里崩出一句:“敢情洁洁不是你的……”
章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迟截回了牙关,“不用激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大半夜的,洁洁你已经看过,她睡的正好,你也别折腾了。要么就在这边将就,要么我开车送你回去。”
许是他们的动静闹得大了些,宋母不放心,敲了声门问:“这么晚了明天还工作,早点休息吧。洁洁闹的话抱她来跟我睡。”
宋迟瞥了她一眼,扭身去打开门,低声跟宋母说了什么,又走回来。依照章瑾的想法,她是打算抱着章洁洁打道回府的。
宋迟踱步回来,凝视她的侧颜。章瑾望着熟睡的女儿蹙了蹙眉,心肠一半柔软一半硬。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下气:“我们把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了吧。”
他望着她的目光里起了些情愫,神情也有些落寞,借着洒下的灯光,竟把他照得有几分忧郁。章瑾也望向他,望进他的目光里。
他忽然一笑,声音略有些波澜:“有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扯清的,有些情也不是三天五日就撇得一干二净的。所以,这个一笔勾销我们还得……”他又看了看她,见她脸上有些波澜,他那千山漠雪的面容与眼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从长计议。”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章瑾觉得,他对她或许还是有些感情的,也许因她是孩子她妈。这一恍一惚,对上他的眼骤然清醒,他或许也意识到仅凭他想要回洁洁的抚养权是不可能的,加之宋母极力凑合两人破镜的情形来看,他此番态度和这些日来的态度,嘴上说也不愿离婚,大抵是为了麻痹她神经,然后给她个措手不及?
章瑾把他的态度从头到尾细细地分析了又分析,认定了他采用曲线救国套路。
以为他还会说什么讽刺的话或和她杠着,却被他的大手紧紧捂住了眼,又一改方才的态度,极可恶地说:“闹腾半晚还不嫌累啊,我累得慌,你慢慢折腾吧。”
眼睛恢复光亮,他已经半躺着到了床上,抬手揉了揉章洁洁的眉,忽然说:“这丫头,要不是敢确定她是你生的我都要怀疑,你长得也不赖,她的基因是不是我们两的。”
一口嫌弃,眉目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柔柔地绽放。
章瑾瞪了他一眼,半天才想得出驳他:“也许是孩子她爹不怎样,这怨不得她娘。”
宋迟嘴角抽了抽,瞧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也许是把我们不好的基因全都给吸了去。”说着还不忘提醒:“明天周三吧,那什么漳州工程开标了吧,有把握吗。”
章瑾愣了愣,未料到他话题转得如此之快。
宋迟又道:“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可以告诉你东信的报价……”
章瑾有些意外,对宋迟此番行为甚是费解,要知道如果东信输了这标段,章瑜还不给气死。想起能气到她,章瑾抬眼去瞅了一下他,恍然道:“你是想我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之前,林霄已经探到了,章瑜才是东信真的掌权人。所以林霄万分诚恳地为他之前散布的‘谣言’郑重其事道过歉,尤其是说东信老板配得上她一事。林霄不提,她也把这事儿刻意放脑后的。
他微笑说:“也可以这么说。”
宋迟的话章瑾不全信,洁洁也在熟睡中,想着下半年的债务还得靠这个工程,也就不多做无谓的挣扎。走前很想把洁洁一并带走,思考半刻只嘱咐宋迟尽职尽责,她自己则开着车回家,一头扎进工作里,天微亮了她去床上躺了一小下,起来时头有些胀痛,随意掰了一颗止痛药,水也没兑就吞了,驾车直接去了建设方。
她不想章瑜今天会来,从头到尾散发出强势干练的气质,与之前几次相见截然不同。章瑾对她连表面功夫都省去了,直接和林霄阔进了偌大的会议室。
开标的过程很枯味,尤其是陪标的同僚们已在底下窃窃私聊开来。章瑾不知自己会不会也沦为陪标人,她和林霄正襟危坐,斜眼看去,章瑜嘴角微微翘起,势在必得的笑着瞟了她一眼。
章瑾错开视线,林霄看不惯,鼻中哼哼:“德行。”
章瑜的德行持续到开标,章瑾紧张的心情也到那一刻才得放松。余光瞄到章瑜骤变的脸色,心底涌出了许多窃喜,从新在心底评估了宋迟一番。
做了一番陈述,这个标终尘埃落定。领导们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各代表才陆陆续续离场。
章瑾和林霄往外走去,章瑜追上来,很不客气喊道:“章瑾,我有话要说。”
林霄警惕地飞去一眼,章瑾示意他先走,待人都散去了才开口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章瑜冷笑:“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不过章瑾,有件事你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
章瑾‘哦’了一声,含笑道:“有些事,我确实不知道。”
章瑜嘴角一抽,继而得意:“你当然不会知道,除了我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这些。知道你的婚姻怎么来的吗。”
章瑾看向她,记起宋迟那句‘韩素没告诉你吗’,她不是没疑问,只不想去深究,害怕最后的亲情也跟爱情一样支离破碎。她忽视胸口那颗突突跳动的心,反笑:“章瑜,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我成全你伟大的爱情吗。如果你们是真爱,何须我来成全?”
章瑜定定地看着她,蹙了蹙眉,脸色一点点的沉白,“章瑾,你最擅长掩耳盗铃。既然你不敢不愿意听,我还偏要说。因为我要进章家宗祠,韩素也不知从哪儿得知你看上宋迟,所以想方设法帮你把他搞到手。她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只要宋迟和你结婚,我即可分得章家一半家业。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她女儿也不是人见人爱。”
章瑾的神情瞬间肃穆起来,并没有接章瑜的话,似乎在斟酌章瑜的话可信度。
章瑜没耐心,“章瑾,到了现在你还幻想着他爱你是吗。”
章瑾讶然:“你处心积虑跟我讲,到底要表达什么。”
章瑜脸上浮上恼色,她大概没想到章瑾这个人并非她所想的好对付。她警告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失了气场。她说:“宋迟娶你只是一场交易,章洁洁的出生是交易中的意外,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章瑾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他不爱我,你说了不止一遍,自然说得很清楚。章瑜,有些事,不是你情我爱就能解决。你花费大把功夫在我身上还不如把这时间专注于他,说不定事半功倍。不好意思,我工作忙,可没时间陪你在这讨论风花雪月。”
章瑾不屑在看,优雅地往正厅走去。
章瑜恨意渐浓,“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不提离婚了吗,因为暖暖一个人太孤单,生暖暖时没养好,我们不能给暖暖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为了暖暖不再孤单,章洁洁他志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未完,回头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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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四章:站在桥上看风景(一)
漳州工程落定,肩头上的担子又轻一分。
下午,难得章父主动打她电话,拐着弯儿问她。章瑾不是粗神经,依章父对章瑜有求必应的态度,章父这个电话她已经知道什么内容。对方不说,她也不问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跟章父耗。她也想知道,在章父心中两个女儿,他偏袒谁多一些。
当章父忍无可忍时,章瑾问:“爸,你什么意思直说了吧,这次是想我出让宋太太的头衔?”
章父一时哑然,讪讪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不能不这样想,爸,当年为了家庭和睦,我也就忍了。现在反正你和我妈是不会再有可能,所以有些话,我们都别藏着掖着了。章瑜找了你是吧,她是不是哭着求过你?”
章父‘嗯’了声:“有这回事,我今天打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
章瑾把章父的话滤了虑,章父目的不在于此,她也有同感。她故作恍惚道:“爸,有个事儿我想请教你。当初,你和我妈是怎么把我嫁出去的?”
章父不想她会有此问,也是愣了一愣,想敷去此事。章父严肃庄重地说:“你和他谈恋*……”
“那他也是被迫的吧,你们的条件是他娶我,章瑜进章家宗祠。但依我的见解,宋迟这么一个人,他不会甘愿束手就擒的,所以我想你们不止于此条件。但我一直想不通,你说过你和宋家站在不同的阵营上。宋迟肯委身和我谈恋*然后结婚,我狗血一点假设,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你手上,他也没什么选择才跟我做了那场戏?你们的条件是只要他娶了我,章家宋家接亲,那些利益瓜分自然迎刃而解。”
“爸再混也不会拿你的幸福开玩笑,当初……宋家确实不同意你和宋迟的婚事,也不知宋迟使了什么手段,宋家反正是答应了。那时,我以为宋迟对你……”
章瑾用指节揉了一下头,把事情过滤一遍,总有什么地方说不通。或许,韩素在操作这一切时不让章父知情。至于宋迟,她甩了甩头,话题才回到主题。
章父忧心:“章瑜恨的是我,她迁怒于你,爸爸感到很抱歉。放心,我会制止她疯狂的行为。”
章瑾不乐观,诚实说道:“爸,章瑜不是木偶,没有人可以支配一个思想完全独立的人,哪怕你是她父亲也不能够。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以前你觉得你亏欠章瑜,现在反过来。可是爸爸,你别插手我的事,我已经是成年人,我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代价。如果我猜的没错,今天章瑜去找你了吧,她的手段说真的,也就那么些招数。她真以为我很稀罕宋迟吗,没他就没法继续生活吗。我可以明明白白的说我不稀罕他,没有他我照样活得很好。没有离婚,只不过是不想他们痛快而已,凭什么他们要痛快?”
章父担心:“小瑾,你一直都很理性,别冲动。”
章父认为她犯傻犯冲么?章瑾心下感慨万分,不由摇了摇头,忽然对章父失望之极。
周五,c市迎来了今年第一次台风。她一早安顿好了韩素和章洁洁,开车去公司。林霄见她冒着风雨来,皱眉道:“章姐,姐夫放心你一个人来?”
章姐去把资料全发邮箱,关好门窗,催促员工回去。林霄今天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追着她转,“章姐,那姐夫怎么回事啊,你和他是不是感情不和。”
章瑾本就头疼,现在被林霄绕的更疼了几分,她按着额头,“我和他感情不和你还想插一杠?”
“是啊,我是有这个想法,就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章瑾也只当他开玩笑,把要用的资料都放包里,才笑道:“很好奇,你不会是真看上我了吧,那果果律师怎么解释?要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跟我同学顾清雨……”
林霄急忙打断,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只跟你同学吃过一吃饭,那也是迫于你淫威,至于果果,章姐,别人不知情起哄就算了,你也来笑话我是吧。”
章瑾讶然:“有一次不是你说非她不娶吗。”
林霄大叫冤枉,章瑾冷哼一声:“冤枉谁也不至于冤枉到你头上去,别人不晓得我自然是晓得的,你和果果大律师青梅竹马,你是想始乱终弃?”
“章姐,我跟她真清清白白……要不清白,你也不会介绍你同学给我了吧,是吧是吧。”
“林霄啊,我这个人呢虽不保守,但也不赞成办公室恋情。”
林霄嘀咕一声,章瑾不甚在意,拎着包走了出去。
车停在路边,离大楼有一段距离。她站在屋檐下,水帘漫天,狂风大作。这种天气,要在两年前,她是不敢出门的。
她想等着林霄下楼顺道一起过去,还没等来林霄却等来了一个她最不愿见到的人,陆成章。
陆成章见到她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有备而来。这让章瑾警觉,她礼貌冷淡地点了下头。陆成章却把他撑着的伞往她头上送一送,堪堪遮了她头上一半的雨势,还很有风度道:“我送你。”
章瑾看了他一眼,他表情无波澜。章瑾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天,因心里淀着许多事,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淡然处之。
见她不动,陆成章踱近了几步。因着近了,章瑾心里起了几丝恍惚,有瞧见他坦然磊落,也恢复了几丝清朗。
“先上车再说。”陆成章看了看她。
章瑾没扭捏,心里到底不自在。他送她上车,不想他也不客气地坐上来。章瑾惊讶,陆成章似乎看透了她,笑了下解释:“韩阿姨在紫竹园请客,恰在我家厢阁,瞧见这天正下着雨,宋迟忙得分不开身,这不我代他来接你。”
陆成章一番话说得情理俱在,坦荡无边,竟让章瑾生出了几缕妄作小人之感。章瑾头犯晕,以为自己不附和韩素她就打消这个念头。章瑾是真不想折腾,如今摆宴的意思谁不清楚,不就是想要那帮亲戚睁眼看看他们今天翻身显达了吗。章瑾不在乎那帮人的看法,所以不附和,不想短短时间,韩素竟然操办了此事。这让章瑾反感。
陆成章这厮侧头打量她,一语定论:“你不问他因着何事不来接你?”
章瑾发动了车,望着密集的雨帘,雨声凄厉,章瑾说了什么他听得不甚清楚,但看她那看淡一切的表情,陆成章为宋迟捏了一把汗。要就事论事的话,他是看不得宋迟这样欺负一个女人,但他和宋迟什么情分,他自拎得清。所以这两年,他暗里帮衬着她,实际上从未跟她打过照面,这也对得起他和宋迟称的那一声兄弟。
久等不到她回答,陆成章又瞧去几眼,“人活一世,没必要事事较真,有时糊涂也未必不好。”
章瑾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暗示那晚的事。他不提,她也不会提,就算他提了,她也想装糊涂。
“你是聪明人,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没必要的就看淡一些,别跟自己过不去。”
章瑾讶然,依他们的交情,他没必要对她说这些。他不但说了,还很真诚,没有虚耗她的意思。这会儿,章瑾搞不清陆成章的出发点。
“宋迟他自己也是个死拧巴。他和章瑜那点破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谈了一场。如果说宋迟没真心待过那也是不可能的……”陆成章顿了顿,唯恐不乱地看了看她,还想继续。
章瑾打断:“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他们如何,我不关心。还有,那晚谢谢。”
陆成章面部肌肉微微一抽,奇怪地盯着她看。
章瑾心中浮上些微的虚,真怕他呛来一句噎她。这帮公子哥们的秉性她又不是不知,许久也不闻声,章瑾有些感激:“你也不需要同情我,当初确实是我看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