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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月亮 第16节
    但还是没人响应。
    路虎气笑了:“你们不去,难不成我去?”
    他是个很负责很宽容的班主任,但他也有着所有男班主任的通病——把女生当成是不可以被威胁的对象。
    对皮糙肉厚的小子们或打或骂都可以,在敏感多思的女生面前......这个年轻的班主任难免带上三分小心翼翼。
    所以就算没人去,他也不可能强迫着直接点一个同学,总得有个恰当的由头。
    ——他还是不够懂女生。
    其实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不少人都有暗戳戳的小心思。
    尤其是女孩子,除却一部分低调的同学,谁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最前面让大家、甚至是暗恋对象看见自己与平时不相同的样子,
    可这样的小心思总是被隐藏的,如果主动去出风头,总要想着“德不配位”的问题,
    ——“就她那样的也敢报名?”“凭什么”之类的预想言论成了不能承受之重,一些不经意的自卑成了展露心思的拦路虎,
    这个年龄段,“不爱出风头”“低调”是一种赞美,大家总会莽足了劲展示自己的“不在意”,
    总想着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或者由头让自己“被迫”出场,那才算圆满,
    如今这个“被迫”落到了越见织头上。
    若说从前,她确实会因此生出几分窃喜,可经过昨晚“自己不适合万众瞩目”与“平庸”的剖析,越见织对此便只剩下叹息了。
    她的化学都还没能及格呢......离月考就不到一个月了,咋这么多事呢。
    —
    当路虎拎着水杯,在讲台上宣布完由越见织来举牌这件事后,班上顿时一静。
    不少人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前边的黑白双总都扭过身,眼神透露着“呦,没看出来嘛”的调侃。
    越见织头皮发麻,默默把历史书竖起,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令娴然攥住她的手,同她咬耳朵,“可以嘛织织,到时候由本魔术师亲自掌刀,保准你美得如天仙下凡!”
    越见织挑了挑眉毛,原本低垂的目光平稳地移至同桌的脸上。
    青春期时候,总有些女孩子是行走在开始扮大人、酷酷美美的路上,可不管怎么说,这条道路总有个开端。
    她看着令娴然眼尾歪歪扭扭的蜈蚣,嘴角抽搐了下,“我觉得吧......”
    令娴然不明所以“嗯?”了一声,那蜈蚣也跟着上挑。
    越见织生无可恋偏开目光,“确实是魔术师哈......”
    能将自己化到丑得认不出来,也算到了魔术师集大成的境界了吧。
    —
    早读已过去大半,每回有通知下达,班上的整肃的读书声难免变得浮躁。
    孙璞在身前挡了一本书,长腿在地下一蹬,侧过身子朝后桌说悄悄话,
    “铭哥,铭哥,到时候运动会咱哥几个逃出去玩呗。”
    “你昨晚在学校不知道......出了个新英雄......你怎么不搭理人的......”
    “......话说,没想到是越同学举牌子啊,老班这回干的事好啊,没眼瞎!”
    崔悟铭这才停下笔,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什么?”
    他单独坐一排,边上位置空寂。
    “越见织啊——”孙璞翘着椅子一角往后倒,怕被同桌听到,声音刻意压低,没注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压迫,“你不觉得她长得超正吗?我上回就在后门看她的那次,哇,简直——”
    坐在孙璞旁边的俞初融忍无可忍,攥住了手中的笔,眉毛倒竖看向他:“孙璞!别以为你挡着本书掩耳盗铃就能隐藏你说话的事实!”
    孙璞顿时坐直了回来,他小声嘀咕,“不就说两句话吗,用得着这么凶......”
    作为语文课代表,俞初融向来对这颗老鼠屎没什么好感,
    余光下意识去捕捉后排那人,见他正巧往这看,她声音不知不觉扬高,
    “什么两句话,你这是破坏班级秩序!”
    “诶诶诶,知道了知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骂我,”孙璞讪讪回头,委屈吐槽,“以前也是,我不读就骂我,明明铭哥也没读啊。”
    俞初融含着怒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隐晦地又往那人那边瞥了一眼,见他已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松口气的同时,胸口又蔓延上失望。
    她慌慌忙忙地打了补丁,“他语文那么好,你能和他比吗,上次那张卷子你又默错了那么多!”
    男生大大咧咧惯了,哪会察觉到女生的异常,孙璞不再同她辩驳,委委屈屈地垂下鸡窝头,认命般地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
    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闹剧并未引起崔悟铭的注意。
    他垂着眼,耳边齐整的读书声如蚊蝇般嗡嗡嗡,手底下是繁复的各种公式,脑中却不自觉窜出取钥匙那天女孩抬眸望向自己的模样。
    她审慎地缩在门口,小心翼翼地仰脸承迎他的气息——仿佛他做什么,她都能乖乖地接受。
    她去举牌子......
    想到背地里那些男生,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
    周一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作为被班主任钦定的举牌子人选,越见织不情不愿地被体育老师赶去和许航一起训练了。
    说是训练,其实也不然,举牌子这种从字面上就能看懂的事情,是真的很简单。
    把班牌抓在手中,双臂朝前半弯,只要一路上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就算是成功。
    但关键是,每班的班牌都是年级统一定制的,玄色铁牌,其上刻印着鎏金样式,乍一举还好,举久了是胳膊都要断掉的程度。
    午后的日光没了白云的遮挡,热辣辣地平铺直叙,在人的肌肤上留下炙热感。
    越见织举着牌子,抿着唇歪头看了眼边上的男生。
    许航一席白衬衫,单手拎着班旗,另一只手插兜,同她一起走在跑道上,轻松惬意得不像是训练,倒像是在郊游。
    他们班的男生在年级里是出了名的帅,
    旬安中学一年级统共三十个班,一班二班是火箭班,三班至十班是重点班,剩下都是普通班——这下加上学霸滤镜,个个都成了香饽饽。
    不说崔悟铭这样甫一入学便惹得女孩子们前来观看的大校草,就是许航在学校里也有不少小迷妹。
    他长得高,浑身上下都是有钱贵公子的气息,一双桃花眼望着狗都深情,吃这款的女生们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越见织时常能看见有穿着改装版校服的女生过来给他递情书。
    这节课操场还有别的班也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女孩子们纷纷如小蝴蝶般散落各处,还有一些盘腿坐在他们旁边的草坪处默默观看。
    不同年级领结的颜色不一样,越见织一眼扫过去,居然还看见了高年级的学姐。
    “许航——”她们笑着同许航挥了挥手,而许航来者不拒般淡定地弯了下眼睛。
    越见织抿着唇继续举牌子,洁白的运动板鞋在塑胶跑道上发出窸窣的细响。
    日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生意盎然,少年少女们哄笑的声音传来,她寻声望去,发觉她已经转了一圈了,他们班的那几排队伍正东倒西歪做着操。
    体育老师满脸无奈,声如洪钟,“你们这群小崽子都给我认真点,笑什么笑,做完这节课就自由活动了——诶诶诶孙璞你干嘛呢!你做操还是跳街舞啊!你给我到前面来!”
    话音一落,又激出满地笑音。
    在鸡窝头少年被推搡到前面时,越见织正巧经过他们旁边,余光捕捉到站在最后排角落的身影。
    他垂着眼,随意穿了件黑色t恤,宽大的款式,因垂首的动作,后颈处的棘突有力地凸出,顺着隆起的肌骨往下蔓延。
    肩背jsg宽阔有力,却又因单薄显出清瘦干净的轮廓。
    在一堆东倒西歪的动作中,他恍若格格不入。
    越见织的目光被正盛的阳光烫到,在下一瞬被潦草收回。
    午后的烈日过于灼人,她跟着许航又走了半圈,手臂发酸,额上的汗开始往眼睛里钻,那些浮动的小心思也渐渐消弭。
    越见织实打实的不想和许航说话,可眼见着他还要转,她也憋不住了,抿着唇喊他,“那个——我们还要举多久啊?”
    身前男生脚步略停了下,空中传来他无所谓的哼笑,“走到下课喽。”
    越见织心中烦躁被跑道上扑腾的热气放大了无数倍,她停住脚,“许同学,老师没说不让我们休息吧。”
    许航也跟着止住前行的步伐,他转过身来,目光带了几分意外地往她脸上扫过。
    她已没再看他,长长的睫毛垂着,洁白的额角覆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眼尾被带上是湿漉漉的潮红,就连小巧挺翘的鼻尖也没逃过。
    许航桃花眼微垂,慢悠悠笑了下,目光意有所指地转而落向她的胳膊,“是没说过,不过——”他轻叹一声,“越同学这动作不够标准啊,待会老师来查验怕是合格不了。”
    越见织:???
    她被这人气到眼睛发酸。
    先前许航和她没有过节的时候,她对他印象很不错。
    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开学时顺手帮人背过的行李......
    ——那样的形象过于正派,以至于之后的一切的举止都被越见织铺上层滤镜。
    认真负责又善于活跃班上气氛的体育委员,即便自入学以来的桃色新闻不断,也不能否认他本人的优秀。
    再之后就是他逗趣般地把号码牌给她,越见织那时还有几分匪夷所思,直到撞见他和桑钰聊天,他把她由领导盖过章的报名表递给那人时,越见织心里的悬乎才落到实处。
    原来如此。
    原本针对她的恶作剧,实质上不过是用来讨好别人的踏板。
    越见织攥在班牌上的手指发紧,她罕见地没了礼貌,直接掉头往草坪方向走,放下班牌后盘着腿坐到了草坪上。
    热气不要命地从空中发散,越见织用手按了按地,发现连塑胶都烧得滚烫。
    她怕热,心里已经开始担心起运动会那天的温度,想着想着,又把许航这厮拖出来怒骂了一遭。
    正巧抬眼一看,不远处的少年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少女,她身姿窈窕,将白衬衫当成外套敞着穿,肩膀露了大半,里头白背心要露不露。
    她仰头把手里的水递给少年,许航则笑着略俯身接过,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越见织眼睛发烫,忙收回视线,心中默默腹诽,难怪他舔不上桑钰,这么花心,谁会乐意多这么一个男朋友。
    “织织——”阴影很快覆了上来,越见织仰起脑袋,看见了同桌背光的脸,“你坐在这干什么,小心发烧。”
    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越见织一趔趄,差点摔到令娴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