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半晌，见何启光没有任何同她再商量的意思，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何总是来找何先生的吗？他去画室了，不在家。”
    何启光偏过头：“我是特意来找温小姐的。”
    鱼塘里的鱼打了个挺，激起水浪声。
    温氧循声望去，又回过头，“我？”
    何启光望着她。
    这女孩天生一对笑眼，弯弯眉眼修饰巴掌大的瓜子脸。漂亮自不必说，关键是身上自带快乐的气息，好像轻易就能被感染。
    难怪何劲曦这样轻易就接受了她。
    “小曦他患有抑郁症，我这个做大哥的，十分忧心，所以想找你了解了解情况。你是奶奶找来的，天天和他待一块，应该最了解他的近况。”
    原来是担心弟弟啊，温氧放下心来。
    “何先生最近每天都去画室画画。趁他休息的时候，我会给他讲讲笑话，说些有趣的事情。”
    何启光点头，“你来了有一个月了吧？”
    温氧：“正好一个月。”
    “你觉得你来之后，小曦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温氧回想起何劲曦几次神秘的笑容，忐忑地说：“应该有好一些吧。”
    她不敢说大话，虽然她偶尔会觉得何劲曦挺愉快的。但是毕竟除了何劲曦自己，外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他真正的心情。他到底高不高兴，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
    何启光：“温小姐费心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了解一下。”
    “何总请说。”
    “昨天宴会，我怎么听人说温小姐是被小曦抱回来的？”
    温氧僵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昨晚何劲曦抱她回来，一定是被何家人误会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借着工作之名攀高枝啊？或者觉得她另有所图？如此一来，会不会对她的工作专业性产生怀疑，然后炒她鱿鱼？
    见她不答，何启光又问：“温小姐应该知道这份工作的规矩吧？”
    温氧当然知道，工作的时候不能喝酒抽烟，更不能和老板产生任何非工作之外的关系。但昨晚完全是意外。
    她着急忙慌地解释：“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酒，以为是饮料，误喝了。后来有点醉了，所以何先生才抱我回来的。”
    “你在工作时醉酒？”何启光问。
    “……”
    似乎越描越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工作的失职。
    温氧悲观地想，她不会就此被辞退吧？
    “何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请您原谅我一回。”
    何启光提议：“这样，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温氧眼里立刻重燃起希望之光：“您请说。只要不辞退我，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何启光：“那请温小姐以后多费心小曦的情况。他有这个病，我不希望因为太多纷乱的人和事影响他的病情。以后如果他要见什么人，出去做什么，请温小姐告诉我一声。这样万一发生了意外，我们也能够及时处理。”
    温氧应下来：“何总，您放心，我一定会上心的。”
    何启光走之后，温氧终于松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被辞退了。
    她垂下眼，才发现手上还拿着何启光送的手机。
    方才太紧张，忘记还给他了。
    再抬头望去，何启光早已离开，没有了影。
    *
    何劲曦在工作室忙了一整天，坐上回家的车时，高峻告诉他：“何先生，今天何启光去别墅了。”
    何劲曦扬眉：“他去做什么？”
    高峻：“听说是去看您的。但您不在家，他就和温小姐聊了一会。后来温小姐手机不小心掉进鱼塘，他还送了温小姐一部手机。”
    何劲曦问：“她收了？”
    高峻迟疑片刻，点头，“收了。”
    何劲曦没说话，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几年，何启光很少去别墅找他的。昨晚他和温氧刚参加晚宴，今天何启光就出现在观澜溪，很难说这不是巧合。
    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启光应该是特意去找温氧的。
    更何况，何启光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也不是第一回 了。
    之前那个装监控的女孩，还有其他好几个人，都是在收了何启光的好处后，将他的事情透得一干二净。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反对奶奶不断给他找新的情绪按摩师。
    一个两个皆是如此，谁又会想要不断引狼入室。
    这一回，温氧也会如此吗？
    他不知道。
    他本就不信任何人。
    何劲曦回到家中时，远远就听见嗡嗡声。
    走进客厅时一怔，此时的温氧正拿着吹风机，对着手机不停地吹风。
    见到他，女孩立刻笑脸相迎：“何先生，您回来啦。”
    声音沉在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中，听不真切。
    温氧说完才想起关上吹风机，耳边终于清净了，这才解释：“我的手机不小心掉进鱼塘了，正要把它吹干呢。”
    果然，这种荒唐事，也就她能做出来了。
    何劲曦想着，视线向下，落在她脚边的那桶米上。
    “米做什么用？”他问。
    温氧：“这是刘师傅教我的。他说把手机埋在米里，可以吸走手机里剩余的水分。”
    何劲曦不动声色，故意问：“怎么不买新手机？”
    温氧视线落在手机上，满是忧愁地说：“我哪买得起新手机啊？”转瞬又扬起笑脸，“这个手机吹干了还能用，不用浪费钱。”
    何劲曦瞧她的表情，谎话说得如此自然，没有半分紧张和忐忑。
    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早已训练有素。
    她没有提何启光送手机的事，倒是很坦然地告诉他何启光的到来：“今天何总来看您，但您不在，他就走了。”
    “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下次再来看您。”
    温氧说完，重新打开吹风机，继续吹手机。
    嗡嗡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像一层轻薄的保护膜，罩住了她。
    何劲曦盯着她的侧颜，几秒后，收回视线。
    明明知道她在撒谎，却瞧不出破绽。
    从前的总总浮现在脑海中，像是电影般，一帧一帧地划过去。
    昨晚她在外人面前袒护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真的很难把那个袒护他的女孩，和眼前这个撒谎成性的人联系在一起。
    何劲曦回房处理了一些工作后，想起什么，又给高峻打电话：“帮我定个位置，和味楼，明晚七点。”
    十分钟后，高峻发来消息：“何先生，订好了，1302包间。”
    他收到消息，这才起身走到楼下，发现温氧竟然还待在客厅里。
    她半蹲着，像是在埋珍宝似的，将手机埋进米里。
    温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认真劲儿。过去他觉得这是她的傻和天真，现在看来，或许也可能是她的伪装。
    何劲曦走近，轻咳一声。
    温氧的手还插在米桶里，听见声音，猛地抽出手起身。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的手带出一连串的米，蹦到何劲曦脸上。
    莫名被砸了一脸米，他闭上眼，脸上有些不耐的情绪。
    温氧有些抱歉，上手要帮他拂去头发上的米。刚伸出手，才意识到手上全是米屑，又缩回来，对着米桶拍去手上的浮屑。
    她尴尬地笑，指指何劲曦的头发，“您这里还有一粒米。”
    何劲曦没理会她的提醒，温氧再一次上手。
    他讨厌别人碰自己，可对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没有动。
    任由她取下头发上的那粒米。
    “好了。”温氧笑着说。
    须臾，何劲曦漫不经心地提起：“明晚我要和程总一起吃饭谈事情，你就不用和我去画室了。”
    温氧点头，问：“您在哪里谈事情啊？”
    何劲曦心中有疑，不答，只是看着她。
    温氧解释：“我怕有事突然要去找您。”
    “和味楼，1302。”
    事实上，他压根没有约程总，包间也不过是烟雾弹。
    程总是何嘉集团的股东，如果何启光知道他要和程总见面，一定会前来。
    毕竟，任何有可能动摇何嘉集团总裁位置的举动，何启光都会不顾一切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