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提议绕道,看十里外的崇山峻岭的走势,?这片禁地面积不小。
伸出左手握住狐女娇嫩右手,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抓手。
口中念诵《太上说常清静经》,他看出因为即将抵达目的地,突然横生难以解决的难题,狐女一直紧绷患得患失的心态乱了。
很多时候是事不关己,能够保持云淡风轻的好心绪。
可是一旦事关切身利益,容易心情失常,失却平素的聪明能干劲头。
经文声如溪水潺潺,有种奇特的抚慰人心作用,微妙的丝丝念力通过手掌传递,一下子便让狐女恢复平和心境。
驴子落在后面,默默听着观主念经,它心头升起的一丝烦躁,烟消云散去。
辛月是第二次听闻张观主念诵这篇奇特经文,感受与以前又不相同。
第一次见面是在仙灵观山下六七里外的官道上,她想强行请客,将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张观主掳去碎月妖林,也是第一次见识道士打架时候,?还会口中念经助兴。
当初张观主念诵的经文,?使得狐女被激怒的心情很快平复。
所以她当时便认为张观主有特殊本事,?或许今后能用得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才用一颗二阶碧寒晶石做赔礼,否则她即使捡到再多的碧寒晶石,也没有大方到随手送人的道理。
三遍经文念完,两人一驴走到数里外溪水边停下。
张闻风松开握着的左手,走到溪水边蹲下,清洗手上、脸上涂抹的难闻的黏糊汁液,道:“你不来洗洗吗?这水清凉,洗去疲乏。”
辛月走去边上洗手洗脸,娇颜挂一丝愁容,道:“不能绕远路,九命老祖留下的信息中有告诫,具体缘由如何,那位老祖没说,咱们只能在这一带想办法。合欢树妖散发的气息,既算毒又不算毒,所以合欢树妖的附近,没有生长能克制‘毒气’的植物。”
张闻风见驴子鬼鬼祟祟往小溪上游去,没管那头不想用狐女洗脚水清洗身上的穷讲究驴子,“哦,这样啊,那只有两条路能走了。”
辛月掬水浇在脸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来,清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打湿了白裙胸襟一大片,她忙问道:“哪两条路?”
“从天上飞过去,或者从合欢树妖相互间的空隙穿过去。”
张闻风扫视附近几座延绵的低矮山头。
此地禁法,不能依靠法术飞行,他可以用狼皮、麻绳和树棍做出简单的滑翔架子,多练习几次,从延绵山包上飞越过挡路的合欢树妖上方,以他和狐女身手,有点助力,成功的几率很大。
但是滑翔架子没法带动驴子,驴子那货实在是太重了。
他不可能丢下驴子在险地单独行动,即使一晚上都不行,所以从天上飞过去的想法,只能想想,不可实行,摇头道:“我原本想到一种法子,能够像鸟儿一样短时间飞在空中,冲过几里不成问题,但是带不了驴子,还是想想怎么从合欢树妖地盘空隙穿过比较实在。”
辛月已经完全恢复冷静,听张观主这样说,虽然好奇对方的法子,见对方不愿多说,便识趣地不问,皱着脸道:“合欢树妖地盘相互间的空隙曲折,犬牙交错,而且深处气息混杂,咱们闻多了是个大麻烦。”
张闻风沉吟道:“我听说过合欢树妖有一个说法,叫‘花粉有毒,合欢招鬼’,现今还不到合欢开花的季节,刚才路边的几颗普通合欢树,也没有开花,合欢树妖能够散发出咱们吃不消的毒气味吗?”
这个毒主要是指“淫”毒,能够不知不觉引发修士男女、或妖物公母的情、/欲,会产生“合欢”的念头,但是真正在合欢情浓之时,便不可自拔会被树妖控制,合欢树妖收集的冤魂鬼物趁机而出,杀人于无形。
从而是“合欢树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大观主没有雅兴一夕风流之后死得稀里糊涂。
他对狐狸精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人、妖有别,真正成就了好事,不为天道所容,会降下这样那样的惩罚。
要不然人、妖结合生下的生灵,又是什么品类?
放纵的结果是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辛月用手指扯了扯打湿后贴在胸脯处的白裙领口,叹息道:“你是道士,讲究修心养性,合欢树妖目前没到花开时节,散发的‘合欢’气息不浓,以你的心境修为,或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但是我肯定不成,狐妖以修身为主,不刻意修心,再则我要用鼻子不停嗅闻空中气息浓淡,分辨两颗合欢树妖之间的地盘空隙,连呼吸都不能屏住,估计走不到一半,我早就‘毒’发。”
用水汪汪漂亮眸子睨一眼年轻俊朗道士,狐媚笑道:“你会为我‘解毒’吗?”
张闻风转身便走,不搭理她的茬。
这妖精先前发现合欢树妖挡路,吓得那样紧张,他主动牵手时候手指并拢细微抗拒了一下,才是真正的心意流露,估计他想要给狐女用特殊的阴阳调和法子解毒,狐女又会另一番抵死不从的贞洁嘴脸。
调戏试探他好玩吗?
“你会不会中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驴子的定性,肯定会‘中毒’。”
“你这人好讨厌,好生无趣。”
狐女笑嘻嘻撂起裙子下摆,露出白嫩双脚,下溪水仔细清洗。
乌青草汁液的气味实在是难闻,她恨不得整个人都沐浴一番。
张闻风在附近寻着几丛野麻,劈断拢做一堆,将一块大石清扫干净,他剥麻搓绳,忙着结造麻绳草鞋,编篓子、打草鞋等手艺活都是和老瘸子学的,让清洗干净的狐女帮驴子将背上的物品解下来,皮子晾晒在附近石头上。
狐女和驴子去附近打猎寻觅吃食,顺带戒备巡视,防着土著野人或者妖物摸近包围而不知。
转了两座小山,没有打到猎物,兔子都不见一只。
狐女从溪水流经的山脚水潭里,用劈砍制作的尖锐树棍,叉到了十余条巴掌长的野鱼,驴子寻到一些根茎可以给观主做野菜食用。
待得狐女用狼油烤好野鱼,做好香喷喷的鲜鱼野菜汤。
张闻风已经打好两双麻绳草鞋,赶得有些急,做工比较粗糙,倒还结实耐用。
他自个脚下的布鞋,走了如此远的山路,石头磨砺加上经常打湿,裂开了前后口子,拖拖拉拉的实在不能再穿。
“你试试合脚不?”
递给厨娘一双漏风透气的草鞋,张闻风自个换上草鞋。
走了几步,很舒适贴脚,在野外走山路下溪水穿草鞋再合适不过。
“啊,还给我打了草鞋,我试试。”
狐女惊喜不已,穿上了舍不得再脱下来,眼波流转笑道:“很合脚,谢谢啊。”
她受到张观主镇静的情绪影响,不再焦躁不安。
驴子在边上转悠,翻得白多黑少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嘲讽鄙视。
鄙视自家观主,又鄙视没见识的狐女。
一对什么男女,它看着都饱了。
咬着一个空竹筒转去三十丈外的树下,它把胃室里的存货宝物,小心地放进竹筒,再填充树叶覆盖,这是它的私藏,最多给观主透个信,不能分一半给狐狸精。
吃完午膳,张闻风在林子里走来走去,他在寻找有眼缘的树木。
元炁不能外放,灵眼术不能使用,他只能用最笨的上手接触法子,慢慢查看树木的生机状况,他相信,应该能够找到办法,安然无恙走过合欢树妖之间的曲折通道。
天无绝人之路嘛。
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暂时没说。
他得尝试过后才知道是否可行。
第323章 以木克木法子
禁地之内草木气息活跃,越往北走感受越明显,张闻风猜测此地树妖多乎寻常的缘由,或许是与活跃的木气有关。
手掌轻轻触摸树木,用“存神内照,观想树木”的法子试图沟通得到反馈。
他体内的元炁运转速度加快,掌心稍稍发热。
触摸了数十颗树木,?他感觉差那么一点点不能打破手掌皮肤与外界的隔阂。
驴子木头木脑在西南方位溜达,它被老瘸子养刁的嘴想酒喝了,想得流口水,都怪这破地方禁法,观主的纳物空间存着几坛子好酒,可惜喝不到嘴。
太阳渐渐西斜,驴子瞥一眼溪水边摩挲一颗碗口粗树干老半天的观主。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困难,反正有观主去想办法料理,?它只用听令行事。
它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当家做主好累的。
比如它和闾欢在一起的时候,拿主意动脑子的是它,闾欢那小混蛋只管没心没肺玩耍,才出来三天时间,怎么感觉好漫长呢?
想着干儿子的驴子,更加显得木头木脑笨笨的不聪明样子。
呆立在斜阳的草地上,驴子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定定地看到一个、两个、三个赤露上半身、脸上涂抹得鬼一样的瘦小人类从西南林子里爬出。
驴子没有惊动观主和在东南方位巡视的狐女,它就这样站定不动,看着三个男女手中抓着短矛背着弓箭,无视它的存在,无声无息爬到岩石草丛中伏地不动。
距离它不到五丈远,驴子慈眉善目看着放下短矛、慢慢撑起身子取弓箭的三个作死的土著野人,这是狐女的叫法,它觉得不好,应该叫贼寇。
行走江湖遇到贼寇当然得诛而灭之。
难道还留着加害自身不成?
驴子毫无征兆一个纵跃,?腾空跳过小溪,?在三个贼寇反应各异的惊恐中,?“嘭”一声踩踏在一个翻滚着试图躲过去的男子肚腹上。
下方发出杀猪般刺耳的嚎叫,还有踩穿什么的“噗嗤”声音。
一根短矛从另一侧扎在它肚皮上,驴子旋身甩臀,一个熟练至极的无影踢,“咚咚”,那个反应极快刺了它一矛的女子闪退不及,胸口塌陷飞出七八丈,砸中一颗树木。
“咔嚓”,树木折断,黑瘦女贼寇口鼻汩汩冒着鲜血栽倒地上。
剩余一个黑痩男子连滚带爬往林子里逃去,他没料到驮运货物看似呆笨的牲口,会是如此恐怖的妖物,很后悔受了同伴蛊惑前来报仇的冲动。
张闻风转身神色平淡看着驴子追杀最后一个土著男子,他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他按在碗口粗树干上的手掌,泛着微微的绿意。
辛月像一头轻灵的狐狸,脚下穿着草鞋,拔出腕刃飞快地往西南方林子穿插,?试图抢前面截杀,她不允许动手之后有活着的土著野人离开。
最多一个时辰,?天将黑了,?夜晚来临。
她可不想夜宿林子,还要防备可能前来的野人偷袭。
驴子无视逃跑得丢弃武器的男子回身一拳砸来,“嘭”,千百斤的冲劲,加上速度将男子撞得骨折成了滚地葫芦,四个蹄子一通野蛮践踏,搞定收工。
辛月赶到时候正好看到凶残血腥的场面,她对这头看似憨憨的驴子越发忌惮。
张观主家的驴子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闾子进,干得漂亮!回去了我给你买好酒喝,犒劳你。”
辛月陪着笑脸赞扬,她听妹妹说过,仙灵观的护山灵兽驴子喜好喝酒。
驴子打了个响鼻,嘚嘚跑去小溪边清洗殷红的蹄子和身上沾染的血迹,对于狐狸精的善意,它不反对,也不领情。
辛月忍着恶心,捡起两个做工粗糙皮囊和骨器,将弓箭短矛也收集起来,她可没有替敌人埋骨的好习惯,抛尸荒野,任由野外兽类吃掉,尸骨无存才是她的做派。
清洗掉战利品上沾染的秽物,辛月打开一个皮囊,里面分了三格,她找到了一些粗块盐巴,让她眉开眼笑,顿顿烤肉不加盐巴,再好的手艺也吃得没滋味。
她还从那个胸脯塌陷惨不忍睹的女野人皮囊中,找到盐巴和灰白打火石。
笑着走近观看手掌的张观主身边,显摆的摇了摇两个缴获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