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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第31节
    张妈妈唤了丈夫来,叫他去寻两人,将程丹若的?箱子抬上去,自己则去旁边的?茶棚买了两件点心:“姑娘垫垫。”
    只此一项,就让程丹若刮目相?看。
    待民夫抬好行李,张妈妈才搀扶她下马车。
    程丹若戴上准备好的?帷帽,在?紫苏和张妈妈的?护卫下,直接进舱房休息。
    “姑娘歇歇,船要?一会儿才开。”
    她点点头,支起窗户通风。
    张妈妈见?只开了一道缝,外头并不能看见?里舱,没说什么,自己安顿去了。
    中午,船家的?老婆送来一碗黄鱼面?,惭愧道:“今日匆忙,没什么能入口的?,姑娘且将就。”
    纵然?前路茫茫,但离开了陈家,程丹若心底也有几分轻松,微微笑:“无妨。”
    面?条并不难吃。
    过了午间,她听见?外头有些响动,不久后,船便开了。
    离开码头后,河边倏然?开阔。
    程丹若支高窗户,望着?河水出神。
    一下午无事。
    晚间,船家送来新鲜的?渔获,鲫鱼汤、糖醋鱼块、芦笋炒肉和腌鸭蛋,吃着?很不错。
    水流平静,一夜好眠。
    次日上午,就到了太仓。
    其他人先下去,而后张妈妈才来迎她,道是行李一会儿直接搬上船,约莫要?一两个时辰,傍晚才起航。
    “既是要?出海,该去天妃宫拜拜。”她这么建议。
    程丹若自然?应下。
    天妃宫就是娘娘庙,供奉的?是沿海地?区的?神女?妈祖,靠海的?人为保平安,每次出行都会去庙中祭拜求符。
    才到门口,便见?来来往往无数百姓。
    程丹若下了马车,这才见?到晏鸿之?和谢玄英师生。
    “程大夫。”晏鸿之?表现得很客气,“你是第一次来天妃宫吗?”
    她点点头。
    “那就拜一拜吧,听说第一次出海的?人拜最灵。”他笑笑,抬步上去。
    程丹若等谢玄英先走,但他却示意她和丫鬟跟上,自己则留下了张妈妈:“你为何在?此处?”
    张妈妈毕恭毕敬道:“表少爷,这几日是老奴伺候程姑娘。”
    他却道:“马上就要?出海,船上多有不便,你不去采办物什,跟着?做什么用?罢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将事办妥,别出了岔子。”
    张妈妈被?他发落一顿,也不敢辩解,赶忙应下:“老奴糊涂了,这就去。”
    她赶忙追上,询问?程丹若是否需要?买些东西。
    程丹若道:“买些甜瓜、西瓜、柑橘之?类能存放的?果类,还有核桃、花生、松仁之?类的?坚果,如果方便的?话,再买一匹廉价的?皂纱。”
    张妈妈不敢大意,陪笑道:“可要?再来一些糕点?”
    “糕点放不住,还会招老鼠。”她想?想?,道,“路过药铺的?话,买一些薄荷和酒来。”
    又掏出银钱给她,“不够同我说,多了请你吃茶。”
    张妈妈应下,急匆匆去了。
    她走后,程丹若便对紫苏道:“那边有包子铺,你去买些吃的?。”
    紫苏略微犹豫,但她比白芷有觉悟:“是。”
    闲杂人等离开后,程丹若方才对晏鸿之?道:“老先生,大恩不言谢,我虽人卑力微,若有差遣,也请您尽管吩咐。”
    晏鸿之?哑然?。
    他压根不知道谢玄英找的?女?医,就是天心寺一晤的?程丹若,得知此事,别提多意外了。但谢玄英道:“我亦觉不妥,然?则姨母力荐,不便违逆,左右不必与之?相?见?,打发人送她上京就是。”
    晏鸿之?也没深想?,谁知突然?接到家中信函,道是儿媳为他添了长?孙,这才改了主意,准备立即返京,回家过中秋。
    既然?都要?走,自然?不必分两路,竟是要?同行一阵了。
    “程大夫不必客气。”晏鸿之?与顾太太想?的?如出一辙,不便将此事安到谢玄英的?身上,只好冒领功劳,“原也是巧合。”
    程丹若笑笑,没有当真。
    就算真是机缘巧合,没想?是她,到底帮了她一把,还让陈家心甘情愿。
    这份恩情,自然?要?记,正如陈家的?恩情,哪怕离开了,也要?好好还。
    “是。”她口中道,“想?来也是如此。”
    双方点到为止,没有再交流,直接进去参拜妈祖。
    天妃宫才建没多久,神像十?分鲜艳。无数虔诚的?信众三跪九叩,祈祷自己或家人出海平安,不要?遇到风暴,不要?遇到龙王,好好归来。
    程丹若随大流拜了拜,求了一个护身符。小小的?一个,十?文钱,黄纸上印着?粗陋的?妈祖像,画风非常抽象。
    但所有人都认认真真收起,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出海的?恐惧。
    真有意思。
    她想?着?,将其放入荷包。
    假如真有神佛,就请庇佑她开始新的?生活吧。
    第29章 七月七
    出海用的是?遮洋船, 也就是?沙船,底很平, 方头方尾, 体型宽扁,吃水浅,很适合在近海航行, 原是?运粮所用, 现今亦用来载人。
    和之?前一样,行李先上, 等到民夫们走完, 程丹若一行人才登船起航。
    赶了整天的路, 众人均十分疲惫, 来不及参观船只?, 草草洗漱便歇下不提。
    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在舱房里眺望, 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远方有海鸥飞过, 留下曼妙的倩影。
    紫苏忍不住看了许久,道:“姑娘,我是?第一次出海呢, 这看起来太大?了,不知道何处才有尽头。”
    “尽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程丹若高高支起窗户,任由阳光洒进屋子。她收拾行李, 拿出请张妈妈买的皂纱,“过来替我做些针线。”
    面?朝大?海, 心中便豁然开朗。
    紫苏活泼很多:“姑娘要做什么?”
    程丹若回答:“在伞上做一圈纱幕,同帷帽仿佛。”
    紫苏奇怪:“姑娘自?有帷帽,何必又做?”
    她笑笑:“做好你就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闷坐在船舱里也无趣,紫苏奇怪归奇怪,仍旧替她找出皂纱裁剪,比划着在油纸伞上缝了一圈。
    程丹若则用线量出半径,以簪子做圆规的支腿,裁出伞面?的圆环,用线小?心地在内外两面?缝了。
    午时左右,张妈妈送来饭食,才出海,还能见到绿叶蔬菜,豆角、猪肉、豆腐与一道鱼丸子。餐后,柏木又拿来一碟樱桃,道是?:“昨日在码头采买的,也算水灵,姑娘吃个新鲜吧。”
    紫苏接了。
    待柏木离去,她才犹豫着试探:“姑娘,这谢公子也太客气了些。”
    程丹若却说:“怕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紫苏不解。
    “假如是?主子的吩咐,他哪里会一字不提。”她道。
    紫苏拍拍额头:“是?了,我糊涂了。”她赧然,“这两日晕晕乎乎的,竟要姑娘提点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程丹若道,“吃吧,樱桃容易坏。”
    另一边,柏木也将方才的事回禀给?谢玄英。
    “小?人自?作主张,分了一碟樱桃去。”柏木笑道,“虽不是?什么稀罕物,毕竟是?客人,礼数周到了,下头的人也尽心办事。”
    谢玄英颔首:“合该如此,做得好。”
    柏木心中一定?,脸上笑:“不敢当主子夸奖,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谢玄英道:“程姑娘那?边是?女眷,怕是?有不便之?处,也无处说,你多留心。”
    “是?。”
    午饭后,日光渐盛,程丹若小?睡了会儿?,等到下午两点左右醒来,又抓紧做了会儿?针线活儿?。
    日头偏西时刻,终于完工。
    正巧,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程丹若道:“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
    紫苏愣住:“出去?”
    “不到下头,就在这一层散散。”
    紫苏犹豫不决。虽说她们住的这层,只?有三位主子,其他如张妈妈,都是?住在下人房里,民夫、舵手之?流,更是?不可能靠近。
    但外头终归有男人。
    然而,程丹若并不在乎她的感受,自?顾自?推门出去。
    舱房的窗很小?,哪怕整日开着也觉得闷。一走到外面?的甲板,海风拂面?,顿时清凉太多。
    程丹若打起自?制的遮阳伞,立在船头远眺。
    紫苏牢牢跟着她:“姑娘。”
    “看,夕阳很美吧。”程丹若说,“都说海上升明月,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才是?最美的。”
    天空一望无际,海洋也看不见尽头,视线的彼端,天和海连在一起,汇成一条金色的地平线。云层琐碎,映出夕阳的瑰丽,辽阔又静美。
    “姑娘说得对,这天可真?美。”紫苏抬起头,一时忘记了先前的劝诫,久久凝望西边,不肯转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