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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宋差若拿她没法子,无奈的笑了。
    “对了,听说陈安之接了个古装剧,过几天会在咱们影城里拍摄。你要不要先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宋差若想到了蒋陌然和陈安之的关系,什么都没多想,顺口提了这么一句。
    蒋陌然听到陈安之三个字,原本浅浅的笑容也淡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宋差若猜想着,她好像说的是:“不必了。”
    蓝凯源是个注重细节又追求效率的导演,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剧组成员的身体健康问题。在蒋陌然依旧脸色惨白的时候,他特意拍了营救人质和病房长谈两个场景,化妆师和副导演闲聊的时候开玩笑说蓝导真会给组里省事,在人家还病着的时候拍病房戏,连妆都省得画了。
    蒋陌然最近给大家的感觉十分清冷,拍戏的时候是如此,下戏之后也是如此,虽然还是会说会笑的模样,可却给不了别人鲜活的感觉。为此副导演还特意将蒋陌然叫到一旁单独谈话,嘱咐她不要在这段场景里入戏太深,不然后面不好转变,蒋陌然满口答应,心里苦涩不堪。
    这一天,她拍摄的场景是钟潇养好了病,重新回归舞台,余少华已经和她撕破了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她。
    钟潇并未痊愈,便要求重新登台。她站在热闹的舞台上,台下是热情的歌迷们,她带着淡然的笑意,清清冷冷的唱起了自己写给余少华的歌,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他高歌。
    “有人缓步踏碎江南雨,乘着三分醉意,看尽檐廊凄迷。不知昨夜送何人,染一身风雨,凉意以至我心底。情到浓时如胶漆,却不知他日,人已散去。你手中绢布折伞为谁挡风雨?可曾见我,念顾不离别的语……”
    原来剧本里,真的写着钟潇一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调唱着这首歌,一边不断掉着眼泪。
    可演到此处,蒋陌然不经意的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蓝凯源身后的陈安之,那个恬静美好的女人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形影相随。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滑落,眼神也渐渐变得麻木空洞,声音也染上了莫可名状的绝望哀伤。
    “你可记得,你曾说过的句……”
    摄像师努力抓拍着蒋陌然所有的表情,在场的一些人被她的声音感染,眼圈变得红红的。有的场务小姑娘因为看着他们拍了那么多场戏,联想到整个故事,这会儿又听了这首歌,忍不住陪着蒋陌然一块流泪。
    陈安之看着舞台上的唱着悲伤情歌的女人,心里疼得好似喘不上气来。刚刚她无意间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一记重拳,重重的打在他身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
    是她入戏太深的缘故吗?所以才会用那样淡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对她来说,他已经是个不重要的路人一样。
    陈安之突然有些心慌,不自觉地抓住蓝凯源的椅子,手指渐渐的用上了力气,像在发泄着心中的钝痛。
    “安森,怎么了?”女孩握住他泛白的手指,很是担心。
    “突然心脏不舒服。”陈安之低低的说了声。
    “心脏?不是好了很多年吗?”
    他们的声音被潮水般的掌声所淹没,那些坐在看台上的观众不知是出于剧情需要,还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对台上的女孩报以热烈的掌声。很多人鼓着掌,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蓝凯源也没有叫停,所有的摄影机依旧在运转,而在剧本上,这一场戏应该已经结束了。
    蒋陌然垂着双手,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落寞的看着台下的观众,然后又举起仿若千斤重的话筒,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至少我还有你们,至少我还有自己。”然后,她提着曳地长裙,从离观众最近的出口僵硬的走入后台。
    蓝凯源这时候才满意的叫了“cut”,蒋陌然在这场戏中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后台里,化妆师见了蒋陌然,赶紧拉过她来给他补妆:“小陌,你演的真好。”
    “谢谢。”她僵硬的笑了笑。
    陈安之这时候走到后台来,满心欢喜的称赞她:“蒋陌然,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她清冷的回答一句:“谢谢。”
    陈安之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就在她这里碰了软钉子,气氛顿时沉默下去。他有些狼狈的看着蒋陌然,像是刻意找些话题一般的拉过身边那个恬静的姑娘,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夏语芹,是……”
    “很抱歉。”蒋陌然打断他的话,“待会儿我还要演戏,找个时间再来叙旧好吗?”她朝着陈安之淡淡一笑,侧过身,默默离去。
    陈安之愣在那里,心跳的速度在那一瞬间慢了几拍。
    怎么……他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变得那么远?
    第八十二章 入戏太深
    蒋陌然果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淡漠疏离的好像他根本是个不相干的路人。陈安之心里不舒服,转过头对夏语芹说:“小芹,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好。”
    他抢在蒋陌然进到更衣室前拉住她的胳膊,关心问道:“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蒋陌然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哦,可能是感冒还没有完全好的原因,所以看起来病怏怏的吧?”
    “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想见到我呢?”陈安之俊秀的眉皱在一起,眼睛里有丝丝委屈。他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朝着蒋陌然眨眨眼睛,用轻快的语气逗她开心:“呐呐呐!是不是因为我还没还债的原因?你这个家伙不是说《神仙客栈》会创造收视奇迹么?既然你那么看好这个剧,不如干脆投资吧!我看依投资额,可以给你分个20%左右的收益,怎么样?!”
    “好呀。”蒋陌然扯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可这丝笑并没有传到她的眼底,陈安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蒋陌然,你究竟出什么事了?”陈安之收起脸上的笑意,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的说:“你在躲我。”
    蒋陌然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来,语气淡淡的说:“陈安之,我累了,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陈安之略带苦涩的语气说:“《终极使命》杀青以后我立刻定了回国的机票,在此之前的48个小时里,我见了尚文杨一面,按照原定计划去见陆导用去一天时间,在《神仙客栈》剧组处理积压的事务用了9个小时,然后我立刻动身来了这里,期间只得空吃了一顿饭,没有合上眼睛小睡过一次。我也很累,我也知道我现在可能因为大脑没有充分得到休息而发生错乱也许会说些胡话惹你不开心,但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你无理取闹的……呵,我在说什么啊……”
    蒋陌然心里漾满了酸涩与心疼的感觉,语气终于放缓下来:“对不起,我精神不太好。”
    陈安之看着她刚刚哭得红肿的眼睛,伸出手,擦掉她脸上一小块晕染开的黑色眼影:“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所以心里难过?”
    “可能是吧。”蒋陌然方想和他多说两句,却突然看到了他指尖银亮的戒指,一时间说话的兴致都被堵在了胸口里:“戒指,在法国买的?”
    “哦,是小芹送的。”陈安之伸出手指自己看了看:“我还是不怎么习惯在手上戴这些东西。”
    蒋陌然的笑意冷在嘴角,下意识的收拢了五指,紧紧的抓着裙摆努力保持着冷静。
    陈安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给伯父伯母带了礼物回来,前天联系不上你,我就托舒冬帮我把东西送回去了。”
    “谢谢。”她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蒋陌然,你果然生病了!”陈安之眯着眼睛,贼贼的笑着:“你以前可从来不和我客气。”
    “是吗?”蒋陌然敛去眉眼,语气像轻叹,又像低声浅笑一般:“陈安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
    陈安之听了这句话,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心慌,蒋陌然今天的情绪很不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清冷的模样,隐隐有些担忧:“不行,你脸色不好看,我要带你去医院。”
    蒋陌然讪笑一声:“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要带我去那种地方?我又不是林黛玉,离开医院就真的能病死。你回国不久,还来不及看八卦杂志,最近我绯闻缠身,你如果不想掺上一脚的话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绯闻,什么绯闻?”陈安之是真的没有空去看那些最擅长看图说话的报纸杂志,他下了飞机后尽可能快的完成了那些必须完成的任务,然后飞奔到这里,就为了见她一面。
    “这不重要。”蒋陌然淡淡一笑:“听说你过些日子也要来这边拍戏,到时候再好好聚聚吧。我还要换衣服,待会儿还有两场要拍。”
    “嗯。”陈安之抿着嘴角,十分关切的告诉她:“蒋陌然,演戏最忌讳的就是入戏太深,有很多演员没有把握好其中的‘度’,完成一部作品后就得了抑郁症的大有人在。”
    “我会注意的。”她朝着陈安之笑了笑,然后进了更衣室,关上门,将那个人挡在另一个世界里。
    冷嫣然曾经说过,爱上陈安之就像爱上了一场戏,你永远不知道他此刻的温柔到底是真是假。他习惯于对待每个女性都那么体贴温柔,你一个不小心,入戏太深,难免受伤。戏演的久了,难免会当真,也许他也是一样的。她入了陈安之的戏,织就了困住自己的局,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门外,那个人的声音还是渐渐远了。他身边已经有了玲珑剔透的女孩相伴,他们的气质如此相得益彰,看得她好生羡慕。
    蒋陌然苦笑,却不得不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卸了花掉的妆,这才去找化妆师重新为她打扮。
    她在陈安之的注目礼下拍完了剩余的两场戏,而那个名叫夏语芹的女孩子,仍旧淡然的陪在他身边,脸上没有见到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冬日里她衣衫单薄,即便是冷,也没有像旁人那样跺着手脚,一直保持着那样的淡然与恬静,令人觉得如此舒服。
    就算是蒋陌然再怎么不想承认,他们两个的确很配,很养眼。
    蓝凯源宣布收工之后,蒋陌然躲开了所有的人离开了片场。宋差若开着车,陪她一起到医院打点滴。针头插进肉里有些刺痛,她躺在床上,看着一滴滴落下的药业,倦意袭来渐渐入睡。她似醒非醒,迷迷糊糊间,看到什么人坐在了病床旁边,安安静静的梳理着手中的资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怎么不睡了?”
    蒋陌然看清陪着她的人是展少钧,扬起一抹笑,问他:“你怎么没有回去?”
    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边临时有些事,过两天再回去。”
    蒋陌然没有多问,她怕听到对方说出和自己有关的答案,索性当个快乐的鸵鸟,躲着,避着,听不到,于是心安理得。
    “我买了粥给你。”
    蒋陌然轻笑:“总喝粥,我都好久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饭菜了。”
    “等下药液都输完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展少钧摸了摸一次性餐碗:“都快凉了。”
    蒋陌然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伸手要去端碗。
    “我来吧。”展少钧把她插着针头的手按到床上:“不然待会儿血会倒流,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好。”蒋陌然没再拒绝。
    展少钧拿着塑料小勺,一勺勺的喂她喝粥。
    蒋陌然突然止不住的笑起来,展少钧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当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喂饭的差事做的那么熟练稳妥。”她的眼睛在他脸上一转:“下次艾瑞再说你凶,我就用喂饭这个事儿来教训他。”
    展少钧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别开我玩笑了。”
    蒋陌然很合作的喝了一碗粥,展少钧舒了口气:“看到你精神好些了,我就放心了。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丢了魂一样,神不守舍的。”
    “这么明显吗……”
    “嗯。”展少钧扔掉手里的空碗:“因为感情的事?”
    “为什么会这么问?”蒋陌然有些意外,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还是展少钧观察入微?
    “感觉。”展少钧温煦的笑着:“如果觉得憋闷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他伸出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就当是说给陌生人听,他不是那种会到处散播别人隐私的人。”
    展少钧手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眼睛,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挑开那些已经化脓的伤口,将那些陈年旧事娓娓道来:“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到为了他忘记了我自己。那个时候我觉得即便是不能名正言顺的和他在一起,我也愿意守着他,哪怕看着他和别人幸福的生活下去,这一守就是八年的时间。后来,我为了他……差点死掉。然后我才明白,即便是我死了,他也绝对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也绝不会为我心动。到了最后,能陪着我的,也不过是家人朋友,还有我自己罢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触碰感情这种奢侈品,只想着安安静静的过完这辈子,做完我想做事,然后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平静度日,不去奢望爱情,不去贪恋别人的温暖。可有一个人,他像空气那样渗入我的生活,几乎让我以为他本该在我身边,陪我走下去。可惜,现在……这个人的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她很好,很有气质,和他站在一起那么相得益彰。”她说着,像剜开了心里最深的伤口,很疼,却很痛快。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放任自己好好地大哭一场,为了那些逝去的日子,也为了逐渐远走的人。
    “所以你放弃了?”展少钧移开了湿润的手掌,她的眼睛染上水汽,愈发的迷蒙深邃。
    “放弃么……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蒋陌然苦笑,偏过头,不想让展少钧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买错了衣服可以勉强自己穿下,爱错了不爱你的人,又怎么能勉强他接受你呢?还不如默默的做回自己,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展少钧伸出手,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蒋陌然,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了。”
    她勾起唇角,却无声的落下又一滴眼泪。
    “什么时候扛不住那些包袱了,想找个人来依靠的话,”展少钧顿了顿:“我和艾瑞会保护你的。”
    第八十三章 莫名的自豪
    陈安之的剧组来的时候很高调,几乎在影城拍摄电视剧电影的各大剧组都知道了他们到来的消息。一时间林浩的名字在各个剧组间传开,大多数人都惊叹于他和陈安之的关系,他竟然能让影帝放下身段来演电视连续剧,不知道这个林导究竟是什么来头。
    猜的人多了,传的人多了,八卦的版本就越来越多,可却没人知道这部片子根本就是影帝他自己投资搞出来的。
    林浩他们攒了一大堆外景任务,驾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影视基地,路过各个剧组的地方,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当然这一伙人也似游街示众般的被人围观着,也就是林抠门的脸皮够厚,没让别人瞪穿了。
    《歌后钟潇》剧组的小姑娘们听说影帝来来了,下了戏高高兴兴的蹦跶到陈安之他们的拍摄现场去围观影帝风采,回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今天看的剧情多么多么搞笑,哪个大牌演员又被他们请来客串了角色。
    蒋陌然像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听,不去看,也不去想外面的事。
    俗话说,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老搭档不赏脸一聚,林浩就带着高希晴和陈安之两个人杀到《歌后钟潇》剧组来了。他们低调的溜进摄影棚时蒋陌然正在拍一场舞台戏,蒋陌然唱着钟潇的经典情歌,她空灵的眼神和缠绵悱恻的声调几乎让林浩看傻了眼也听傻了眼,他惊讶的张大嘴巴,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这是蒋陌然?这真是蒋陌然?”
    “童叟无欺啊,”高希晴白他一眼:“要不要让她下来掐你一把,看你疼不疼?”
    “不用了不用了。”林浩连忙摆摆手,“乖乖,蒋陌然现在不简单啊,戏演的越来越好,歌唱的还那么有味道。陈安之,你说是不是?”
    “嗯?啊?”陈安之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从进了摄影棚开始,他的注意力就都被台上的蒋陌然拉去了。戏里的钟潇本身就和蒋陌然的气质相近,她站在这样一个舞台上,几乎让陈安之看到了未来这个小女人会达到的某种高度。她在万众瞩目中却仍旧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样子令他如此心动,他喜欢的女人本就该是这个样子,不需要服膺于现实,不需要屈从于压力,不需要沉醉于这个圈子的纸醉金迷,淡然潇洒的做她自己就够了。他看着那样的蒋陌然,有种莫名自豪的情绪暗暗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