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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花开无声(4)-终须一别
    岁月是寂寥的。
    读书的时光也是。
    可是、这一路有你们相伴,所有寂寥彷彿都不值一提了。
    ──何似锦。
    国三下,大考前。
    七人小组孜孜不倦,连日努力不懈,终于即将迎来验收成果的时刻。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炉,师长皆是十分满意,人人都说,这一届应届毕业生们一定能迎来空前亮眼的成绩。
    何似锦捏着模拟考成绩单,深深吸了一口气。
    校排三十七。
    没问题了,照这个节奏破釜沉舟下去,想与那个「某人」进入同一所高中简直绰绰有馀。
    元泓澈瞥了成绩单一眼,便随意塞进抽屉,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慵懒地呈现半睡半醒状态。
    相较于其他人,他对成绩倒是表现得不怎么在意,一直以来都是以不要毕不了业为主要目标。可虽说如此,他却还是以付出最少努力、却获得比其他人更大进步的姿态,硬生生从最开始的全校倒数,读成了校排前二十。
    从大赢他到好似永远也赢不过他的佟诗澄,眼红之下就口不择言,直呛他全都是猜的,然而对方却也半点都懒得否认的态度,一副「你说是就是嘍」的模样,每每都惹得她直跳脚。
    所以她也常常是那句:别人的竹马总是不会让我失望。
    虽然某个雨天的夜里,她终于才晓得了这好些年来,他究竟为她做了多少。
    不过佟诗澄就是乖张、就是死鸭子嘴硬,这性格改不了了,于是元泓澈便是半懂半懂只好假装不懂就过了。
    而顾盼晴自从某次超越冯锦阎拿下校排第二后,就很少从那个位置上掉下来,甚至有一回仅以一分之差,落到了唐文哲后头,整个校园关注成绩的都轰动了,可她本人倒是显得淡定许多并表示:侥倖而已。
    惹得佟诗澄白眼大翻,直说想不到顾盼晴也有这么矫情的一面!
    最后是秦阔,这群人中最差的,校排五十左右游移,却也是进步了非常多,从两百名外爬到了这里,委实也是特别不容易。很显然,他所展现的才华并不在教科书本上,而在美术。屡屡代表学校角逐各大校园的绘画比赛,总以首奖之姿为校争光,甚至在全国性的比赛中亦是抱得银奖而归。
    每回秦阔又赢得奖牌回校时,佟诗澄总又会跳出来吐槽,她表示:那是因为我们正牌夫人没有参赛,要不怎么轮得到你放肆!
    总结是,这帮人除了念书做题时还算保有那么点相安无事外,其馀时间,基本上都在斗嘴。
    斗着斗着、逗着逗着。
    于是,苦读的时光也就这么恍恍而过了。
    平凡无奇又朴实无华的国中生涯渐渐、渐渐远去,他们即将再次迎来人生中又一场的别离。
    又一年凤凰花开遍,阵阵闷风扫过校园每一角,烧得灼烈的火红花瓣扬起一阵波涛。
    浮光掠影、树影摩娑。
    究竟,每个人的一生中,会迎来多少次的、「终须一别」呢?
    放榜后,选填志愿时。
    顾盼晴这一班,这一干六人等,除了冯锦阎外,令班导沉痛地苦劝良久,却可怜班导无论如何循循善诱、威逼利诱,仍依然无法改变他们一意孤行的决心。
    简直了。
    放弃第一志愿的男校与女校,选择男女合校的第二志愿,虽然可惜,却不难理解这群挚友感情好到不想被拆散的想法,可是当班导瞧着何似锦选填的志愿表时,却是十分不能理解的。
    「景……仁?」
    冯锦阎超级不可思议,皱着眉头望向笑得特别甜美的何似锦,一急就差点从她后脑勺敲下去。
    以何似锦的成绩上不了第一少说也能上第二。
    景仁高中却是远远排到了第五,这也差得太远!
    「何同学,脑袋正常不?」冯锦阎痛心疾首,「早知你脑子这么不好使,当初就不该浪费时间、还课辅?都是我跟唐文哲在教你们这帮笨蛋!」
    何似锦微微一笑。
    此言迟矣,她已经达成目的,才不介意呢。而且以她原本的成绩而论,落到私立高中都有可能,所以对她来说,成立「七人小组」并非一无所获。
    佟诗澄瞇着眼睛远远观望着这一幕,素来忒准确的第六感就告诉她,何似锦动机有多不单纯。
    瞧瞧、果然。
    「又一个为爱走天涯的。」佟诗澄仰头望天兴叹一口,眼中再次挟了一簇不合乎年纪的沧桑,又道:「瞧、那边那两个也是呢。」
    冯锦阎瞥一眼,便眼神死地将捏在手上的成绩单扬天一撒,放弃人生般直言她不管了,其他人就自己去自生自灭吧!
    顾盼晴又一次与小夫人对槓,她仍坚持要将她送到国外去,而顾丰鼎居然也同意。顾盼晴那时想,他们也就在送走她这点上能达成共识。却幸好二太太及时赶回,说服了顾丰鼎,顺道断了小夫人的念,也遂了顾盼晴心意。
    顾盼晴这时又想,她或许真的能将二太太当成母亲一般尊敬,不过这念头也不过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罢了,因为二太太总是来去匆匆,仓促地就连与她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来不及。
    顾盼晴在这个家里,除了满屋佣僕还有纪爷爷偶尔的关心外,就是独身一人了。
    不过算了,反正她自己也不甚在乎。
    究竟是不在乎呢?
    或是不得不在乎?
    有几回唐文哲几乎都要忍不住这样问她,只是最后往往没有问出口。
    他怕揭开这层伤疤后会是血流不止的局面,也怕这层伤疤一但揭开,会是更深、更深的伤痕……。
    当毕业典礼散场时,他站在凤凰花海下,瞧着碎阳丝丝缕缕地映在顾盼晴的发上、肩上、背上。望着她的身影就在每个浮光明晦的瞬间,变得虚幻縹緲且不真实。
    恍惚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大树下──
    「大风吹──」
    「吹、以前葬过那隻白蝴蝶的人。」
    她当时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在人群穿梭往来之间,好像时光就此停留。
    沉敬阳穿越他们的视线,再又跑了几步的距离停下,回眸。
    有一隻麻雀从树梢的那一头,跳到另一头。
    风轻轻拂过,掠过落叶也掠过她的发梢。
    他想,若是那时顾盼晴向他走来,他一定会想也不想,将座位让给她。
    虽然,他也知道,她从来都不愿意示弱、也从来都是骄傲与倔强的。
    于是,他只好先示弱了。
    「依你这种性格,要是没有流氓晴的保护,想必也活不到今天了。」
    沉敬阳时常这样感叹地说,却从来不见唐文哲有过一丝一毫的否认。
    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男子汉,需要什么女生的保护呢?
    唐文哲实在是……不愧「吃软饭」的封号。
    简直太废了!
    却在后来才发现,原来早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自己早已出局。
    ……还是远远被踢到外太空的那种、出局。
    若是人生终将由许多的「终须一别」连贯而成,那么唐文哲想,无论岁月浪涌、无论时光荏苒,他都愿意带着这份「软弱」与她一同走下去。
    直至、这个「终须一别」最终将成为他们七老八十时的、生死阔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