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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易变 第98节
    她一点不敢轻易松懈走出山洞,就怕会留下进出的痕迹,亦或者撞上上山来寻她的人。
    整整两日,只有一次她隐约听见洞外传来马声,她吓得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但那蹄声很快就过去,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这样等待的日子很是煎熬,洞中漆黑又阴冷。
    她怕出去捡柴会被发现,每次烧火用柴都很吝啬。
    没有火光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时候。
    黑漆漆的安静就好像死亡,她在这样的黑暗中不能动弹,湿冷的气息从地面顺着人的骨头往血里钻,她只能去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生命中快乐的明亮的日子。
    沈庭玉的面容就那么清晰的映在她的脑海深处,他的一颦一笑。
    闭着眼睛,静静的想,南乐想到恋人,总会笑起来,好像已经回到了他在她身边时候。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这么沉得住气。
    南乐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很害怕孤独的人,自从爷爷死后,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最害怕的就是安静,怕没有人跟她说话。
    可那时候虽然没有人能跟她说话,至少她还能看一看无边无际的江水,她还能看看辽阔的山野,碧蓝无际的天空。
    但此时什么也没有,她还能沉住气,让自己耐住性子等。
    因为她的眼前没有火,心中却好像跳动着另一团火焰,外界越冷越暗,那团火便越是温暖着她。
    她必须耐住性子去等,她相信她能等到林晏死心,然后她会顺利的离开,只要忍过这几天,她可以带着鹰往北走,让它带着她去找它的主人。
    眼见着时间逐渐流逝,她也一点点放下心来。
    这么久林晏都寻不到人,应当死了心才是。
    却不妨这一日正在睡梦之中,忽然被声音惊醒,听见洞外嘈杂的人声与犬类狂吠的叫嚷声。
    南乐熄灭了火堆,火焰的余温褪去,山洞中的阴冷之气马上冻得她手脚冰凉。
    她一个人抱着肩膀,死死靠着石壁,在黑暗的山洞里睁大双眼,紧张的盯着洞口的枯藤,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向漫天神佛祈愿。
    可上天好似并没有听见她绝望的祈愿。
    很快脚步声马蹄声与犬吠声便如同一道道逼近的惊雷,撕碎了山野的宁静,震耳欲聋,越来越近。
    好似山野都在震动,一道又一道声音像是细密的丝线,共同织出一章细密锋利的网,不断收紧,在她心头勒出血,勒得她难以喘息。
    一道光从洞□□了进来。
    南乐触及光亮,身体本能闭上眼睛,却骤然听见洞外传来一道熟悉却又是她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在南乐设想中本该已经死了心的人站在洞口。
    他看着洞中形容狼狈得几乎看不出之前样貌的女人,目光扫过满地腥臭的的动物残骸,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南乐。”
    南乐长睫颤抖,一点点抬起眼,看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人,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几乎万念俱灰。
    已经躲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被他找到了?
    为什么他就是不死心呢?
    “你好好看看你这副样子,“
    第七十二章
    一道压迫性的影子沉沉罩下来, 挡住洞口透进来的微薄光亮。
    南乐全身一颤,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了。
    林晏满心的愤怒, 目光一寸寸扫过南乐乏弱憔悴的眉眼, 凌乱的衣服,落在她满手的血污之上,尽数化为了心痛。
    一地的动物残骸, 不难猜测她这几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才多长一点时间,出门时漂漂亮亮的娇娘,此时都成了衣衫褴褛的野人。
    林晏叹了口气, 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怒火与痛楚,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漆黑的眼睛望进她的眼底, 似有怜惜又好像十分无奈。
    白玉修竹般的手指轻抚她冰凉的面颊, 擦下眼下一抹灰烬,食指指腹不轻不重的按着她的眉骨,用很轻的语气说,“阿乐, 你何必将自己搞成这般样子?何至于此呢?”
    南乐想要侧过头, 挣开他的手,“你又何必紧追不放。”
    林晏没有想到她会给这样一个回答, 眉心微动, 眸光微沉, 随后那一点波澜也不见,他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捏住她的下巴, 令她逃脱不得。
    “何必紧追不放?”他的声音低沉, 笑容中带了几分自嘲, “没错,是我紧追不放。”
    南乐眼底很快漫起水光,泪如雨下,她哭着问他,“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找了她这么久,出动了这么多人马才算将人找到,她却问他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这么长时间对她的担心,此时都成了他一个人难堪的自作多情。
    他林晏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跟什么人低过头,从来都游刃有余。
    偏偏只这一个心心念念的放不下,割舍不断,哪怕是强求也想要留在身边。
    南乐不知道她的脱逃有多让他方寸大乱。
    是她先求了他留在她身边的,是她先用一次又一次毫无怨言的牺牲,付出,讨好,等待让他无路可逃。
    她怎么能在他无路可逃,方寸大乱之时,置身事外呢?
    南乐哭的那么伤心,眼泪与忧伤一起从眼睛里流淌而下,洗去面上的灰痕,湿了他的掌心。
    她嗓音已经哑了,压不住的情绪涌上来,低声喃喃道:“我想回家啊。我只是想要回家!”
    林晏敛了笑,伸出手臂将她揽住,“好,我带你回家。”
    南乐眼泪一顿,用手臂抵住他的肩膀,很用力的试图推开他。
    “我不想要跟你回家,你的家在南朝,与我无关。”
    林晏的身体纹丝不动,对她的话仿佛充耳不闻只将她抱得密不透风,南乐跪坐在地上,双手气恼的拧着他胳膊上的肉,下了死力掐。
    林晏手臂穿过她的膝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山洞。
    南乐一路都在挣扎,林晏将人抱上马车,“现在就走,去新京。”
    南乐挣扎着抓住马车的帘子,想要跳下马车,哭叫道:“不,我不去新京!我不——”
    话音未落,就被林晏拽着腰拖进了马车,他随手抽出衣带,将她按在了软毯之上,南乐趴在毯子上,犹如惊惧的兽般扭动挣扎,哭喊,却不见他有一刻的迟疑。
    “阿乐。”
    林晏将她双臂压在身后,用衣带束缚住她的一双素腕,收紧绑在一起,“你听话一些。”
    南乐喊得嗓子哑了,用尽了挣扎的力气,一行清泪无助的落下,恹恹的趴着,时不时抽噎一声。
    这般情形实在耻辱极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林晏竟会做出这般事情,他竟跟个人贩子似的将她绑了带走。
    恩将仇报四个字从来只是听人说起,南乐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林晏待她又哪里像是她与他有恩,倒像是她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谓的深仇大恨,也不过是他自己胡乱猜测给她按下的害死沈庭玉的罪名。
    为了这么一桩莫须有的罪名,他就要千方百计的将她诓骗来,还想要将她带回他家。
    他那一日那般恨她,亲口说要她为自己做的事情赎罪。
    一个犯人该如何为自己赎罪……南乐脑海中已经有了种种可怕的猜测。
    林晏将她翻过来,见姑娘已经哭的两眼如同烂桃,鼻尖微微泛红,止不住的抽噎,看来更是狼狈。
    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将她扶起来,捏着她的下巴,温柔的替她擦净了眼泪,也擦净了面庞。
    瞧着他这般神情依稀又是从前那个体贴的谦谦君子了,可谁家谦谦君子会强抢民女?南乐看他都觉得胃中酸水直冒,一阵阵的恶心。
    “喝不喝水?”
    南乐抵触的扭过头,抽噎着不理他,咬着唇角又不肯哭出声,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林晏打量着她,听得出她嗓子已哑了,低声劝她,“还是喝一些吧,不然你哪里来的力气骂我呢?”
    南乐眼中含着恼怒,狠狠瞪他一眼,张口就要咬,林晏马上抽回手,她咬了一个空。
    他扶着她的肩膀,唇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行。看来还是挺有活力的。你以为我今日不来找你,你就能跑的掉了吗?”
    “南乐,这辈子你都回不去金平城了。死了这条心吧。若不是我来寻你,你知道一个女人若是成为流民,会是什么境遇,什么下场吗?”
    “你为什么非要往回跑,那穷地方又什么值得贪恋的。你脑袋放清醒一点。”
    林晏一手抚着她的头顶,微微低头,看着她,认真道:“我才是你的丈夫。阿乐,你待我好一些,讨了我的欢心,不,不说讨我的欢心,你对我稍好一些,不说跟从前一样,只要有个七八分。要什么没有?”
    南乐听闻林晏此言,只觉得比之前听过的任何话都要更恐怖。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醉态。
    若他不是喝了酒,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做他才是她的丈夫,什么又叫做讨他的欢心?
    他抓她难道不是因为沈庭玉吗?难道不是他口口声声要她赎罪?
    为什么他此时又这样说……但相比较于折磨犯人的种种手段,做林晏的妻子其实也大差不差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片真心被人践踏,本以为是两厢情愿的夫妻,其实只有她一个人从头到尾的被欺骗,利用,弃如敝履。
    她曾相信林晏的每一句话,她为他不计得失的付出,她情愿饿着自己也要将他照料周全。
    但林晏回报给她的是什么?他回赠给她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从前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甚至比起猜测中所要承受的折磨,对于南乐来说,还更让她难受。
    林晏误将她的眼神读作了另一种意思,见她不语,他神色柔和下来,笑道:“那时你不是一直想来看看南方的山水?刚好,再过一段日子便要入春。我可以带你去泛舟游湖。到了夏季,我知道另有一处消暑的好去处。”
    南乐怔怔的看着他。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张脸,他怎么能在她已经见过他种种丑态之后,又恬不知耻的拿出这样的话来骗她呢?
    难道他真的以为她是个傻子,就算是傻子,在一个坑里摔过一次也会知道痛的。
    “过往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亏待了你。但今后……”
    南乐忍无可忍的打断他,她眼圈红红的瞪着他,眼神中满是厌恶,“呸!你我连婚书都没有,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丈夫会是比你好百倍千倍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