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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92节
    她想过是不是要加上公主的名字,但皇帝此举已经是对她极大的优容,她不能太得寸进尺刺激对方,公主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糊弄事儿的密疏都写了一万多字,摊丁入亩的奏折可不是这么点儿字数能打的住的。
    经过两个多月点灯熬油,许清元等女官几经易稿,终于完成了多达上百页的奏折,垒放起来蔚为壮观。
    上朝时只有几个老顽固对摊丁入亩的政令提出了反对意见,其他大部分官员表示支持,少数服从多数,皇上下令自明年起施行摊丁入亩法。
    与许清元迅速提升的威望成正比的是陡然繁重起来的工作,直到转过年来,一切接入正轨后,她才能稍稍喘口气。
    为了保障该制度的实施,许清元加强了地方上享有监督权的官员的责任和权力,甚至特修改律例,官员如果隐瞒摊丁入亩政令,或者当面一套背地里继续对百姓敲骨吸髓,等待他们的将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死罪。
    忙碌过头的结果是许清元忽视了许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许久后才从脱雪口中知道了许芃易的所作所为。
    她立刻叫来了房平乐,将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之后,忍着怒火找上梅香。
    “母亲可知道这件事你错在何处?第一,他心存他想,在家中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懂恭顺谨慎的道理,你就该早早地找个时机把遣回老家。第二,父亲敲打过之后,你还不知道赶紧动手,由他在家中肆无忌惮迫害婢女们,女儿真不知道母亲整日都在做什么?”
    “你!”梅香瞪着眼睛想要训斥,但想到女儿如今的身份,气势瞬间矮了下来,她底气不足地嗫嚅,“哪有女儿是这样跟亲娘说话的。”
    “我只是说话难听母亲便受不了了,那些女孩有什么罪过要遭受这些腌臜事?还有房平乐是我的徒弟,礼法上就跟许芃易差着辈,如今她已是朝廷命官,这种事万一让御史知道了,一本参奏下来,母亲觉得父亲、我、弟媳还有房平乐,谁的面子上会有光?”许清元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真是怒其不争。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因为有自己这个平步青云的女儿撑腰,连许长海都不敢轻易跟梅香翻脸,她却如此不明事理,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女儿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心力里外兼顾,母亲要是管不好府里的事就让月英管。”许清元声音冷透。
    看到女儿的模样,梅香心中发虚,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为了不惹家中顶梁柱生气,她忙保证道:“三天之内一定让许芃易走人。”
    “母亲还是先想想怎么让他走吧,别到时候捅出篓子来要让一家人兜底。”话刚说完,脱雪来回禀说有客人上门,许清元换了衣裳去见客。
    晚间,梅香来找许清元,说已经想好了对策。
    “就挑两个好看的丫鬟塞给他,劝着他回老家去,不要再呆在咱们家了。小房那边我亲自去赔礼,再给他挑一个好的如意郎君,这样女儿你看行不行?”梅香陪笑着说。
    许清元气不打一处来,她扶着额头缓气,片刻后才寒声吩咐葛高池两人道:“去把许芃易给我找来。”
    “可是现在天都黑了……”梅香话说一半,看女儿脸色实在不好,又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这个许芃易别的没学会,吃喝嫖赌倒是学了个够,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府,一定是钻往没有宵禁的烟花巷子里去了。
    护卫把人提溜来的时候,他头发散乱,双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嘴里胡乱嚷嚷着什么。
    在许清元的命令下,两盆冰凉的冷水浇过去,许芃易总算睁开了眼。
    他迷蒙着眼睛看向上首,反应过来后连忙拱手行礼,口中喊到:“见过堂姐,嘿嘿,见过堂姐大人。”
    “给我把他扒了扔外面。”许清元一个眼神过去,葛高池立刻跟曲介动手将他扒的只剩亵裤,像拎小鸡仔似地把他倒拎出门口,站在廊上将他整个人悬空倒吊在栏杆外吹夜风。
    恰好此刻许芃易脑袋下面是今年刚挖好的一方小池塘,现在尚处寒冬时节,池面已经凝结成冰,他头皮贴着冰面,感受到寒气后,立刻清醒过来,连连告饶。
    “大爷饶命,小的错了,大爷饶命……”说着,许芃易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把他抬进来。”许清元见他知道怕了,这才收手。
    一被护卫放下,许芃易便跪爬到许清元脚下,拽着她的衣服角痛哭流涕道:“堂姐,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嘴欠,我……我……”
    他边说边抬起手来佯装打了自己两下。
    “堂弟。”许清元根本没接这个话茬,“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老家祖父祖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父亲与我忙于政务不便回去,就麻烦你代我们尽孝吧。”
    方才的一通手段下来,许芃易自知这位堂姐心冷手狠,因此非但不敢胡闹,还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恳求道:“堂姐,祖父祖母身体康健,再说还有我爹娘他们,老家并不缺照顾的人手,少我一个也没什么,我在这里还能帮帮堂姐的忙。”
    在京城中,他是许学士的亲堂弟,来往交际的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出入的是繁华的亭台楼阁。而回到许家村呢,以自家的地位在村中自然是无人敢惹,他也能当一当群泥腿子们的老大,以前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是很舒心的,但是与现在一比,那真是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说白了,他不愿意回家,而且自认为只要好言好语恳求,许家一直以礼为上,不会真将他赶出去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姐居然如此不讲情面,他都这么低声下气恳求了,对方不但无动于衷,甚至喊了一帮奴仆进来。
    “脱雪,将易堂弟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天一开城门就送他乘马车启程吧。葛高池,你负责护佑我这堂弟的安全,若出了一丝差池,我唯你是问,知道吗?”许清元抬起脚,将许芃易踢开,他烂醉如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没能起来。
    但凡这许芃易长了一点脑子,就不会说出正面驳斥她的话来,连她的面子也不懂得照顾,这样的人在外面久了也是给许家招致祸患。
    见哭求无用,许芃易心中乱的很,想起往常跟朋友喝酒时听到的几耳朵消息,酒壮怂人胆,嘴比脑子快便说了出来:“你敢对亲戚动手,我要跟御史说,让他们参奏你!”
    “呵。”许清元真情实感地发出了笑声,以她如今的地位,难道还怕一个要仰仗她们一家生活的族亲的诬告?
    她站起来,走到被葛高池压在地上的堂弟身边,睨着他:“你觉得都察院的人是会听你乱吠还是听从我的学生——清珑公主的命令?”
    随着落下的话语,许清元迈出厅中,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什么御史参奏自然都是许清元骗梅香的谎话, 梅香性格懦弱,做事优柔寡断, 如果不给她敲敲警钟, 她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许长海做县令时候的思维。
    这回应该是把梅香吓狠了,她抖擞精神把家中上下严格整顿一番,然后便想起了还有倪慧凝这茬。梅香思前想后, 不敢擅作主张,又去找许清元商量该不该把倪慧凝也送走。
    许清元拧着眉头看梅香:“她老实本分,知道自食其力, 又是家里的亲戚,这样的身份正好适合做许多脱雪她们不方便做的事情, 我留着还有别的指派,让她回老家做什么?。”
    无论是面对官场上的人还是私下生活中面对朋友, 许清元一直可以保持稳定的情绪, 但看到梅香时,她下意识地就会认为对方整日呆在家中, 既不用像她们这样辛苦上朝, 家中又不过是些微末小事, 可她却连许芃易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自然而然地,轻视的态度就从这些心理中控制不住地散逸出来表露在脸上。
    实际上细论起来,许家如今家大业大,要照管好全府上下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细琐程度丝毫不逊于衙门处理公务的小官小吏。但是为家庭做贡献最多的人却最难得到尊重,因为她们创造的价值是隐形的、无法直接变现的, 又因为替代性很强, 才造成了这一局面。
    可见无论古今中外, 家庭主妇都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想到这里,许清元便又缓和下语气:“母亲整日操劳阖府上下确实辛苦,遇上这种亲戚谁都得认倒霉,女儿知道您难做,有些话您别放在心上。”
    被肯定了劳动成果,梅香肉眼可见高兴起来:“你们公务繁重,母亲以后会处理好这些小事,不再让你们操心。”
    选择留下倪慧凝,许清元还有其他想法。
    自从她设计自己落水那一刻起,就想好了以后许家该如何发展。单纯指望许菘之和梁慧心的孩子继承家业无异于将生育的压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甚至梁慧心还要比单纯在内宅的女子更为辛苦,这样做太过精致利己,而且继承人素质的不稳定性极大,不利于家族的稳定良好发展。
    既要兼顾女性的生育意愿,又能保障家族稳定发展,只能将继承人的选择范围扩大。
    从族亲中择优培养是许清元的初步设想。这个族亲的范围不仅包括老家男丁一系,嫁人的三姑从血缘上论并不更远些,甚至梅香的族亲中若有小辈有天分也算在内。当然拥护女子的权力地位是选择的第一标准,所以也就决定了优秀的女孩更容易获得优先培养的机会。
    元宵后,许清元跟许长海商量过,给老家送去不少银子,梅香娘家那边许清元自己支出去五百多两,这些银钱都是让他们大力发展族学用的,并且信中嘱托一定要让族中所有的孩子自小启蒙读书,实在不是这块料的也要念到十六岁再辍学,如果有哪个孩子参加科举考出名堂,许家会从各个方面提供帮助其顺利走上仕途。
    再有一点,如果能被许清元选为自己的继任者,那她不但要继承她的政治主张,也要继承自己的姓氏——没错,是自己的姓氏。
    “许”姓当然是承自父亲,但是它落到自己名字那一刻,姓氏自此归于她所有,这一点与许菘之没有任何区别。可笑有些人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认为女子没有自己的姓氏,即便有,也不过是从父亲那里暂借来的。
    如此荒谬的论断,其依据同样可笑——因为女子未能将姓氏传递给后代,所以其姓氏只是父亲在她身上的一种投射。即女子生命存续期间对姓氏享有的不是所有权,而是使用权。
    许清元不介意帮所有希望攀附许家的亲戚们纠正这个观点,所以凡是被她选中的人,都要跟她姓许。
    另一边,结束任期后的蒋怀玉被许清元安排进了大理寺给晋晴波充当下手做了个主簿的官。晋晴波公务繁忙,又唯恐出现半点错误给许清元和自己招致祸患,整日劳心又劳力,有个忠心的下属也可帮她减轻压力,事半功倍。
    六年外任经历让蒋怀玉变化不小,起码他说话不再口吃了,据他说是刻意的训练加上做官后逼出来的。
    关于他亲生父亲正在京城这件事,许清元可没什么兴趣充当和事佬。疏不间亲,不一样的家庭有不一样的经历,外人最好不要多嘴。
    ——
    “他怎么来了?”宫门前,两名禁军翊卫悄悄说道。
    “这是吃饱喝足,又来给咱们找不痛快了。”另一个人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见来人快行至身前,翊卫们端正身姿,表情肃穆,仿佛没有发生过上面的交流似的,一齐行礼道:“张都尉。”
    张闻庭冲他们点了点头,将一个荷包递过去,挂上一丝微笑对两人道:“你们值守辛苦,拿去打酒喝吧。”
    “多谢大人恩赏。”先头说话的翊卫接过荷包,手指微微一拢就知道里面大概是三两多银子,他心中不屑,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等到张都尉离开转过墙角消失不见,两个翊卫才又凑到一起边分钱边嘀咕。
    “这点钱还不如不给,打发叫花子呢?”
    “看他那样儿,跟笑面虎似的,我们又没碍着他什么事,怎么就不能给个好脸儿?”
    他们没想到的是,本该早已离去的上司正躲在拐角处,将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如果是两个月之前,张闻庭从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了那人的帮助竟然连官场的关系都会搞得一塌糊涂。他这才忽然意识到,自来到京城之后,刚开始经历过的王公子弟们的排挤蔑视等等困难处境并不是靠自己解决的,而是那个一直以信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指导着他一步步走出权力的漩涡,逐渐博得皇帝的信任和看重,从无依无靠的宗室走上官场。
    若不是两月前那位“谋士”突然与他断了联系,恐怕张闻庭还意识不到自己一直在拄着拐杖走路。在失去那个出谋划策的能人之后,张闻庭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必须努力克服心中的慌张,假装熟练地行走在朝堂之上,而这个时候他下意识地模仿了许清元为人处世的模样手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明明是依样画葫芦照做,但结果却完全适得其反,自己不但没有笼络住下属们的人心,反而成了他们眼中一个刻薄寡恩的纨绔膏粱。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张闻庭想要将心中的恐慌压下去慢慢来,但如今他每一步都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他没有时间可以挥霍。
    张闻庭从宫中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小厮麟石询问这段时间是否收到信件。
    麟石垂眼答道:“回公子,没有收到。”
    与期望不符的回答令张闻庭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他又追问:“你平时专管与那边书信往来,除了信鸽就没有别的联络方式吗?”
    麟石沉默不语。
    张闻庭忍不住冲他低吼:“你那“谋士”主子把你派过来难道只是让你喂鸽子吗?又或者是来监视我的?”
    “主子说,他必须确认与公子达成完全信赖后,才会用真面目与公子见面,这也是自断绝书信以后唯一再次取得联络的方式。”
    “我知道,这话他在最后一封信中说过,但是我也早已表态,无论是谁,只要他现在站到我面继续协助我登上大位,之后我保证将他奉为帝师,这还不够吗?”急怒之下,张闻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麟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公子稍安勿躁,您一定会想到办法向主子证明的。”
    放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是监视也是考察。张闻庭不能失去目前最大的依仗,他深吸一口气,几息后便又恢复到了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你先下去照顾信鸽吧。”
    麟石的态度让他明白,他不能只做提线木偶,必须学会独立思考,否则无法通过考验。但麟石的主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究竟有什么顾虑非要让自己展现绝对的诚意?
    难道是害怕自己出卖他?张闻庭苦笑:自己在京中孤立无援,就连皇帝的看重也是依靠那人获得的,除此之外自己还什么依仗……
    蓦的,一个名字闪过,之后便一直久久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许清元。
    跟着这个名字继续往下想,且不说自己跟着许清元上过好几年的课,真要论起来,她才是来京城之后第一个对自己展露善意的人,之后的课程教导中也并无藏私,两人之间即便不能作为盟友,不论如何也存有一份师生情谊,即便立场对立,现在也没有对彼此心怀仇恨。
    难道那位“谋士”是怕他会在情势不妙的时候将其献给许清元支持的公主,以此作为给自己请功减罪的工具吗?
    灯花爆了又爆,张闻庭在书房坐到深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几乎可以确定方才所想就是“谋士”想要的最终答案。
    而确定答案后,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做出了选择。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小情,既然许清元不肯帮助他,那对他而言不但是无用之人,而且是前行路上一块硕大的绊脚石。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一件彻底得罪许清元、斩断自己退路的事。张闻庭怎么不明白这样做带来的风险,但如今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他,已经没有了第二种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清珑公主虽已对都察院的工作逐渐上手, 但她谨记许清元的叮嘱,在公开场合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能力平平的公主形象, 如果百官需要她站出来, 便意思意思上上奏折劝谏皇上言行,这样两边一起糊弄,倒也没出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