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年勋业在,正千载、会风云。有横槊新诗,投壶雅唱,将武儒文。风流圣朝人物,算锦衣、难避软红尘。琼岛羽林清晓,紫垣星月黄昏。悠悠轩旆下东秦,宾客满于门。看戏彩萱堂,挥金置酒,和气回春。
星月初上,人声鼎沸。
很罕见的,帝后没有携手而来,皇帝和太子扶着太后,皇后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走在他们下首,四妃尾随,时不时幸灾乐祸地瞄一眼前面的皇后。
太后坐在主位宽大的椅子之上,帝后位于太后两边,太子坐在皇帝下首,四妃位于皇后下首。
太后落座后便目光逡巡,扫过一众公侯,最终锁定了我,对我招招手
“七儿,你离哀家那么远做什么,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快到奶奶身边坐!”
啊?我还想藏在人群里期待着杀手找不到我呢!
皇上少有地温柔地说“无栖,还不快过来?朕要送你一份生辰礼物!”
我迎着几百人诧异的目光和十几位皇子公主嫉妒的眼神走上前去。
距皇上五步远的时候我跪下行礼。
皇上也没有让我起来,而是示意他身边的时梦廷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乐无栖年少有为,查获赃银万万两,扫除贪官十七人,惩奸除恶,清正社稷,功不可没,封煜亲王,世袭罔替,赐免死金牌,宫内行走,擢兵部侍郎,钦此!
鸦,雀,无,声。
我心里数着一,二,三,炸!
“皇上万万不可!”第一个开口的是丞相杜仲,“异姓封王代表皇室衰微,更无外姓受封亲王之说,乐国公在民间口碑极差,封王必然引得民愤四起,于社稷不稳!”
丞相开了口,其余人纷纷附议。
无国没有避嫌之说,王公贵族只有职田无封地,一般皇上将自己名字中的某个字赐给某人,那人便是同等位分里最高等级,若是乐莽赴宴,他必是坐在国公首位的。而煜亲王,就是所有亲王之首,太子之下万人之上。
礼部尚书严清水说“乐无栖流落江湖六年之久,说不定沾染了什么邪气,一回京就害乐家惨遭灭门,皇上定不能留他在身边!”
皇后开口了“乐无栖这孩子自幼便命途多舛,又惨遭灭门,如今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不如让国师来瞧瞧他是否真的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即使皇上将乐无栖当儿子又如何?他真实身份永远见不得光,对外终究是外姓人,比起皇子来,乐无栖对太子之位威胁小得多,皇上赐封外甥为亲王都不封其他宫妃的儿子,皇后心里其实还有些庆幸。
终于能见到国师了!
一个苍老的身影走上前来,在我身旁颤颤巍巍地下跪,突然一个咧却倒在了我身上,情急之下我托住了他的屁股,却摸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我想起了一个小乞丐,若是他在此时定要吓死了,他最怕狐狸了!
国师终于站稳,灰白色的胡子拖到了地上,一脸的老年斑和褶子,和那个翩翩佳公子真是天壤之别。他围着我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咋舌称奇“回皇上皇后,煜亲王乃天潢贵胄,贵气逼人,邪祟是近不得身的。”
邪祟近不得身?狐狸精正挨着我呢!我知道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皇上还没发话,严清水抢着说“国师莫非老糊涂了?乐无栖还未接旨,怎么就是煜亲王了?”
灰狐狸一副“你不懂”的样子看着严清水“严大人,贫道是用心看到的东西,煜亲王确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格。”
真是狡猾的老狐狸,他一直担心我会找皇上复仇,发动战争,竟当着百官说我是一人之下之命,即使我想报仇,人家也知道我没有皇帝命注定失败了!
“国师果然心明眼亮,封乐无栖为亲王其实是先帝旨意。”皇上顺水推舟。
众人又懵了,先帝驾崩时我还没出生呢!
皇上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虽然陈旧,却不破旧,可以看出几十年都在用心保管。
圣旨乃是先帝送给朝阳公主的。
“若驸马待朝阳不好,朝阳可携子女回宫,后世皇帝须视公主为明珠,视公主子女为己出。若违旨意,后世皇帝当分朝阳公主半壁江山!”
不少人本来就是参加一次宫宴,开开眼界,没想到天雷滚滚啊!先皇密旨都出来了。
皇上也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众卿家既然不同意封他为王,朕只好割半壁江山给他了!”
广场上一片哗然。
杜仲仍不放弃“但朝阳公主并未说过乐莽待她不好,也就不需按圣旨所说进行。”
“这圣旨乃公主遗物,和圣旨在一起的是这封休书。”
皇上从圣旨的夹层中掏出一封信拆时梦廷送到杜仲面前。
“当年公主为了朕下嫁乐莽,被乐莽众妾陷害,导致夫妻离心,公主一直忍辱负重,终究换来一纸休书,抑郁而终。曾经朕碍于乐莽,无法将无栖接进宫抚养,今日无栖就在眼前,朕难道要无视先帝旨意,不顾公主恩情,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好了,七儿快接旨吧,国师向来能窥得天机,皇上所为不过是顺应天命。”
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后发话,算是尘埃落定。
三十多年前,无国还只是一个小国,太后身为皇后曾和先帝征战诸国,花费十余年一统中原,才有了现在疆域辽阔的无国。
而太后在臣民心中,也不仅仅是太后那么简单,更是无国的战神。
“哀家只想和孙儿亲近亲近都这么难,果然人老不中用了,也没人服我这个老婆子了,先帝、熙儿和昕儿都走了,哀家恐怕只能到那边享受天伦之乐了吧。”
这话可谓是不给皇上一点面子。
“母后!是儿臣不孝,总是让您不顺心!”
皇上跪在了太后身前,于是广场上呼啦啦地跪下一大片。
是时候我出面了,我伏在太后膝下说
“奶奶,孙儿不需要什么虚名,况且孙儿资历尚浅,担不得兵部侍郎的重任,还是监察御史比较自在,孙儿也想有更多时间陪伴奶奶左右,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本来想趁机讨个外调官职,看到太后日渐苍老的容颜我改变了主意,不过是万民唾骂,我就要因此而离开太后吗?太后是唯一一位无条件对我好的人,为了她,赴汤蹈火又有何妨?
“奶奶也不希望孙儿过度劳累,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小御史,但这个亲王之位是你死鬼爷爷的旨意,金牌是哀家送你的生辰礼,皇上都无权剥夺,这两件你留着。看谁敢藐视先帝和哀家,再不长眼地打你。”
此刻面朝黄土背朝夜空的姚正和端木信雄冷汗淋漓。
兵部侍郎一职只是皇上为了附和太后之礼随意加的,我若受了真是自不量力了。
“都是孙儿的错,害奶奶担心了,孙儿接了您和先帝的礼物就是。今日是孙儿的生辰,怎么搞得倒像是祭祀一样,奶奶还是先让大家平身吧!”
“好了,都起来吧,今后长眼的都认着点,这是哀家的孙儿煜亲王,谁敢动他就是以下犯上,罪当论处!”
“臣等遵旨。”
“哀家乏了,先回去了,你们开宴吧。七儿,奶奶坏了你的生辰,下月端午请你吃粽子赔不是。”
“只要和奶奶在一起,每天都像是过生日!”
我这马屁拍得也够响了,想必明日就又会有一项新罪名阿谀奉承。
拿到明日的小报后,我才发现我太乐观了。